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風裹著鐵銹味灌進鼻腔,唐三的靴底剛觸到地面,后頸的汗毛便根根豎起,石壁上那些暗紅紋路正順著他的視線攀爬,像被驚醒的活物。
他反手攥住小舞的手腕,掌心能感覺到她脈搏跳得急,像只受了驚的雀兒。
“陰陽眼。“他低喝一聲,閉目剎那,神識如漣漪蕩開。
血符紋路在眼皮底下翻涌成血色洪流,無數古老字符撞進腦海,像被人硬塞進一本燒了半頁的古籍。“千年前的大祭司......“他猛地睜眼,瞳孔里還殘留著符文灼燒的殘影,“這些是封印記錄,警告后人勿讓噬魂水晶完整。“
“封印?“戴沐白的虎爪已彈出半寸,指節抵在石壁上敲了敲,“這墻里的魂力波動不對,像被抽干又填了什么臟東西。“他話音未落,小舞忽然輕呼一聲——她踩在一塊凸起的石磚上,整個人踉蹌著往下滑,發梢掃過唐三手背時帶著涼意。
“小舞!“唐三本能去拉,卻見林幽然的身影已閃到近前。
那道青色身影快得像道風,指尖掐著靈訣,桃木劍斷口處突然騰起一縷白煙,精準勾住小舞的腰帶。“小心機關。“林幽然拽著她退后半步時,額角已滲出薄汗,斷劍在他掌心燙得發紅。
地面在此時發出裂帛般的聲響。
小舞剛才踩過的石磚凹陷下去,露出底下暗紅的陣圖,像攤開的血色蛛網。
中央嵌著塊水晶碎片,表面布滿蛛網裂紋,卻仍在幽幽地吸著周圍的陰氣,唐三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碎片里扭曲成無數個重影,每個重影的眼睛都泛著和祖靈畫像里相同的幽藍。
“你們終于來了。“
聲音像從地底下擠出來的,帶著千年陳腐的潮氣。
血符陣圖突然炸開一片紅光,虛幻的人影從中升起:白發垂至腰際,身上的祭司長袍早被歲月啃噬得只剩碎片,左胸位置卻紋著和水晶碎片一模一樣的紋路。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在唐三眉心,“擁有歸一之鑰的人......“
“歸一之鑰?“唐三后退半步,將小舞護在身后。
他能感覺到魂環在皮膚下發燙,藍銀草的根須正順著袖口往指尖鉆,這是他警惕到極點的征兆。
歸墟碎片在林幽然那里發燙,此刻卻像有根線牽著他的心臟,每跳一下都疼得發緊。
“封印的鑰匙。“祖靈抬手,指尖虛點在唐三額間,“你的雙生武魂,你的陰陽眼,你懷里的歸墟碎片......“他的虛影突然變得透明,聲音也弱了幾分,“噬魂水晶本是封印邪神的核心,可有人偷了碎片,用活魂喂養。
你們在黃泉村見到的活死人,在武魂殿地下見到的尸變者......“
“是比比東!“小舞突然攥緊唐三的衣袖,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里,“在村口井邊,我聞到過和武魂殿密室里一樣的味道,像腐爛的花瓣混著血......“
遠處傳來鐵器碰撞的脆響,夾雜著魂力波動的嗡鳴。
林幽然猛地轉頭,耳尖微動——他的靈界耳能聽見三里外的腳步聲。“武魂殿的人,至少五個戰魂王。“他扯下腰間的黃符拍在地上,符紙瞬間燃成灰燼,“他們順著陰兵的痕跡追過來了。“
戴沐白的虎爪完全彈出,肌肉在緊身衣下隆起如鐵:“我斷后,你們帶水晶走。“
“不行。“唐三按住他肩膀,藍銀草的根須已經纏住水晶碎片,“他們要的就是這個。
小舞,碰它。“
“哥?“小舞有些猶豫,指尖懸在碎片上方。
但當她觸到那絲涼意時,眼前突然閃過藍光——隧道的石壁在她眼里變成透明的,無數隱藏的石縫像血管般鋪開,最遠的那條直通山腹。“那邊!“她指向左側石壁,“有個暗門,能繞到他們后面!“
“走!“唐三扯著她往前跑,藍銀草如蛇群竄出,精準纏住最近的兩個武魂殿執事的腳踝。
戴沐白的虎爪擦著他耳際掠過,帶起的風掀翻了一名執事的面甲——是武魂殿的黑騎衛,面甲下的皮膚泛著青灰,分明被種下了魂咒。
林幽然的術法在后方炸開。
他咬破指尖畫了道血符,拍在地面:“迷蹤!“血符騰起的煙霧里,追兵的喊叫聲突然變遠,像被扔進了深潭。“快!“他推了推唐三后背,斷劍在他掌心燙出個紅印,“這符只能撐半刻鐘!“
隧道在腳下拐了個急彎,小舞突然剎住腳步。
前方立著道石門,石質已經風化得厲害,卻清晰刻著兩個大字:“歸墟“。
門中央有個凹槽,形狀和他們手里的水晶碎片嚴絲合縫。
“哥......“小舞的聲音發顫,她的手還攥著水晶碎片,此刻正微微發燙,“這個凹槽......“
唐三摸向門沿,指尖觸到的石粉里混著細小的血晶——和水晶碎片上的裂紋一模一樣。
他抬頭看向石門頂端,那里刻著行小字,在陰陽眼里泛著幽光:“持鑰者開,失鑰者亡“。
身后突然傳來符紙碎裂的脆響。
林幽然的聲音帶著喘:“他們破了迷蹤!“
唐三握緊水晶碎片,能感覺到碎片里有股力量在往他身體里鉆,像小舞從前往他手里塞糖塊時的溫度。
他看向小舞,她的眼睛在幽光里發亮,和六歲那年舉著烤紅薯說“我保護你“時一模一樣。
“該做的選擇,總要做的。“他輕聲說,將水晶碎片對準石門的凹槽。
石縫里突然滲出暗紅液體,像門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