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下,那攥著襁褓碎布的青紫小手,那半張凝固著絕望的婦人臉龐,還有那被啃噬的碎骨……這地獄景象帶來的巨大沖擊,在這穿透靈魂的號角聲面前,竟顯得微不足道,一種源于生命本能的更深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陳暮所有的感官。
烽燧內,死寂,絕對的死寂,連之前門板后隱約傳來的,因為狼群退去而稍顯放松的粗重喘息聲,都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了,仿佛門內所有的活物,都在這一刻被這恐怖的號角聲攝去了魂魄,緊接著,是壓抑到極致的,帶著劇烈顫抖和極度恐懼的的倒抽冷氣聲,如同瀕死之人最后的絕望掙扎,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擠了出來。
陳暮猛地抬起頭,臉上殘留的血水混合著冰冷的雪水,黏膩而刺痛,他循著那令人心膽俱裂的號角聲傳來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望向那片被風雪攪得如同混沌湯鍋般的遠方——
風雪依舊狂暴,卷起千堆雪沫,遮蔽了視線,但在那目力所能及的極限,在那片灰白與黑暗交織,天地幾乎融為一體的地平線上,幾點微弱且搖曳不定的火光,頑強地在混沌中亮起。
一點,兩點,三點……越來越多,它們不再是零星散落,而是開始匯聚,如同從地獄深淵中涌出后流淌的熔巖,火光在風雪中跳躍、明滅,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那低沉號角聲的起伏,仿佛在為這支從幽冥中開出的軍隊擂鼓助威。
它們移動著,雖然緩慢,卻帶著一種無可阻擋的吞噬一切的沉重感,正朝著烽燧的方向,無聲地漫涌而來。
那不是商隊,更不是路過的旅人,那整齊得如同鬼魅的步伐,那沉默中蘊含的滔天殺意,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隔著狂暴的風雪,依舊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穿了陳暮的胸膛。
“狼……狼騎……”一個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鐵銹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從烽燧門口破碎的門板縫隙里艱難地擠了出來,是張疤瘌的聲音,聲音中的每一個字都被恐懼裹挾的僵硬。
“來了。”蕭破虜的聲音緊隨其后響起,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鋼鐵,帶著斬釘截鐵的冰冷,瞬間擊碎了門內最后一絲僥幸的幻想。
“狼騎……來了。”
這四個字,如同四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陳暮的耳膜上,也燙在了烽燧內每一個戍卒的心尖上,門內先是傳來幾聲短促壓抑的驚呼,隨即就被更深的死寂吞沒,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頭頂。
陳暮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墻角那嬰兒的青紫小手和婦人絕望的臉龐,遠處那如同鬼魅潮水般漫涌而來的火光,還有蕭破虜帶給他的比死亡更冰冷的宣判……所有這一切,匯聚成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驅使他從冰冷的雪地里猛地彈了起來。
陳暮的雙腿依舊發軟,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帶著滿身的血污和雪泥,像一頭被狼群追逐的受傷幼獸,不顧一切地撲向那扇剛剛將他拒之門外,此刻卻成為唯一生路的破舊門板。
“開門!開門啊!”陳暮嘶啞地吼叫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劇烈的喘息而扭曲變形,拳頭瘋狂地砸在冰冷的門板上,發出“砰砰砰”的悶響。
門板被猛地拉開一道縫隙,張疤瘌那張布滿驚懼且被刀疤扭曲的臉出現在縫隙后,他看到陳暮這副狼狽不堪如同血人般的模樣,眼中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更深沉的兔死狐悲的絕望,他一把抓住陳暮的胳膊,用盡力氣將他猛地拽了進去。
“哐當!”
門板在陳暮身后再次被死死合攏、閂上,門栓插上的聲音,此刻聽來竟帶著一絲脆弱的慰藉。
烽燧內昏黃的光線刺得陳暮眼睛生疼,他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夯土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門內空氣的污濁,他抬起頭,視線因為淚水和血污而模糊。
狹窄的空間里擠滿了人,幾個戍卒,包括瘦麻桿,都蜷縮在角落,他們臉色慘白如紙,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眼神渙散,充滿了末日降臨般的恐懼。
角落里那口破鐵鍋還架在將熄未熄的火堆上,里面渾濁的湯水早已冷卻凝固,浮著一層慘白色的油脂,那詭異的肉香被門外透進來的血腥氣和此刻彌漫的死亡恐懼徹底壓了下去,只剩下令人作嘔的冰冷油膩感。
蕭破虜就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他背對著眾人,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塊沉默的礁石,擋住了門縫里透進來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風雪,他沒有看陳暮,也沒有看那些瑟瑟發抖的同袍,他那雙冰冷的黑瞳,穿透門板的縫隙,死死地凝視著外面混沌的黑暗,以及遠方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逼近的鬼魅火光和低沉號角。
烽燧內只能聽到火堆木柴燃燒發出的微弱“噼啪”聲,和眾人粗重、壓抑并帶著顫抖的呼吸聲,恐懼如同實質的濃霧,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幾乎要讓人窒息而死。
“嗚——嗚嗚嗚——”
那催命的號角聲似乎又近了幾分,穿透力更強,每一次長鳴的間隙,甚至能隱隱聽到一種如同悶雷滾動般的聲響,那不是風雪,那是無數馬蹄踐踏在凍硬土地上的聲音,那聲音如同死亡的鼓點,敲打在烽燧內每個人的神經末梢。
“點……點烽火……”角落里,瘦麻桿牙齒打著顫,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哭腔,“點烽火……示警……求援……”
示警?求援?在這片被遺忘的如同孤島般的死地,向誰示警?向誰求援?江南的漢室?還是那些同樣在苦苦掙扎且自顧不暇的殘破塢堡?
希望渺茫得如同風中的燭火,然而,這卻是他們唯一的稻草。
蕭破虜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帶起一股勁風,他那張溝壑縱橫如同風化石雕般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冰冷的黑瞳深處,卻如同投入了燒紅的烙鐵,驟然迸射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的兇光。
“點火!示警!”蕭破虜的咆哮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瞬間撕裂了烽燧內壓抑的死寂,他聲音嘶啞、狂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志,狠狠砸在每一個被恐懼攫住的戍卒頭上。
“想活命!就給老子動起來!”蕭破虜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角落里那幾個抖得像鵪鶉的戍卒,目光如同淬毒的鞭子,“張疤瘌!帶兩個人守住門口!堵死!用所有能用的東西堵死!不想被剝皮抽筋點天燈,就給老子頂住!”
“是……是!”張疤瘌一個激靈,臉上的刀疤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醒,他猛地跳了起來,眼中雖然還有恐懼,但更多的是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瘦猴!老蔫!跟老子搬東西!堵門!”張疤瘌嘶吼著,像一頭被逼急的野狗,沖向角落里堆放的雜物:破舊的拒馬木架,裝滿沙土的麻袋,甚至那口散發著惡臭的泔水桶。
瘦麻桿(瘦猴)和另一個一直沉默寡言、臉色灰敗的老兵(老蔫),也被這絕境中的咆哮激起了最后一絲血性,連滾爬爬地跟著張疤瘌撲過去。
蕭破虜那如同實質的燃燒著兇光的視線,猛地釘在了剛剛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的陳暮身上。
陳暮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責備,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工具般的審視,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蕭破虜一指陳暮,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廢話,“上去!把火點旺!想活命,就把煙給老子燒起來!燒得比天還高!”
上去……點烽火……陳暮腦子里一片空白,烽燧頂端……那個在狂風中如同孤懸危崖的方寸之地……
“我……我……”陳暮想說自己不會,說自己害怕,說那高處的風能把他撕碎……但在蕭破虜那雙燃燒著決絕兇光的眼睛逼視下,所有的話語都被死死堵在了喉嚨里,那眼神告訴他,沒有選擇,沒有退路,要么上去點燃烽火,要么……現在就死!
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力量猛地推在他后背上,是蕭破虜,他那只骨節粗大、布滿老繭的手,如同鐵鉗般抓住陳暮的胳膊,將他粗暴地拖拽起來,推向烽燧內側那道狹窄、陡峭、盤旋而上的石質旋梯。
“上去!”又是一聲炸雷般的咆哮在陳暮耳邊響起,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不容抗拒的意志。
陳暮被推得一個趔趄,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肩膀生疼,求生的本能和對那眼神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手腳并用地撲向那盤旋向上的如同通往地獄深淵入口般的旋梯。
旋梯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冰冷的石階棱角分明,硌著陳暮顫抖的膝蓋和撐地的雙手,他每一步都行進得異常艱難,雙腿如同灌了鉛,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抖得厲害,在他身后,蕭破虜那如同實質的冰冷目光,如同芒刺在背,死死地釘在他的后心。
“快!”下方傳來蕭破虜的厲喝,這厲喝伴隨著張疤瘌等人搬動重物堵門發出的沉悶撞擊聲,以及門外那越來越近,如同悶雷滾動的馬蹄聲和低沉號角,像死亡的倒計時,在耳邊瘋狂滴答作響。
陳暮咬著牙,指甲摳進冰冷的石縫里,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攀爬,盤旋的梯階仿佛永無止境,冰冷的石壁散發著死亡的氣息,終于,他手腳發軟地爬到了旋梯的盡頭,在他眼前是一塊沉重的且蓋著厚厚積雪的方形木制活板門,他用肩膀狠狠撞向活板門。
“嘎吱——砰!”
沉重的活板門被撞開,一股比下方猛烈十倍,如同無數把冰刀組成的狂風,瞬間灌了進來,巨大的風壓幾乎將陳暮掀翻下去,冰冷的雪沫和沙礫劈頭蓋臉地砸在他的臉上、身上,帶來刺骨的疼痛和窒息感,他死死抓住活板門的邊緣,用盡吃奶的力氣,將自己從旋梯口拖了出去。
烽燧頂端,這是一個不足丈許見方的平臺,四周是半人高的用粗糙石塊壘砌的垛口,狂風在這里失去了所有的束縛,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它不再是風,而像是無數狂暴的無形的巨獸在瘋狂撕扯。
陳暮剛一站穩,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摜在冰冷的石壁上,撞得他眼冒金星,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單薄的戍卒號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瞬間被吹透,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扎進他的骨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無比艱難,冰冷的空氣帶著雪沫灌入他的肺里,如同吸入無數冰渣,割裂般的劇痛。
陳暮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才勉強沒有被這狂暴的氣流卷下這數十丈高的絕壁,他的目光艱難地投向垛口之外,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此刻,風雪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暫時驅散了一些,視野變得清晰了一些。
遠方,就在剛才還只能看到零星鬼火的地平線方向,此刻已是一片涌動的、跳躍的、燃燒的火焰之海,無數支火把被高高舉起,在風雪中連成一片,如同一條流淌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熔巖長河。
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影影綽綽、密密麻麻的身影,他們騎在健壯的戰馬上,身形異常高大魁梧,穿著厚重的毛皮外翻的皮袍,頭上戴著猙獰的獸骨或金屬制成的頭盔,他們沉默著,只有馬蹄踏碎凍土,踐踏積雪發出的沉悶而恐怖的“轟隆”聲,這聲音如同連綿不絕的悶雷,滾滾而來,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那低沉的號角聲,正是從這沉默而龐大的騎兵洪流深處發出,如同死神的戰歌。
騎兵,成千上萬的騎兵,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如同席卷天地的黑色狂潮,正以驚人的速度沉默而堅定地漫過死寂的雪原,朝著這座孤零零的烽燧吞噬而來。
那無形的如同海嘯般的殺意和壓迫感,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依舊讓陳暮感到窒息,他甚至能看到沖在最前面那些騎兵手中高高舉起的在火光下閃爍著森寒光芒的彎刀。
來不及了!陳暮猛地轉身,狂風撕扯著他的身體,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他幾乎是撲向平臺中央矗立著的烽燧石臺,那是一個用大塊條石壘砌的半人多高的方形石臺,石臺內部中空,此刻里面堆滿了早已準備好的引火之物:
柴草捆,浸透了油脂的破布,還有專門用來產生濃煙的味道極其刺鼻的狼糞塊。
石臺旁邊,放著一個防水的木箱,陳暮顫抖的手一把掀開木箱蓋子,里面是打火用的火鐮、火石,一小束珍貴的火絨和一些用于燃燒時填補的引火之物。
陳暮抓起火鐮和火石,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又哆嗦著捏起一小撮干燥蓬松的火絨,這簡單的動作在狂暴的風雪和極度的恐懼下變得異常艱難,他的手指被凍得僵硬麻木,根本不聽使喚。
“快點!廢物!”下方,蕭破虜的咆哮聲穿透了旋梯,如同鞭子抽打在陳暮的背上。
“哐!哐!哐!”烽燧底層的門口方向,傳來了更加沉重、更加急促的撞擊聲,堵門的雜物被撞得搖搖欲墜,張疤瘌等人絕望的嘶吼和蠻族騎兵那如同野獸般的意義不明的咆哮聲,混雜著刀劍劈砍木頭的刺耳噪音,已經清晰地傳了上來。
他們……在撞門!
陳暮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他死死咬住下唇,鮮血的腥味在口腔里彌漫,帶來一絲刺痛,強迫著自己集中精神,他左手捏著火石和火絨,右手握著沉重的火鐮,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敲擊下去,“鐺!”火星迸濺,幾點微弱的火星濺落在干燥的火絨上,瞬間熄滅,風太大了。
“鐺!鐺!鐺!”陳暮瘋了似的連續敲擊,冰冷的火石撞擊著鋼鐵,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更多的火星飛濺出來,終于,有一小簇火星頑強地落在了火絨的邊緣,一縷極其微弱的淡藍色煙霧從火絨邊緣裊裊升起。
成了!
陳暮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那縷冒煙的火絨湊近烽燧石臺里堆放的最干燥的引火草。
“呼——”
一陣更猛烈的狂風,如同巨人的手掌,狠狠扇過烽燧頂端,那縷剛剛升起的淡藍色脆弱煙霧,瞬間被吹得無影無蹤,連帶著那點微弱的火星,也徹底熄滅,只留下火絨邊緣一點焦黑的痕跡。
不!不!
陳暮的心瞬間沉入冰窟!絕望如同毒蛇噬咬!他猛地抬頭,看向垛口外——
那片燃燒的火焰之海,已經近在咫尺,陳暮甚至能看清沖在最前面那些騎兵猙獰扭曲的面孔,看清他們皮袍上沾染的暗紅血漬,看清他們手中彎刀上閃爍的渴望飲血的寒光,馬蹄踐踏大地的轟鳴聲,如同無數面巨鼓在他耳邊同時擂響,震得他腳下的石臺都在微微顫抖。
“呃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猛地從下方傳來,是瘦猴的聲音!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和蠻族興奮的如同野獸般的嚎叫。
門……破了!
最后的屏障……沒了!
死亡的陰影,帶著濃烈的血腥味,瞬間籠罩了整個烽燧頂端。
陳暮發出一聲絕望的如同困獸般的嘶吼,他猛地低下頭,眼中只剩下那片冰冷的烽燧石臺,那堆干燥的柴草和狼糞,是唯一的希望,哪怕這希望渺茫如風中殘燭。
陳暮再次抓起火鐮和火石,雙手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瘋狂而爆發出全身的力量,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如同瘋魔般將火鐮狠狠砸向火石。
“鐺!鐺!鐺!鐺……”
火星如同暴雨般瘋狂迸濺,狂風依舊撕扯著,但這一次,更多的火星濺射到了火絨上,一大片火絨瞬間被點燃,騰起一小團橘紅色的微弱卻頑強的火苗!
就是現在!
陳暮想也不多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那團跳躍的火苗,狠狠地塞進了烽燧石臺最底層的浸透了油脂的破布和干燥的柴草之中。
“蓬——”
一聲沉悶的爆響,干燥的引火物瞬間被點燃,橘紅色的火焰如同被壓抑了千年的兇獸,猛地從石臺內部竄起,火舌貪婪地舔舐著上方的柴草捆和狼糞塊!濃烈的帶著刺鼻焦糊味的黑煙,滾滾升騰而起。
成了!狼煙!
狂喜還沒來得及涌上心頭,巨大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陳暮,濃煙升騰,瞬間暴露了他的位置。
“咻——”
一聲尖銳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厲嘯,如同毒蛇吐信,穿透風雪的呼嘯,自下方激射而來,一支粗長的帶著倒刺的狼牙箭矢,裹挾著刺骨的殺意和恐怖的動能,在陳暮剛剛抬頭的瞬間,已然射到眼前,幽藍的箭頭在視野中急速放大,帶著刺骨的死亡氣息,精準地鎖定了他的眉心,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凝滯,他甚至能看清箭桿上纏繞的被風拉直的牛筋,看清倒刺上泛著的令人心悸的冷光。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死亡的冰冷氣息,瞬間籠罩了陳暮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