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破院尋得基礎物

雜役谷的日子，是凝固的絕望熬成的毒藥，每一刻都在緩慢地腐蝕著生命。陳默如同一具會呼吸的尸骸，蜷縮在破敗窩棚最陰暗潮濕的角落，任由污垢和塵埃覆蓋滿身。他維持著那副重傷瀕死、氣息奄奄的“廢物”姿態，眼神空洞，身體時不時因無法抑制的劇痛而抽搐一下，溢出幾聲破碎的呻吟。

這副模樣，完美地融入了雜役谷的底色，成了那些麻木身影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偶爾有雜役經過，投來的目光也只剩下冷漠的麻木或一閃而逝的嫌惡，隨即移開，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費力氣。這正是陳默想要的。他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收斂了所有生氣，將自己深埋于塵埃之下。

然而，在這看似死寂的軀殼之下，意識卻在冰冷與劇痛的夾縫中艱難運轉。心口處，那幾片緊貼皮肉的灰綠色風滾草殘葉，成了他感知外界的唯一奇異窗口。

一絲……又一絲……

極其微弱，如同游走在黑暗中的螢火，狂暴混亂的能量氣息，從極其遙遠之地（黑風谷方向）飄蕩而來，斷斷續續，卻又頑固地存在著。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動被風滾草捕捉、吸收，陳默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傳來一絲同樣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意**。這暖意如同注入凍僵血管的溫熱溪流，雖無法治愈重傷，卻頑強地維持著他最后一線生機不滅，更在緩慢地……**滋養**著他那因召喚而徹底枯竭、被判定為廢脈的微弱精神力！

這發現，如同在無邊荒漠中發現了一眼微小的泉眼！雖然水量稀薄，卻帶來了生的希望！風滾草需要能量！更多的能量！尤其是那種狂暴混亂的能量！它吸收得越多，反饋給自己的暖意就越強，對精神力的滋養效果就越明顯！

但黑風谷太遠了！谷口逸散過來的能量太過稀薄、太過不穩定！如同隔靴搔癢，根本無法滿足風滾草那源自本能的、對狂暴能量的渴望！陳默能清晰地“感覺”到風滾草傳遞來的那種細微的、如同饑餓般的**躁動**。

必須找到更直接、更“基礎”的能量源！哪怕……只是比這稀薄游離的能量更強一絲！必須讓風滾草盡快恢復、壯大！這卑微的草，是他活下去、甚至……翻盤的唯一依仗！

雜役谷……能有什么資源？陳默艱難地轉動著念頭。這里是廢棄物的堆積地，是絕望的垃圾場。但垃圾……未必就毫無價值！

他開始用那雙偽裝得空洞的眼睛，極其隱蔽地觀察著周圍。目光掃過泥濘的道路，掃過堆積的殘破工具，掃過角落里腐爛的草料堆，掃過那些麻木雜役隨手丟棄的、散發著怪味的渣滓……他在尋找任何可能蘊含著哪怕一絲微弱能量、且不會引人注目的“垃圾”。

幾天過去，陳默的身體在風滾草微弱的暖意滋養下，傷勢的惡化似乎被極其緩慢地遏制住了，不再像最初那樣時刻瀕臨崩潰。這讓他積攢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力氣。他需要離開這個相對“顯眼”的角落，深入雜役谷更荒廢、更無人問津的區域去尋找。

機會在一個陰沉的午后到來。監工的呼喝聲遠去，大部分雜役都麻木地完成了手頭最低限度的活計，各自縮回窩棚喘息。陳默看準時機，喉嚨里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咳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掙扎著，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如同真正的垂死蠕蟲般，向窩棚更深處、光線更昏暗、氣味更刺鼻的角落“爬”去。他的動作笨拙、痛苦，充滿了瀕死的無力感，完美地詮釋著一個廢物最后徒勞的掙扎。沒人多看他一眼。

他終于“爬”到了一個被巨大、腐朽的木架半遮擋著的破敗小院門口。這里似乎是以前堆放徹底廢棄雜物的地方，如今更是荒蕪到了極點。院墻坍塌大半，露出里面如同小山般堆積的、散發著濃烈霉味和腐爛氣息的垃圾堆。朽爛的木料、斷裂的農具、不知名動物的碎骨、風化成粉末的草料渣滓、厚厚的積年落葉……各種廢棄物混雜在一起，在潮濕陰暗的環境下緩慢地發酵、變質。

這地方的氣味令人作嘔，連最麻木的雜役都避之不及。但對陳默而言，這里卻是希望之地！

他艱難地挪到垃圾堆邊緣，將身體隱藏在坍塌墻體的陰影里，再次偽裝成無力癱倒的樣子。然后，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殘存的精神力，去“感受”心口風滾草傳來的細微悸動。

來了！

當他靠近一堆半掩埋在潮濕泥土中、顏色暗沉發黑、表面布滿孔洞的朽木時，心口的風滾草猛地傳來一陣比之前強烈得多的**悸動**！那感覺，像是餓極了的人聞到了食物的香氣！雖然朽木本身死氣沉沉，但它在漫長腐爛過程中，似乎吸收、沉淀了土壤中極其微弱的某種……偏向于陰冷、沉寂的能量殘余？這能量駁雜低微，對修煉者毫無意義，卻是此刻風滾草極度渴求的“基礎食糧”！

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但他強行壓下激動，臉上依舊是瀕死的麻木。他艱難地伸出手，動作遲緩如同耄耋老人，手指顫抖著，一點點扒開覆蓋在朽木上的濕冷泥土和腐爛的落葉。他的動作笨拙、無力，仿佛只是無意識的抓撓。最終，他“費力”地摳下了一塊巴掌大小、質地相對緊密、散發著淡淡腐朽陰冷氣息的黑色朽木塊，緊緊地攥在沾滿污泥的手中。

幾乎是朽木塊入手的同時！

心口的風滾草殘葉驟然傳來一陣清晰無比的**吸力**！一股極其微弱、帶著腐朽沉寂氣息的陰冷能量，如同細小的溪流，順著手臂的經絡，被風滾草貪婪地汲取！同時，一股比吸收游離能量時更明顯、更溫暖的**暖流**迅速從心口反饋回來，融入他的身體和精神！這暖流雖然依舊微弱，卻如同久旱逢甘霖，讓他精神猛地一振，連周身的劇痛都似乎被撫平了極其細微的一絲！

**有效！真的有效！**狂喜如同電流瞬間竄遍全身，又被陳默死死壓在心底，臉上肌肉紋絲不動。

他如法炮制，偽裝著瀕死的動作，在垃圾堆里“無意”地翻找、摸索。

幾塊顏色灰白、質地疏松、散發著微弱土腥和骨粉氣息的碎骨（不知是野獸還是什么）——風滾草傳來渴望的悸動！吸收！反饋暖意！

一些深埋在落葉下、已經半石化、帶著奇特冰涼觸感的墨綠色苔蘚碎片——風滾草再次悸動！吸收其中蘊藏的微弱水屬和地屬混合能量！反饋！

甚至幾塊沾著濕泥、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暗褐色石塊，當陳默用精神去“溝通”風滾草感知時，也能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大地的厚重氣息被吸收！

這些在修煉者眼中連垃圾都算不上的東西，此刻卻成了陳默和風滾草續命的珍寶！每吸收一點，風滾草殘葉似乎就恢復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活力，那灰綠色的葉片邊緣，仿佛都凝實了那么一點點，傳遞來的暖意也更強一分。陳默枯竭的精神力，在這涓涓細流般的滋養下，如同龜裂的河床被雨水浸潤，開始極其緩慢地、艱難地恢復著最底層的活性。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吸收的速度和范圍，每次只取一點點，吸收完就立刻偽裝回瀕死狀態。他像一只在黑暗森林中覓食的鼴鼠，謹慎而卑微。

就在他沉浸在尋找和吸收的低調“勞作”中時，一個沙啞、帶著濃濃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警惕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坍塌的院墻缺口處響起：

“小子……你在這……爛泥坑里……扒拉什么呢？”

是斷臂老瘸叔！他佝僂著背，僅存的手拄著一根歪扭的木棍，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蜷縮在垃圾堆陰影里的陳默，眼神里充滿了麻木，卻也有一絲深藏的、對任何異常的本能警覺。

陳默心中警鈴大作！

他猛地一“顫”，仿佛被這突然的聲音驚嚇到，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聲音，攥著朽木塊和碎骨的手無力地松開，那些“垃圾”重新滾落回污泥里。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露出那張沾滿污泥血污、眼神渙散絕望的臉，看向老瘸叔，嘴唇哆嗦著，發出破碎斷續、充滿痛苦和茫然的氣音：

“冷……好……好冷……想……想找點……能……能蓋的……爛……爛木頭……”

他的聲音虛弱不堪，充滿了瀕死的無助和生理性的顫抖。配合著那身污穢和渙散的眼神，將一個在寒冷痛苦中本能尋找遮蔽物的垂死廢物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老瘸叔渾濁的眼睛在陳默臉上和散落的朽木碎骨上掃了幾個來回。陳默那毫無生氣的樣子，以及地上那些毫無價值的真正垃圾，似乎打消了他那一點點疑慮。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扯出一個近乎嘲弄的麻木表情，沙啞地嘟囔了一句：“廢物……連爛草都找不到……扒拉這些死透了的爛木頭……有……有個屁用……凍死……拉倒……省得……省得被拖去填坑……”

他不再看陳默，拄著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蹣跚著離開了破敗小院，背影佝僂得如同隨時會散架。

直到老瘸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陳默才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偽裝，暫時成功了。

他重新低下頭，看向散落在污泥中的朽木和碎骨，那雙偽裝得空洞的眼睛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如磐石般的堅定。

他再次艱難地伸出手，將那些沾染了污泥的“基礎之物”一點點撿拾回來，緊緊攥在手中。心口的暖意，隨著風滾草重新開始吸收其中微弱的能量而緩緩流淌。

破敗的小院，腐朽的垃圾堆，成了他隱秘的寶庫。

扮豬的廢物，卑微的雜草，在絕望的深淵里，依靠著最基礎的“垃圾”，頑強地汲取著那一絲絲生的希望，默默積蓄著……未來掀翻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