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漸漸小了，夕陽穿透云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辦公室里一片沉默，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沈星遙走到裴硯深身邊，和他一起看向窗外。遠處的城市籠罩在朦朧的光暈里，像一幅水彩畫。她突然想到那個金屬盒子里的機械心臟，想到裴硯深送她的草莓糖和雨傘，想到他看她時溫柔的眼神。

也許，這十年，她并不是一無所有。

\[未完待續\]沈星遙攥緊了那枚機械心臟，金屬表面的溫度順著掌心蔓延到心臟。齒輪咬合的精密觸感，突然讓她想起上周實驗中那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經信號傳導難題——裴硯深在給她講解專利法案例時，曾用筆在紙上畫出類似的交疊曲線。當時她只當是巧合。

“爆炸到底怎么回事？“她逼視著眼前這個突然陌生的男人，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高三那年實驗室的爆炸不是意外嗎？你為什么會突然提到這個？“

裴硯深背對著她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繃緊。辦公桌的玻璃臺面上，倒映出他沉默的側影，還有她紅透的眼眶。窗外的夕陽恰好被云層遮蔽，辦公室重新沉入冷調的陰影里，只有那盆綠蘿的葉子還泛著濕潤的光澤。

“先處理離婚案。“他轉過椅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杯邊緣，杯底在玻璃上劃出細微的聲響，“謝辭舟在轉移婚內財產，我們必須在下周庭審前固定證據。“

“回答我！“沈星遙猛地將機械心臟按在桌上，零件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那枚草莓糖，實驗室的背影，匿名郵件...還有爆炸！這些事到底怎么串聯起來的？“

裴硯深抬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顫抖的手上。那枚機械心臟在她掌心微微顫動，像有了真實的脈搏。他忽然起身，拉開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到她面前。

“這是謝辭舟近三年所有的資金流水。“信封邊緣已經磨出毛邊，顯然被反復翻閱過，“你看看最后一頁的摘要。“

沈星遙狐疑地抽出文件。數據密密麻麻爬滿紙張，直到最后一頁，一行加粗的標注像燒紅的烙鐵燙進眼里：“202X年5月14日，轉入‘啟明創投’賬戶，備注：技術引進補償款。“

這個日期——正好是她主導的“神經元交互系統“核心算法突破的第二天。

“他把你的技術賣了？“裴硯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冰碴似的寒意。

沈星遙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耳邊嗡嗡作響，那些加班的深夜，她興奮地向謝辭舟展示技術突破的場景；他體貼地給她遞咖啡，說“我們的研究終于要成功了“的溫柔語氣；甚至上個月他還在問她要最終版源代碼...記憶碎片此刻都變成鋒利的玻璃碴，扎得她心口劇痛。

“啟明創投的法定代表人是誰？“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卻不知道手指什么時候已經掐進了掌心。

裴硯深從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在空白處寫下三個字。沈星遙看清那刻，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那是她父親的名字。十年前因“商業間諜罪“含冤入獄，至今仍在服刑的父親。

“不可能...“她踉蹌后退，撞在冰冷的玻璃幕墻上，“我爸還在監獄里，他怎么可能...“

“有人用你父親的名義注冊了這家公司。“裴硯深一步步走近，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死寂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謝辭舟不僅偷走了你的技術，還想把臟水潑到你父親身上。如果不是我核查他的資金往來...“

他忽然停住，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夕陽再次穿透云層，斜斜地切過他的側臉，沈星遙第一次清晰地看見他眼底翻涌的情緒——不是冷靜，不是克制，而是近乎毀滅的憤怒。

“高中實驗室的爆炸，“他聲音嘶啞，像被砂紙磨過，“不是意外。“

沈星遙的呼吸驟然停止。

“那天我給你留了張紙條，告訴你齒輪箱裝配順序有問題。“裴硯深的指尖輕輕擦過她耳邊的碎發，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你沒看到。“

記憶轟鳴著炸開。沈星遙猛地想起那天——她提前到了實驗室，進門時看到門縫里的紙條，剛想撿起來，謝辭舟突然沖進來抱住她，興奮地說他獲得了保送資格。那張紙條后來就不見了，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弄掉了。

“爆炸前五分鐘，我沖進實驗室想拽你出來。“裴硯深的指腹微微顫抖，“謝辭舟攔著我，說你需要冷靜空間。我們打了一架，等我掙脫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沈星遙卻看見他手腕內側有一道極淡的疤痕，蜿蜒如蛇。過去三年的每個夏天，他都穿著長袖襯衫，無論多熱都不曾卷起袖口。

“是謝辭舟...“沈星遙的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機械心臟從掌心滑落，“他故意的？他早就知道...“

“我查了十年。“裴硯深接住掉落的金屬心臟，齒輪轉動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分明，“謝辭舟父親當年的公司瀕臨破產，急需技術突破扭轉局面。你父親拒絕和他們合作，然后就出事了。“

所有的碎片終于拼湊完整。從天而降的牢獄之災，看似完美的婚姻，猝不及防的背叛...這十年來她經歷的一切，原來都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

“為什么幫我？“沈星遙淚眼模糊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我們甚至不算認識。“

裴硯深低頭，用拇指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動作溫柔得不像話，與他冷硬的外表截然相反。

“高二那年物理競賽，“他聲音低沉，帶著遙遠的回響，“你把唯一的備用電池借給了對手。那天你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陽光下說'科學不該分輸贏'。“

他頓了頓，眼底翻涌起復雜的情緒，像暮色籠罩的海洋。

“從那時候起，我就想保護你眼里的光。“

沈星遙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想起那個比賽，后來確實聽說有個男生因為遲到錯過考試，當時并未在意。現在想來——

“那個沒參賽的男生是你？“

裴硯深沒有回答，只是將那枚機械心臟重新放回她掌心，輕輕合上她冰涼的手指。金屬齒輪在兩人掌心間微微震動，像一顆遲到了十年的心跳。

“明天上午九點，法院見。“他松開手，后退半步拉開距離，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記得把科創大賽的資料帶上。“

沈星遙握著那枚還帶著他體溫的機械心臟，看著他轉身重新坐回辦公桌后的樣子，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比窗外的雨霧還要深不可測。他用十年時間默默布局，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不動聲色地擊碎她虛假的婚姻，又在她面前揭開血淋淋的真相。

“裴硯深，“她走到門口，手搭在冰冷的門把上，“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么？“

男人低頭翻閱文件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夕陽勾勒出他挺直的脊梁，在地面投下頎長的影子，像沉默的守護騎士。

“等打完這場官司，“他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會告訴你所有事。“

門合上的瞬間，沈星遙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掌心的機械心臟隨著她的脈搏輕輕顫動，細密的齒輪咬合聲里，似乎藏著十年光陰也無法磨滅的秘密與深情。

走廊盡頭的電梯緩緩下行，倒映出她蒼白而震驚的臉。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一句話——

【小心啟明創投的實際控制人，他今晚想見你。】

電梯門打開，沈星遙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指，按下了一樓的按鈕。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敲打在電梯井壁上，像是無數個細碎的警告。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么，但掌心那枚機械心臟的溫度，卻意外地讓她感到一絲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