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飛暴怒離去掀起的波瀾,在藏經閣守護執事冰冷的注視下,迅速平息。周圍的弟子們如同受驚的魚群散開,但那些探究、憐憫、幸災樂禍的目光,依舊如同跗骨之蛆,黏在林默身上。
林默仿佛渾然未覺。他緩緩低下頭,目光重新落回手中那本《南疆毒物志》泛黃的書頁上。指尖拂過粗糙的紙面,上面描繪著一種名為“鬼面藤”的妖異植物,纏繞著枯骨,花蕊如同獰笑的鬼臉。袖中的拳頭,不知何時已然松開,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傷口正緩緩滲出溫熱的液體,黏膩的觸感提醒著他方才那幾乎沖破理智的冰冷殺意。
他閉了閉眼,將翻騰的心緒強行壓下。柳云飛…戊土精粹…那精純的土行靈氣在感知中留下的印記,如同烙印般灼熱。丹田深處,那灰色的微粒似乎也因這近距離的誘惑而微微躁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貪婪的渴望。
力量…需要力量!
他不再猶豫,將身邊挑選好的、記載著各種天材地寶和險地信息的古籍玉簡一一抱起。厚重的書卷幾乎要壓垮他單薄的身軀,他微微踉蹌了一下,卻咬著牙,挺直了脊背,抱著這堆“雜書”,在無數道復雜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走出了藏經閣的大門。
門外廣場上,柳云飛早已不見蹤影,但那些議論聲卻并未停止。林默充耳不聞,抱著書,如同抱著唯一的希望,沿著來時的青石臺階,一步步向下走去。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冰冷的石階上,孤寂而倔強。
回到聽竹軒,院門緊閉。青竹早已焦急地守在門內,看到他抱著一大堆書回來,蒼白的臉上還帶著藏經閣風波留下的隱忍痕跡,眼圈瞬間又紅了。
“少爺…”她連忙上前接過一部分沉重的書卷,聲音哽咽,“您…您何苦去受那些閑氣…”
林默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只是聲音沙啞道:“放靜室。以后,這些書就是我的功課。”
青竹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平靜,以及平靜之下燃燒的某種她無法理解的火焰,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擔憂,只能默默點頭,將書搬進靜室。
接下來的日子,聽竹軒徹底成了林默的堡壘,也成了他瘋狂汲取知識、推演未來的試驗場。
靜室之內,燭火長明。
林默如同著了魔,廢寢忘食地研讀著那些從藏經閣帶回的“雜書”。一本本厚重的典籍在他面前攤開,玉簡貼于眉心,海量的信息如同洪流涌入他的腦海。他不再是那個目空一切的少宗主,而是一個在廢墟中尋找每一片可用瓦礫的求生者。
《盤神靈植圖譜》——上面記載的三千七百種靈植,其生長環境、成熟年份、蘊含靈氣屬性、伴生守護、采摘手法…被他分門別類,強行記憶、分析。哪些蘊含靈氣龐大而相對溫和?哪些所在區域風險相對可控?哪些可以在青云宗勢力范圍內的藥園、后山找到替代品?哪些又蘊含特殊屬性,可能對他崩毀的道基有特殊修復效果?
《東域礦藏錄》——青云山脈外圍已知的十七處小型礦脈分布圖、伴生礦種類、礦洞深度、地質結構、開采難度、駐守弟子輪換時間…在他腦海中形成一張立體的地圖。那些廢棄礦洞深處殘留的、被宗門視為廢料的、靈氣駁雜的礦渣,此刻在他眼中卻成了灰色微粒潛在的“食物”!
《瀚海奇珍志》、《上古遺跡考略》、《失落洞天傳聞輯錄》…這些記載著遙遠險境和縹緲傳說的典籍,他同樣沒有放過。云夢大澤的千年血玉珊瑚、西漠流炎山的地火玉髓、北境黑風澗的玄陰魂玉、南疆瘴雨林的腐骨靈花…一個個名字,連同它們伴生的恐怖危險——蝕骨毒水蛭、熔巖妖獸、陰魂厲魄、致命瘴毒…都被他牢牢記住,如同獵人標記著一個個遍布荊棘的陷阱。這是未來的狩獵場,是絕境中的退路,更是力量積累到一定程度后的終極目標!
他像一臺精密的儀器,瘋狂地運轉著。原主那過目不忘的妖孽天賦和強大的邏輯推演能力,在這刻展現得淋漓盡致。他將所有信息打碎、重組、交叉印證,在腦海中構建起一個龐大而復雜的數據庫。他在推演,在規劃一條以《大衍吞天訣》為核心,以吞噬掠奪為手段,以重鑄道基、恢復力量為終極目標的荊棘之路!
然而,理論再完美,沒有“燃料”,一切都只是空中樓閣。
聽竹軒小院里的靈竹不能再動。資源被克扣得只剩下聊勝于無的“玉髓丹”,連維持身體基本運轉都勉強,更遑論修復道基。灰色微粒的躁動和對靈氣的渴望,如同饑餓的野獸,日夜啃噬著他的神經。
必須找到新的、安全的、大量的“食物”來源!
他的目光,最終投向了青云宗后山——那片廣袤、靈氣相對稀薄、被宗門弟子視為雞肋的廢棄礦洞區!
深夜,月隱星稀。
林默換上一身深灰色的不起眼雜役弟子服,臉上用特制的草藥汁液涂抹得蠟黃,掩蓋了原本過于蒼白的膚色。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避開懶散打盹的看守弟子錢豹,翻出了聽竹軒的院墻。
憑借著腦海中早已爛熟于心的宗門地圖和礦藏分布信息,他如同識途的老馬,在熟悉又陌生的亭臺樓閣、山道林影間快速穿行。身體雖然虛弱,但原主對這方天地刻入骨髓的熟悉感,以及對危機的本能規避意識,讓他總能提前避開巡夜弟子和禁制節點。
半個時辰后,一片荒涼、散發著淡淡硫磺和金屬銹蝕氣息的區域出現在眼前。巨大的山體被挖出一個個黑黢黢的洞口,如同猙獰的傷疤。洞口附近堆積著如山的礦渣碎石,在黯淡的星光下泛著灰敗的光澤。這里就是青云宗廢棄多年的“黑鐵礦”礦洞區,靈氣駁雜稀薄,礦渣中蘊含的金屬性靈氣更是狂暴難馴,對普通修士而言如同毒藥,毫無價值。
但此刻,在林默眼中,這片礦渣山,卻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丹田內的灰色微粒,早已躁動不安,傳遞出強烈的吞噬渴望!
他謹慎地選擇了一個最偏僻、最深處的礦洞入口。洞口幽深,陰風陣陣,仿佛巨獸張開的口。林默沒有絲毫猶豫,閃身鉆了進去。
礦洞內漆黑一片,空氣污濁,彌漫著塵土和鐵銹的味道。腳下是坑洼不平的碎石路。林默摸索著洞壁,憑著感覺和記憶中的礦洞結構圖,向深處走去。越往里,那股混雜著狂暴金屬性靈氣的駁雜能量氣息就越發濃郁。
終于,在礦洞深處一片較為開闊的廢棄礦坑中,他停了下來。這里堆滿了開采后遺棄的礦石廢料,如同小山。他盤膝坐下,背靠冰冷的礦壁,意念沉入丹田,全力溝通那早已饑渴難耐的灰色本源微粒。
嗡!
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意念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狠狠“撞”向那灰色微粒!
轟!
一股遠比在聽竹軒主動引導時更加強大、更加貪婪的吸力,猛地從灰色微粒中爆發出來!林默集中全部精神,按照《大衍吞天訣》“噬靈篇”的法門,全力引導這股吸力,將其擴散向身體周圍數尺范圍,形成一個無形的吞噬力場!
嗤嗤嗤…
靜謐的礦坑內,陡然響起一片密集而詭異的聲響!
堆積如山的黑鐵礦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拂過!礦渣表面那些殘留的、駁雜狂暴的金屬性靈氣,如同受到至高召喚,瞬間被剝離出來,化作無數道肉眼可見的、閃爍著暗淡金屬光澤的淡金色氣流!這些氣流如同受到漩渦牽引的沙礫,瘋狂地涌向林默的身體,瞬間沒入他體內,被丹田那灰色的深淵無情吞噬!
龐大的、混雜著鐵銹和狂暴氣息的能量洪流瞬間涌入!林默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經脈如同被無數細小的金屬砂礫瘋狂沖刷、切割,劇痛排山倒海!丹田更是如同被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熱、脹痛!這礦渣中的能量,遠比低階靈植狂暴駁雜百倍!
“呃啊…”他死死咬住牙關,喉嚨里發出壓抑的痛哼,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他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清醒,意念死死鎖定丹田內的灰色微粒,全力運轉“噬靈篇”的煉化法門,引導著那狂暴的吞噬之力!
灰色微粒瘋狂旋轉,如同磨盤,將涌入的狂暴金屬性能量粗暴地碾碎、湮滅、歸于混沌虛無!
劇痛如同潮水,一波波沖擊著他的意志防線。就在他感覺快要支撐不住,意識即將被痛苦淹沒的瞬間——
嗡!
灰色微粒猛地一震!吞噬達到了某個臨界點!
一股精純、凝練、帶著銳利無匹氣息的淡金色源炁,如同初生的朝陽,猛地從灰色微粒的核心反哺而出!這股庚金源炁,精純到了極致,蘊含著最本源的鋒銳與堅固之意,瞬間流淌向林默的丹田內壁和周身經脈!
嗤嗤嗤…
這一次的修復感,前所未有的強烈!
那些被狂暴藥力和反噬撕裂的道基裂痕,尤其是一些沾染了金屬性反噬氣息的焦黑創面,在這股純粹庚金源炁的沖刷和浸潤下,如同被利劍刮去腐肉!焦黑的部分被強行剝離、湮滅,露出下方新生的、閃爍著微弱金芒的、更加堅韌的本源物質!劇痛中夾雜著一種脫胎換骨般的、令人戰栗的舒暢!
有效!而且效果遠超吞噬低階靈植!
林默精神大振,強忍著巨大的痛苦,引導著這股新生的庚金源炁,重點沖刷那些最頑固的道基創傷。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道基的穩固性和韌性,在以肉眼(內視)可見的速度提升!雖然整體依舊殘破,但那新生的、帶著金屬光澤的基底,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強韌生機!
時間在痛苦與修復的交織中流逝。礦坑內,堆積的礦渣小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敗死寂。而盤坐其中的林默,氣息卻如同歷經淬火的劍胚,在微弱中透出一絲逐漸凝聚的鋒芒。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后一縷駁雜的金屬性能量被吞噬殆盡,庚金源炁的反哺也緩緩平息。林默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然而,他眼中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成功了!初步掌控了更大范圍的“噬靈”!成功吞噬了狂暴的礦渣能量!道基的修復,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他艱難地站起身,感受著體內雖然依舊虛弱,但道基深處那新生的庚金韌性,一種久違的力量感,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冰冷的灰燼中重新燃起。
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踉蹌著走出礦洞。天邊已泛起魚肚白。他必須在巡山弟子到來前返回聽竹軒。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出這片廢棄礦區的邊緣時,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鐵塔般,無聲無息地擋在了他面前的山道拐角處!
來人一身赤紅長老袍,面容剛毅,濃眉緊鎖,銅鈴般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死死鎖定在林默身上,正是執法長老趙莽!
林默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身體僵硬,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被發現了!在這個最狼狽、最虛弱、身上還帶著濃郁礦渣和駁雜靈氣殘留的時候!
“哼!”趙莽一聲冷哼,如同悶雷炸響。他一步踏前,強大的威壓如同山岳般傾軋而來,瞬間讓林默呼吸一窒,本就虛弱的身體幾乎要癱軟下去。
“小子!你真是膽大包天!前次聽竹軒練功反噬的教訓還不夠?!這才幾天?又跑到這廢棄礦洞來折騰什么?!”趙莽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看看你這副鬼樣子!氣息駁雜混亂,經脈受損,道基波動不穩!你是不是真嫌自己命長?!還是說…你真在練什么見不得光的邪功魔道?!”
最后一句,趙莽幾乎是低吼出來,眼中閃爍著凌厲的寒芒和痛心。廢棄礦洞、駁雜狂暴的金屬性能量殘留、林默這詭異的行蹤和狀態…由不得他不往最壞的方向聯想!他奉命暗中關注聽竹軒,卻沒想到這小子溜出來搞了這么一出!
林默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趙莽的質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防上。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緊,一時竟不知如何辯解。難道告訴他,自己是在吞噬礦渣修煉《大衍吞天訣》?這比邪功聽起來更匪夷所思,更無法取信于人!
就在他心神劇震,幾乎要被趙莽那凌厲的目光和威壓壓垮之際,丹田深處,那剛剛吞噬了大量庚金能量、似乎壯大了幾分的灰色微粒,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一股極其隱晦、帶著混沌與吞噬氣息的波動,不受控制地從林默身上散發出來,瞬間被趙莽敏銳的神念捕捉到!
趙莽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怒容瞬間被驚疑不定所取代!這股氣息…絕非青云宗任何一門功法所有!帶著一種…仿佛能吞噬萬物的詭異感!難道這小子真……
然而,就在趙莽即將爆發雷霆之怒的剎那,他捕捉到了林默眼中那深藏的、并非邪魔外道的恐懼和絕望,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新生的堅韌?
趙莽的目光銳利如刀,死死盯著林默蒼白的臉,試圖從那上面找到墮入魔道的痕跡。但他看到的,只有虛弱、疲憊、被逼到絕境的倔強,以及…眼底深處那一點點如同寒星般不滅的求生之火。這眼神,與他記憶中那個傲慢涼薄、目空一切的少宗主,判若兩人!
“邪功?”趙莽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審視和復雜難明的意味,威壓也稍稍收斂了一絲,“那你告訴我,你身上這股子…吞噬礦渣留下的駁雜氣息,還有這股子…古怪的波動,是怎么回事?別告訴我你是來這鬼地方散心的!”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生死一線!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絕不能承認《大衍吞天訣》,但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能暫時安撫趙莽,又不暴露自己最大秘密的解釋!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猛地抬起頭,迎向趙莽審視的目光,眼神中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和一絲…被逼無奈的瘋狂!
“趙長老明鑒!”林默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清晰,“弟子…并非修煉邪功!弟子是在…嘗試修復道基!”
“修復道基?用這些廢棄礦渣?”趙莽眉頭擰成了疙瘩,語氣充滿了荒謬和不信。
“是!”林默斬釘截鐵,目光灼灼,“弟子道基崩毀,藥石難醫!翻閱無數古籍,曾見一上古殘篇提及,金性至堅,或可…以金石之銳氣,強行刺激、穩固崩潰之基!弟子…弟子已是走投無路!只能兵行險著,汲取這礦渣中殘存的金氣,嘗試…以身為爐,強行錘煉!雖痛苦萬分,九死一生…但方才,弟子確實感覺到道基深處…似乎…多了一絲韌性!”他半真半假地說道,將灰色微粒的反哺效果,巧妙地嫁接到了“金石銳氣刺激”的歪理上,并著重強調了那真實存在的“一絲韌性”。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主動放開了一絲對體內氣息的壓制,讓趙莽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他經脈中殘留的狂暴庚金氣息波動,以及道基深處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新生的庚金鋒芒!
趙莽的神念再次探入林默體內。這一次,他感知得更加仔細。果然!林默體內經脈被狂暴的金氣沖刷得傷痕累累,但那些新出現的傷痕邊緣,卻隱隱透著一股被強行錘煉過的、微弱的金屬性銳意!尤其是丹田道基的幾處裂痕邊緣,那新生的、帶著淡金色澤的基底物質,雖然極其微弱,卻散發著一種迥異于之前的、更加堅固的生機!
這發現讓趙莽心頭劇震!荒謬!這法子簡直聞所未聞,兇險萬分,與自殺無異!但…林默體內那新生的庚金韌性,卻是實實在在的!雖然微弱,卻如同一顆頑強的種子,在廢墟中扎下了根!
他死死盯著林默,看著少年蒼白臉上那孤注一擲的決絕和眼中不滅的火焰,又想起他曾經的天縱之資和如今的悲慘境地…執法長老那顆剛硬如鐵的心,第一次因為這個他曾經并不算太親近的少宗主,而產生了劇烈的動搖。
“胡鬧!簡直是胡鬧!”趙莽再次低吼,但這一次,怒火中卻夾雜了更多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震驚、難以置信、一絲隱隱的動容,甚至…還有一點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對這份瘋狂執著的…敬佩?
“你知道這有多危險?!稍有不慎,就是經脈寸斷、丹田徹底爆裂的下場!比上次聽竹軒的反噬還要兇險百倍!”趙莽的聲音帶著后怕。
“弟子知道。”林默低下頭,聲音低沉卻堅定,“但弟子…別無選擇。坐以待斃是死,搏一線生機也是死。弟子寧愿…死在求道的路上!”
“……”趙莽沉默了。山風吹過,卷起地上的礦塵,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單薄、氣息微弱、卻仿佛背負著整個沉重世界的少年,心中翻江倒海。
許久,趙莽才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中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
“罷了…”他揮了揮手,如同揮去某種沉重的負擔,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念在你…求生之心尚存,此法雖險,卻似乎…歪打正著,有了一絲效果。本座…姑且信你這一次!”
林默心中猛地一松,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但是!”趙莽話鋒一轉,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此法兇險異常!絕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從今日起,你所需之‘金石銳氣’,由本座親自負責!我會讓人從煉器堂的‘淬火廢渣’中,挑選蘊含金氣相對精純、狂暴程度稍弱的批次,秘密送到聽竹軒!你必須在絕對安全的靜室中,在…在本座監督下嘗試!”他終究不放心,加上了監督的條件。
“淬火廢渣?”林默一愣,隨即心中涌起狂喜!煉器堂每日淬煉靈材,產生的廢渣雖然依舊駁雜,但比起這廢棄礦洞的礦渣,其蘊含的金屬性能量無疑要“溫和”精純許多!而且由趙莽提供,安全性和來源都有了保障!這簡直是瞌睡送枕頭!
“多謝趙長老!”林默深深一躬,這一次的感謝發自肺腑。
趙莽看著他眼中閃過的亮光,心中五味雜陳。他擺了擺手:“先別急著謝。記住!此事絕密!若讓本座知道你以此為由,行邪魔之事,或者泄露半分,休怪本座執法無情!現在,立刻給本座滾回去調息養傷!你這副鬼樣子,看著就礙眼!”
“是!弟子遵命!”林默不敢怠慢,連忙應下,拖著依舊疼痛的身體,朝著聽竹軒的方向踉蹌而去。
趙莽站在原地,看著林默消失在晨光熹微的山道盡頭,眉頭依舊緊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方才探查林默體內那新生庚金鋒芒的觸感依舊清晰。那絕非普通金氣淬煉能產生的效果…這小子身上,恐怕還藏著更深的秘密。
“宗主…你這兒子…究竟在走一條什么樣的路啊…”趙莽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憂慮,卻也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有了趙莽暗中提供的、相對“溫和”的煉器堂淬火廢渣,林默的修煉終于步入了相對“安全”和穩定的軌道。
聽竹軒靜室內,門窗緊閉,陣法開啟。
林默盤膝而坐,面前擺放著一小堆暗紅色、散發著灼熱余溫和精純庚金氣息的廢渣。他屏息凝神,意念溝通丹田灰色微粒,小心翼翼地引導出噬靈漩渦。這一次,他控制著范圍和強度,只籠罩住面前這一小堆廢渣。
嗤嗤…
精純的庚金靈氣被緩緩剝離,溫和地涌入體內。雖然依舊帶來經脈的刺痛和丹田的灼熱,但比起吞噬礦洞廢渣時的狂暴,已如涓涓細流之于驚濤駭浪。
灰色微粒穩定地吞噬、煉化,反哺出更加精純、更加溫和的庚金源炁。林默引導著這股源炁,如同最精細的工匠,一點點修復、加固著道基的裂痕。丹田內壁和主要經脈上,那些被庚金源炁浸潤過的地方,新生的淡金色澤如同蔓延的藤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堅韌。
道基的修復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不止!身體的虛弱感也在緩慢消退。更讓他驚喜的是,在持續吞噬庚金能量、反哺庚金源炁的過程中,他對金屬性靈氣的親和力似乎在被動提升!重新引氣入體時,空氣中游離的金屬性靈氣被吸納的速度,明顯快于其他屬性。
日復一日。靜室之內,只有廢渣化為齏粉的細微聲響和吞噬反哺時能量的微弱波動。
青竹敏銳地察覺到了少爺的變化。雖然依舊足不出戶,依舊沉默寡言,但他身上那股沉沉的暮氣死意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如同藏鋒于鞘般的沉靜。蒼白的臉色似乎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色,眼神更加深邃銳利。她心中歡喜,伺候得更加盡心盡力,對靜室內的一切異常守口如瓶。
趙莽每隔幾日便會秘密送來一批新的淬火廢渣,有時甚至會親自在靜室外守上一會兒,感應到里面穩定而持續的能量波動,他那張剛硬的臉上,緊鎖的眉頭才會稍稍舒展一絲。
然而,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這日,青竹從外歸來,小臉氣得通紅,眼圈也紅紅的。
“少爺!他們…他們太過分了!”她將幾瓶品質低劣的“玉髓丹”重重放在桌上,聲音帶著哭腔,“這個月…這個月的份例又被克扣了大半!我去領藥堂理論,那管事竟然說…說少宗主傷勢特殊,不宜大補,這玉髓丹正合適!還…還說什么柳云飛師兄為宗門爭光,即將代表宗門參加‘東域青云小比’,資源自然要優先供給…簡直是顛倒黑白!”
林默放下手中的古籍,目光掃過那幾瓶劣質丹藥,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青云小比?”他捕捉到了這個關鍵信息。
“是!”青竹抹了把眼淚,憤憤道,“三年一次的東域各派年輕弟子交流會武,就在下個月!地點在萬法仙門的‘問道臺’。柳云飛…柳云飛他報名了,還放話說要拿個好名次,為青云宗爭光!現在宗門上下都在議論他,資源更是源源不斷往他那里送!”她的話語中充滿了不忿。
青云小比…東域各派年輕俊杰的舞臺…柳云飛…
林默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敲擊著。一個模糊的計劃雛形,在他腦海中緩緩浮現。他需要機會,需要資源,更需要…重新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契機!這青云小比,或許…是個跳板?
“知道了。”林默淡淡應了一聲,拿起一瓶玉髓丹,看都沒看,隨手丟進了角落的廢料簍,“以后不必去領了。這些垃圾,不配入聽竹軒。”
青竹愣了一下,看著少爺平靜無波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力量的側臉,心中的委屈和憤怒竟奇異地平息了一些,用力點了點頭:“是!少爺!”
資源克扣的羞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林默心中激起一圈冰冷的漣漪,便沉入水底。他不再關注這些蠅營狗茍,將全部心神投入到修煉和那個模糊的計劃中。
時光荏苒,距離青云小比還有半月。
這日,林默正在靜室內小心翼翼地吞噬著一批新的淬火廢渣。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他對噬靈漩渦的掌控越發純熟,范圍控制更加精準,反噬的風險大大降低。道基的修復已完成了接近兩成,尤其是主經脈的貫通和丹田內壁的加固,讓他身體的狀態好了許多,氣息也穩定在了筑基初期巔峰,隱隱有向筑基中期邁進的趨勢。
突然,靜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少爺,陸師姐求見。”青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陸師姐?林默心中一動。陸雪,青云宗內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原主林默曾經的狂熱追隨者之一。在原主光芒萬丈時,她是圍繞在其身邊最耀眼的那顆星辰,天賦出眾,性情清冷孤傲,只對林默一人展露過罕見的崇拜與溫柔。然而,自從林默道基崩毀跌落神壇后,她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未踏足聽竹軒半步。
她來做什么?
林默散去掌心的灰氣,將廢渣粉末清理干凈,整理了一下衣衫,才沉聲道:“請她進來。”
靜室的門被推開。一道清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陸雪依舊穿著青云宗內門弟子的青色衣裙,身姿高挑玲瓏,容顏清麗絕倫,只是眉宇間比記憶中多了幾分疏離和淡漠。她走進靜室,目光平靜地掃過四周,最后落在盤膝坐在竹榻上的林默身上。那雙曾經盛滿崇拜的秋水明眸,此刻平靜無波,如同深潭古井,看不出絲毫情緒。
“少宗主。”她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帶著一絲距離感。
“陸師姐。”林默平靜回應,同樣沒有任何寒暄,“請坐。青竹,看茶。”
青竹奉上清茶,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兩人,默默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靜室內只剩下兩人。氣氛有些凝滯。
陸雪并未落座,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直視著林默,開門見山:“聽聞少宗主前些時日去過藏經閣,又…去過廢棄礦洞?”
林默眼神微凝,心中警惕。趙莽封鎖了消息,但陸雪能知道他去過礦洞?此女的消息網果然不簡單。
“是。”林默沒有否認,坦然道,“道基崩毀,總要想些辦法。”
陸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觀察林默的反應。她忽然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盒,放在林默身前的矮幾上。玉盒打開,里面赫然是三顆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濃郁土行靈氣和厚重氣息的丹藥——上品“戊土培元丹”!此丹蘊含精純土行精氣,對穩固根基、滋養肉身有奇效,價值遠超被克扣的那些垃圾!
“青云小比在即,柳云飛風頭正勁,資源盡向他傾斜。少宗主處境艱難。”陸雪的聲音依舊清冷,但話語卻讓林默意外,“這三顆戊土培元丹,或對少宗主穩固根基略有助益。算是我…償還昔日少宗主指點劍法之恩。”
她將“償還”二字說得清晰無比,劃清了界限。
林默看著玉盒中那三顆價值不菲的丹藥,又看向陸雪那張清冷絕艷卻疏離的臉龐,心中瞬間明了。她知道了自己的窘境,送藥是事實。但這絕非單純的“償還舊恩”,更是一種試探!試探他林默是否真的一蹶不振?試探他是否還有價值?或者說…她心中或許還殘留著對昔日那個天才的一絲復雜情愫,但理智告訴她應該遠離,這丹藥,便是斬斷過去、兩不相欠的憑據。
林默心中并無怨懟。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原主涼薄在前,又跌落塵埃,怎能奢求他人不離不棄?陸雪能送來這三顆珍貴的丹藥,已是情分。
“多謝陸師姐。”林默沒有推辭,坦然收下玉盒。他沒有解釋什么,也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只是平靜地道謝。
陸雪似乎對他的平靜反應有些意外,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依舊微弱,但那雙眼睛…深邃、沉靜,如同古井深潭,再也看不到絲毫曾經的傲慢與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內斂的鋒芒?這眼神,讓她心頭莫名地悸動了一下。
“少宗主…保重。”她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離去,清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林默看著關上的門,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盒。三顆戊土培元丹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他沒有立刻服用,而是將其小心收起。這份情,他記下了。日后若有能力,自當回報。
陸雪的來訪,如同投入聽竹軒的一顆石子,雖未掀起太大波瀾,卻讓林默意識到,宗門之內,并非所有人都已徹底背棄。他曾經的“涼薄”固然樹敵無數,但也并非沒有留下一點善緣。
幾天后,一個更讓林默意想不到的人,敲響了聽竹軒的門。
來者是一個身材瘦高、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青年,臉上帶著幾分書卷氣和長期接觸火焰留下的熏烤痕跡,眼神卻十分明亮。他叫陳玄,煉器堂一位天賦不錯但性格內向、不善交際的弟子。原主林默在一次宗門小比中,曾隨手點撥過他一個控火法訣的關竅,助他突破了煉器瓶頸。對陳玄而言,那次指點如同再造之恩。
“少…少宗主!”陳玄顯得有些拘謹和緊張,在青竹的引領下進入靜室,看到林默,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局促。
“陳師弟?”林默有些意外,他對這個沉默寡言的煉器弟子印象并不深。
“弟子…弟子聽聞少宗主需要一些蘊含金氣的…材料。”陳玄鼓起勇氣,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用符箓封印的金屬小盒,雙手奉上,“這是弟子…在淬煉一塊‘赤紋銅精’時,意外淬煉出的伴生‘庚金精粹’…雖然只有指甲蓋大小,但…但蘊含的金氣極為精純!弟子…弟子留著也無大用,想著或許…或許對少宗主有點用處…”他聲音越說越小,帶著忐忑。
庚金精粹?!林默心中一震!這可是煉制金屬性法寶的頂級輔料之一,蘊含最精純的庚金之氣,價值連城!陳玄竟然舍得拿出來送給他?
他接過金屬小盒,解開封印。一股銳利無匹、精純至極的庚金氣息瞬間彌漫開來,讓林默丹田內的灰色微粒都為之歡呼雀躍!
“這…太貴重了。”林默看著陳玄真誠而帶著期盼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絕非投機,而是純粹的感恩。
“不貴重!不貴重!”陳玄連連擺手,臉色漲紅,“比起少宗主當年的指點,這點東西算什么!只…只希望少宗主能早日康復!”他眼中充滿了真摯的祝福。
林默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木訥、卻知恩圖報的青年,又想起陸雪那三顆丹藥,心中那因柳云飛和克扣資源而冰封的一角,似乎悄然融化了一絲。這青云宗,終究并非全是惡人。
“陳師弟,此物對我確實有大用。這份情,林默記下了。”林默鄭重地說道。
陳玄聞言,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連連躬身:“少宗主言重了!弟子告退!”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林默看著手中的庚金精粹,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澎湃精純能量,眼神變得無比明亮。時機…快到了!
半月時間轉瞬即逝。青云小比之日,終于來臨。
青云宗山門前巨大的廣場上,旌旗招展,人聲鼎沸。數百名身著各色服飾、氣息或沉穩或銳利的年輕修士匯聚于此,他們來自東域各大宗門、世家,是各自門派精心挑選出的年輕俊杰。空氣中彌漫著興奮、期待、以及濃濃的火藥味。
青云宗作為東道主之一(小比輪流舉辦,此次在萬法仙門,但各宗皆在此集合出發),自然也是精銳盡出。以柳云飛為首的核心弟子隊伍最為耀眼。柳云飛一身華美錦袍,頭戴玉冠,金丹中期的修為毫不掩飾地散發著,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矜持笑容,享受著周圍青云宗弟子崇拜的目光和各方勢力的關注。他身邊簇擁著眾多核心弟子和長老,如同眾星捧月。
相比之下,聽竹軒的隊伍就顯得無比寒酸和…詭異。
林默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素凈內門弟子服,臉色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氣息微弱,僅有筑基初期的修為在人群中如同螢火之于皓月。他獨自一人站在廣場邊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身邊只有貼身侍女青竹緊張地陪同著。與柳云飛那邊的喧囂熱鬧相比,他這里冷清得如同被遺忘的角落。
“看!是林默!他也來了?”
“筑基初期的少宗主?他來做什么?當吉祥物嗎?”
“噗…說不定是去給柳師兄端茶倒水,見識見識世面?”
“聽說前陣子在藏經閣還跟柳師兄起了沖突,真是不知死活!”
“丟人現眼!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還讓他頂著少宗主的名頭出來!”
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如同冰冷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林默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好奇和幸災樂禍。
柳云飛自然也看到了林默。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弧度,遠遠地投來一個充滿優越感和警告意味的眼神,仿佛在說:看,這就是你我的差距!
林默低垂著眼瞼,對所有的目光和議論置若罔聞。他如同入定的老僧,靜靜地站在那里,心神沉靜如水。只有袖中緊握的拳頭,才顯露出他內心并非毫無波瀾。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身影穿過人群,走到了林默身邊不遠處停下。是陸雪。她依舊神色淡漠,沒有看林默,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隨意選擇的位置。但她的出現,本身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讓一些過于露骨的議論聲稍稍收斂了一些。
緊接著,另一個有些局促的身影也擠了過來,是陳玄。他看到陸雪,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緊張地對林默笑了笑,低聲道:“少…少宗主,弟子…弟子也去小比見識見識,煉器堂那邊有展示…”他像是在解釋自己為什么在這里。
林默抬起頭,目光掃過陸雪清冷的側臉和陳玄緊張的笑容,心中那點微弱的暖意再次升騰。他微微頷首,沒有說話,但眼神中傳遞出一絲謝意。
雖然依舊冷清,但陸雪和陳玄的存在,如同兩面無聲的旗幟,在柳云飛那鋪天蓋地的光芒之外,悄然地、頑強地,為林默撐起了一小片不被完全吞沒的空間。
很快,負責帶隊的宗門長老宣布出發。巨大的云舟法寶騰空而起,載著各派弟子,朝著萬法仙門所在的中央神洲方向破空而去。
云舟之上,艙室等級分明。柳云飛等核心弟子占據著最寬敞舒適、靈氣最濃郁的上層艙室,呼朋引伴,高談闊論。林默則被分配在最底層、靠近動力法陣、靈氣稀薄且嘈雜的角落艙室。
對于這種安排,林默毫無異議。他盤膝坐在簡陋的床鋪上,閉目調息,抓緊一切時間穩固道基,溫養神魂。青竹在一旁小心地伺候著。
云舟飛行了兩日。這日午后,云舟正平穩地飛行在一片廣袤的山脈上空。突然——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聲毫無征兆地從云舟側舷傳來!整個龐大的舟體如同被巨錘擊中,猛烈地搖晃、傾斜!刺耳的警報法陣瞬間拉響!狂暴的能量亂流和濃密的黑煙瞬間彌漫開來!
“敵襲!!”
“保護云舟!”
“是魔道崽子!幽冥教的蝕骨陰雷!”
驚恐的呼喊和怒吼聲瞬間響徹整個云舟!
林默猛地睜開雙眼,精光爆射!他瞬間起身,將驚慌失措的青竹護在身后,目光銳利如刀,穿透艙壁,望向爆炸傳來的方向!
只見云舟側翼,防護光罩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十幾道裹挾著濃郁死氣、鬼氣森森的黑影,如同索命的幽靈,順著缺口悍然殺了進來!為首一人,氣息陰冷強悍,赫然達到了元嬰后期!正是幽冥教臭名昭著的殺手——“鬼手”厲無魂!
“桀桀桀…青云宗的崽子們!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厲無魂發出夜梟般的怪笑,手中一柄白骨煉制的鬼爪刃揮出,慘綠色的爪芒撕裂空氣,瞬間將兩名試圖阻攔的青云宗筑基弟子撕成了碎片!血雨漫天!
“結陣!攔住他們!”帶隊的青云宗長老驚怒交加,厲聲怒吼,帶著幾位元嬰執事迎了上去,瞬間與厲無魂等魔修戰成一團,狂暴的能量碰撞在狹窄的云舟空間內肆虐!
然而,魔修有備而來,人數雖少卻個個悍不畏死,而且目標明確——并非與長老們死磕,而是分出數人,如同毒蛇般撲向云舟上層!他們的目標,赫然是青云宗年輕一代的核心弟子!尤其是…柳云飛!
“保護柳師兄!”上層艙室傳來驚恐的尖叫和激烈的打斗聲!
柳云飛此刻也陷入了苦戰!他雖已是元嬰中期,但面對兩名配合默契、手段詭異、同樣達到元嬰中期的幽冥教精銳殺手圍攻,一時間竟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他的飛劍被對方的鬼器纏住,一道淬毒的慘綠色陰魂刺正悄無聲息地從背后刺向他的后心!
柳云飛汗毛倒豎,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想要閃避,卻被正面襲來的骨矛牢牢鎖死!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嗤!
一道極其微弱、卻快如閃電的淡金色指風,如同破曉的晨曦,毫無征兆地從下層角落激射而來!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那根即將刺入柳云飛后心的陰魂刺尖端!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
那根歹毒的陰魂刺,被這看似微弱的一指,點得微微一偏,擦著柳云飛的肋下飛了過去,帶起一溜血花!
雖然依舊傷到了柳云飛,卻避開了心臟要害!
柳云飛死里逃生,驚出一身冷汗!他猛地回頭,目光順著指風來處望去——
只見下層艙室的缺口處,林默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那里!他臉色依舊蒼白,氣息微弱,右手食指指尖,一縷淡金色的鋒芒正在緩緩斂去!他眼神冰冷銳利,如同盯上獵物的鷹隼,正死死鎖定著那名偷襲失敗的幽冥教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