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代表著世界政府最高權力的漆黑潛水艦，就這么走了。

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卻在每個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名為“恐懼”的烙印。

甲板之上，陷入了一種比剛才更加詭異的死寂。

如果說之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那么現在，就是核爆之后，連塵埃都尚未落定的真空。

斯摩格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靈魂都還沒有回到身體里。

他剛才看到了什么？

聽到了什么？

CP0，世界政府的直屬利刃，天龍人最強的護盾，就這么……被一句話給嚇跑了？

幫五老星，做一次“人員結構調整”？

這他媽的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斯摩格混跡新世界這么多年，自認為見識過無數窮兇極惡、狂妄自大的海賊。

可那些家伙的狂妄，跟眼前這個男人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幼兒園小朋友在炫耀自己新買的玩具。

他低頭看了一眼掉在甲板上的雪茄，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個重新坐回躺椅上，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的銀發男人。

斯摩格第一次，對自己在新世界摸爬滾打建立起來的“強者”認知，產生了根本性的動搖。

或許，這個世界的力量等級，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加離譜。

緹娜扶了扶自己的墨鏡，鏡片下的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緹娜認為，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上校級別可以處理的范圍。”

她難得地沒有用那標志性的口頭禪，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干澀。

“必須立刻向本部匯報，用最高級別的加密通訊。”

斯摩-格聞言，苦笑了一聲。

匯報？

怎么匯報？

說一個海軍本部的準將，當著四皇凱多的面，用“幫你老板優化團隊”這種理由，威脅走了CP0？

戰國元帥聽了，是會相信，還是會覺得他斯摩格瘋了？

天空之上，那陣驚天動地的狂笑聲，終于漸漸平息了下來。

但凱多并沒有離開。

那條遮天蔽日的青色巨龍，依舊盤踞在云層之中，那雙赤紅的龍目，帶著前所未有的欣賞與玩味，死死地鎖定在白寅的身上。

他像是發現了一件獨一無二的稀世珍寶，一件比所有財寶、所有名刀、所有歷史正文加起來，都讓他更感興趣的“寶物”。

這個男人，太對他胃口了。

那種視世界規則如無物的霸道，那種將最高權力踩在腳下的姿態，那才是真正的“王”該有的樣子。

凱多甚至覺得，自己輸得不冤。

能教出那樣的女兒，能說出那樣的話，這個男人，絕對有資格讓他凱多認真對待。

他今天傾巢而出，本來是抱著開戰的決心來的。

可現在，他忽然覺得，打架什么的，已經不重要了。

觀察這個男人，比攻占任何一座島嶼，都要有趣一萬倍。

“哦咯咯咯咯咯……”

凱多喉嚨里發出的低沉笑聲，如同悶雷，在每個人的心頭滾動，彰顯著他依舊存在，并且饒有興致的事實。

甲板上，大和看著白寅的背影，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里，閃爍著近乎于信仰的光芒。

太帥了！

師父實在是太帥了！

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這才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的，絕對的自我！

光月御田追求的自由，是打破和之國的枷鎖，是出海冒險。

而師父追求的自由，是連世界政府的最高層，都不能打擾他睡覺！

境界，完全不一樣！

大和握緊了手中的狼牙棒“建”，心中那份崇拜，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她覺得，自己拜師的這個決定，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就在這片奇特而又和諧的氣氛中。

只有白寅自己知道，情況不太對勁。

一種莫名的煩躁感，正從他身體的最深處，如同失控的巖漿，一點點地涌上來。

這不是被人打擾午睡后的那種不爽。

那種不爽，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疲憊和厭倦，是他身為“社畜”的本能反應。

而現在這種煩躁，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沖動。

是嗜血。

是破壞。

是想要將眼前的一切，無論是那條盤踞在天上的青龍，還是遠處的海軍軍艦，甚至是腳下這片大海，全部都撕成碎片的沖動。

一股灼熱的氣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亂竄。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

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雜色，只剩下最純粹的、代表著威脅與目標的紅與黑。

天空中那條龍，是威脅。

遠處那艘掛著鶴中將旗幟的船，是威脅。

甚至連旁邊那個扛著狼牙棒，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的少女，身上那股屬于“鬼族”的強大氣息，都在刺激著他體內的某種東西。

白寅的金色虎瞳深處，一抹猩紅色的光芒，如鬼火般一閃而逝。

他的指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加尖銳修長，幾乎要刺破指尖的皮膚。

他后背的肌肉，正在不自覺地繃緊、隆起，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破體而出。

人人果實·幻獸種·阿修羅形態。

這顆惡魔果實中蘊含的，屬于“斗爭之神”的狂暴本能，在剛才那種極致的對峙和威脅下，被悄然喚醒了一絲。

而他用來壓制這股本能的“社畜意志”，也就是“只要撐到下班打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強大精神力，在連續的麻煩沖擊下，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壓不住了。

白寅強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混亂的腦子，恢復了一絲清明。

不行。

絕對不能在這里失控。

失控就等于加班。

而且是永無止境的，最糟糕的那種加班。

他用盡了全身的意志力，將那股想要仰天咆哮、撕碎一切的沖動，死死地壓回了心底。

但這種強行壓制，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師父？”

大和的聲音，將他從失控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終于察覺到了白寅的不對勁。

雖然白寅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但大和的鬼族血脈，讓她對那種危險狂暴的氣息，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直覺。

此刻的師父，就像一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

表面平靜，內里卻在瘋狂地積蓄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那種感覺，甚至比她面對自己那個混蛋老爹時，還要來得更加心驚膽戰。

“師父，您沒事吧？”

大和收起了臉上的崇拜，換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擔憂表情，試探著問道。

她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緊張地看著他。

“……”

白寅沒有立刻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要將胸腔里那股暴戾之氣，全部排出體外。

他那雙金色的虎瞳，重新恢復了那種慵懶而又漠然的神采，只是深處，依舊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猩紅。

“沒事。”

白寅的聲音，比平時更加沙啞低沉。

“只是……有點累了。”

他說的是實話。

跟體內的猛獸本能玩拔河，比跟四皇加CP0對峙，還要累一萬倍。

“哦……哦！”

大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師父剛才可是連續面對了海軍、四皇和世界政府三方勢力的壓迫，會感到疲憊也是理所當然的。

想到這里，她心中又是一陣敬佩。

師父好厲害，這么累了還能保持這么帥的姿態。

就在白寅努力平復著體內那頭蠢蠢欲動的“猛獸”，想要重新躺下，抓緊時間補充“休假能量”的時候。

“快看！那邊！”

瞭望塔上，一名海兵的驚呼聲，再次打破了這片海域的平靜。

所有人，包括斯摩格、緹娜，甚至是天上的凱多，都下意識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遠方的海平線上，一個黑點正在慢慢變大。

那是一艘船。

一艘破破爛爛，桅桿都斷了一半，船帆更是像塊破布一樣掛著的小船。

小船隨波逐流，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而在那艘破爛的小船上，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拼命地揮舞著手臂，像是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