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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次”趕海

午后,陽光驅散了部分海霧,給濕冷的漁村帶來一絲虛假的暖意。潮水,在江林腦海中那個無形的“海洋知識庫”精準到分鐘級的計算下,正悄然退去,裸露出大片灰褐色、泛著水光的灘涂——那是大海暫時慷慨露出的餐桌。

“姐,我們走了。”江林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打破了小屋里的寂靜。他仔細檢查著那個晾曬后變得堅硬結實的修補桶——裂縫處糊上的修補泥呈現出深棕色,經過日曬和風干,已變得光滑堅硬,像一塊凝固的痂,頑強地維系著鐵皮的完整。

他將兩把勉強修整過的耙子(用浸透海鹽變得堅韌的麻繩緊緊捆牢了松動的木柄,又用石塊小心翼翼敲直了幾根歪斜、銹蝕的耙齒)和那把早已卷刃、刃口閃爍著參差寒光的舊鏟子,依次放進桶里。金屬碰撞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換上了一身最破舊、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褲,補丁疊著補丁,仿佛一層層抵御貧窮的鎧甲。褲腿高高挽起,露出曬得黝黑、肌肉線條初顯的小腿。

赤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傳遞著一種踏實的觸感。

聽說趕海,小魚鬧著非要一起去,這可是她為數不多額樂趣。扭不過她,江林只好同意。“放心吧,姐。小魚去那邊也能幫點忙。讓她也放松一下。這段時間,家里事兒太多了。”家里的還有一些事要收尾,江月只好留在家里。

江月抱著小魚,給她也換上了一身同樣破舊但漿洗得干干凈凈的小褂子,小腳丫套著一雙鞋底磨得薄如紙、邊緣綻開線頭的舊布鞋。

“小林……小心點,別走太遠,看著點小魚……”江月的聲音充滿了擔憂和不舍,仿佛送他們去的不是灘涂,而是戰場。

“放心吧姐。”江林的聲音沉穩有力,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他接過小魚,將她冰涼、微微顫抖的小手緊緊包裹在自己因常年勞作而變得粗糙、布滿細小裂口的手掌里。

那冰涼的觸感像一根針,刺得他心頭發緊,更激起了胸腔深處一股洶涌的保護欲和決心。他對著姐姐,努力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盡管那笑容在沉重的心事下顯得有些僵硬。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帶著海鹽的咸澀和家中潮濕的霉味,彎腰拎起了那個沉甸甸、修補過的鐵皮桶。

桶的重量壓在他的手臂上,也壓在他的心上,那是生活的重量,也是他必須扛起的責任。

當江林牽著小魚,拎著破桶和銹工具走出自家那低矮破敗的院門時,仿佛一滴冷水落入了滾油鍋。

原本在村口那棵盤根錯節、枝繁葉茂的老榕樹下閑磕牙的幾個婆娘,那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嗡嗡聲,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咔嚓”剪斷,瞬間戛然而止。

幾雙或渾濁或精明的眼睛,目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赤裸裸的探究,以及一絲絲深藏眼底、等著看笑話的幸災樂禍。

“喲!快看!江家那小子,真去了!”一個尖利的女聲率先打破沉默,帶著夸張的驚訝。

“嘖嘖嘖,還帶著小魚?造孽哦!那么丁點大的娃娃,灘涂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別一個跟頭栽泥坑里淹著了!”另一個聲音立刻跟上,語氣里是假模假式的擔憂。

“瞧他那桶,補得跟個打滿補丁的破麻袋似的,能裝個啥?風一吹怕都要散了架!”第三個人嗤笑著,目光挑剔地掃過桶身上的深棕色“傷疤”。

“哼!我看就是瞎折騰!白費力氣!”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土墻的陰影里傳來。王癩子抱著膀子晃了出來,油膩的頭發貼在頭皮上,嘴角咧開一個毫不掩飾的譏笑弧度。

“小子,毛都沒長齊就學人家趕海?別蛤蜊沒挖到幾個,倒把你那寶貝妹妹給弄丟在泥巴里!到時候哭天搶地也來不及!哈哈哈!”他刺耳的笑聲在寂靜的村口回蕩,顯得格外囂張。

幾個原本在大人身邊追逐打鬧的半大孩子,也被這動靜吸引,嘻嘻哈哈地圍了上來,不遠不近地綴在江林兄妹身后,像一群聒噪的跟屁蟲。

“喂!江林!你這是去灘涂上挖寶發財啊?”一個半大小子怪腔怪調地喊。

“你那破桶,裝滿了怕也頂不上劉大爺半簍子吧?別挖兩下就散架嘍!”另一個孩子拍著手起哄。

“小魚!小魚!跟我們去后面沙堆玩吧?挖泥巴多臟多臭啊!小心蟲子咬你腳丫子!”一個稍小點的女孩沖著怯生生的小魚喊,語氣帶著一種優越感。

嘲諷、質疑、憐憫、好奇……種種目光,像無數根淬了毒的細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江林的背上。他幾乎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的物理溫度——冰冷的、灼熱的、帶著粘液的窺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里小魚的手猛地一緊,冰涼的小手瞬間變得僵硬,小小的身體瑟縮著,幾乎要完全躲到他腿后面去。

小腦袋深深地低垂下去,幾乎埋進了胸口,瘦弱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像一片寒風中的落葉。

江林的腳步頓住了。他沒有回頭,沒有去迎接那些令人作嘔的目光和刺耳的議論。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掌心那只冰涼、顫抖的小手上。

一股強烈的、幾乎要沖破胸膛的保護欲混合著被羞辱的憤怒,像滾燙的巖漿在他心底翻騰。他緩緩地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小魚的視線平齊。

“小魚,”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堅定力量,既是說給妹妹聽,也是說給身后那些冷漠的看客,“別怕。抬起頭。”

小魚的身體僵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像受驚的蝶翼,終于怯生生地抬起了一點。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滿了恐懼的淚水,幾乎要溢出來。

江林的目光牢牢鎖住妹妹的眼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咱們靠自己的手,去灘涂上找吃的,填飽肚子,養活姐姐,這!不!丟!人!”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重錘敲在寂靜的空氣里。

“咱們今天,不是去玩的,是去給家里找糧食的!是去給姐姐掙學費的!讓姐姐也能去念書!小魚,你明白嗎?””

小魚怯生生地抬起頭,看著哥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和溫暖的笑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雖然小臉還是緊繃著,但抓著哥哥的手,似乎沒那么抖了。

“走!”江林站起身,不再理會身后的喧囂,牽著小魚,邁開大步,朝著那片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散發著濃烈海洋氣息的廣闊灘涂走去。

他的背影在村人的目光中顯得有些單薄,卻挺得筆直,像一根插向灘涂的標槍,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腳下的觸感瞬間變化。堅硬粗糙的村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濕軟、冰涼、帶著強大吸附力的灘涂泥漿。

每一步落下,都發出“噗嘰——噗嘰——”的獨特聲響,泥水從腳趾縫里汩汩冒出,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隨即又被周圍更軟的泥漿緩慢吞噬。

咸腥的海風失去了村莊建筑的阻擋,變得強勁而純粹,撲面而來,帶著濕潤冰涼的水汽,裹挾著濃烈的、屬于海洋生物的獨特氣味——那是海藻的腥甜、貝類的鈣質氣息、底泥中腐殖質的微臭以及最原始、最野性的海洋咸味,混合成一種令人精神一振又心生敬畏的氣息。

眼前豁然開朗。退潮后露出的灘涂,廣袤得仿佛沒有邊際,構成一片巨大的、灰褐色的“泥原”。

它并非死寂的平板,而是被退潮的海水精心雕琢過的生命畫卷。無數蜿蜒曲折、如同毛細血管般的水道在灘涂上縱橫交錯,閃爍著銀亮的光。

大大小小的水洼星羅棋布,像散落的鏡子碎片,倒映著湛藍的天空和飄過的流云。遠處,海浪在礁石區不知疲倦地沖撞、粉碎,發出低沉而永恒的轟鳴,那聲音遙遠而恒定,是這片灘涂永恒的背景音。

幾個早到的村里趕海人,像幾個渺小的黑點,分散在視野的盡頭。他們佝僂著腰,動作緩慢而富有節奏,在泥漿中摸索著,偶爾直起身,捶打一下酸痛的腰背。

有人注意到了江林兄妹這對奇特的組合,也只是抬頭漠然地瞥了一眼,眼神里帶著經驗豐富者對初生牛犢的不以為然。

隨即便低下頭,繼續專注自己的“淘金”,顯然沒把這個半大小子帶著拖油瓶小娃娃的組合放在眼里。

“哥……怎么挖?”小魚看著這陌生的、廣闊的、似乎什么都沒有的泥灘,小聲地問,聲音里滿是茫然。

江林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咸腥和泥腥味的空氣。就在他踏上灘涂的瞬間,腦海中那個“海洋知識庫”仿佛被激活的精密雷達,瞬間高速運轉起來!

無需抬頭看天,無需經驗估算,精確的數據流清晰浮現:

【潮汐數據流】:

當前潮位:-1.25米(低于平均海平面)。

退潮速度:減緩(已過退潮最快時段)。

最佳作業時間窗口:剩余2小時15分鐘(需在漲潮前安全撤離)。

目標推薦區域:中低潮間帶(水深0至-1.5米區域)。

底質分析:沙泥混合質(沙粒占比約65%,泥質占比35%),結構相對穩定。

生物富集度評估:中等偏高(存在多個小型生物富集點)。

安全提示:注意遠離軟泥潭(標記區域已高亮),警惕流沙區(概率低于0.5%)。

這精確到厘米和分鐘的潮汐信息,遠超村里老漁民“看日頭、估潮水”的經驗!這意味著,他能精準把握最安全、收獲可能最大的黃金時間!

江林睜開眼,目光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掃視,而是像探照燈一樣,帶著明確的目標性,投向腳下的灘涂。知識庫如同一個無形的掃描儀,將視覺信息瞬間分析處理:

目光掃過灘涂上留下的、不同高度的水線痕跡(潮痕)。知識庫提示:“注意第三道潮痕下方約30米處,沙質偏細,含水量適中,沉積環境穩定,為蛤蜊(Ruditapes philippinarum)偏好棲息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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