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聲撞碎了密林的寂靜，唐三的鞋底在腐葉上打滑，手掌下意識扣住小舞后腰。

小舞懷里的戴沐白像團燒紅的炭，滾燙的體溫透過衣物烙在她臂彎，她睫毛劇烈顫動，每跑一步都要低頭確認他的呼吸，還好，還在，像游絲似的。

“他們速度太快了！“林幽然突然拽住唐三衣袖。

她的指尖沾著鎮魂符的余灰，剛才三張符紙炸成白光時，她看見陰兵統領的紅瞳里閃過狂喜，“那些陰兵不是普通亡靈，是被羅剎之力催熟的兇靈，耐力比活人強十倍！“

唐三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的藍銀草還纏著方才那桿淬毒長槍，此刻正被陰兵拖得簌簌作響。

月光從樹縫漏下來，照見前方二十步外的斷壁殘垣，那是座半埋在野藤里的祭壇，石磚縫隙爬滿青黑色符文，像被血浸過又曬干的蛛網。

“避煞臺！“他突然剎住腳步，掌心按在小舞后背推她向前，“黃泉村志里提過，這種祭壇用活牲血祭封印陰煞，殘余靈力能隔絕鬼氣！“

小舞沒問為什么，她信任唐三的每一個判斷。

四人跌進祭壇中央時，碎石硌得膝蓋生疼。

唐三反手甩出腰間的鎮魂石，那是從黃泉村老井里摳出來的，此刻按在石磚裂縫間，立刻騰起一縷青煙。

“滋滋——“

陰兵的鐵蹄聲在林外頓住了。

小舞抱著戴沐白縮在角落，借著月光看見他額角的汗，像斷了線的珠子。

她用袖子去擦，卻觸到一片滾燙，“哥，他燒得厲害。“

“不是熱癥。“林幽然蹲下來，指尖懸在戴沐白眉心三寸處。

她的指甲蓋泛起淡青色，那是靈界監察使感知魂氣的征兆，“他的魂核在震顫，和陰兵的鎖魂旗產生了共鳴。“

夜影“喵“地躍上祭壇石欄，尾巴尖掃過那些青黑符文：“他們在等共鳴達到峰值。

到時候就算這破臺子能擋鬼氣，也攔不住戴老大的魂被拽出去當燈油。“

戴沐白突然抽搐起來。

他的喉結滾動，原本混沌的眼睛翻出眼白，嘴唇開合間漏出含混的音節：“歸...一...歸...“

“是魂語！“林幽然臉色驟變，“這些陰兵生前都是武魂殿死士，他們的執念凝成了'歸一'咒，會吞噬活人的意識！“她抓住唐三手腕，“必須現在打斷共鳴，否則等他徹底被咒文同化——“

“我來。“小舞把戴沐白輕輕放在地上，跪坐于他身側。

她的耳尖泛起粉暈，這是柔骨魅魂技啟動的征兆。

指尖撫過他眉骨時，唐三看見她睫毛在抖，“哥，你記得我們在星斗大森林烤兔子嗎？

你說要烤焦一點才香...“

戴沐白的眼皮顫了顫。

他的手指突然攥住小舞袖口，力氣大得驚人，指節泛白：“小...舞？“

“是我！“小舞俯身貼住他額頭，聲音發顫，“是我啊，阿白！“

有那么一瞬，戴沐白的眼神清明了。

但緊接著，他額角浮現出一道灰痕，像被墨筆輕輕掃過的裂紋，順著眉骨爬向鬢角。

“來不及了。“唐三攥緊拳頭。

他能感覺到祭壇外的陰兵在移動，他們的甲胄摩擦聲像無數根針在扎耳膜，“每隔半柱香，陰兵會輪換守位。“他指了指祭壇西側，那里有棵老槐的枝椏正好壓在石墻上，“林幽然，你帶戴沐白從那邊走，用噬魂藍銀種子護住他的魂。“

“那你們？“林幽然接過他拋來的藍色種子，種子剛入手就綻開細芽，纏上她手腕。

“我和小舞引開主力。“唐三扯下腰間的龍須針囊，“夜影跟著我們，它能感應陰兵動向。“

小舞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指甲幾乎掐進他手背：“哥，你答應過我...“

“我答應過。“唐三反握住她，拇指蹭過她虎口的繭，是當初練柔術時磨出來的，“等解決了這些陰兵，我們去諾丁學院后山，你不是說想看春天的桃花？“

小舞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

半柱香的時間過得比唐三想象中快。

當陰兵統領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時，他看見最外圍的陰兵頓了頓，開始向西北方移動。

“走！“他低喝一聲，藍銀草如蛇般竄出，精準纏住一名陰兵的長槍。

那陰兵顯然沒料到會被攻擊，踉蹌著撞向同伴，甲胄相撞的脆響立刻引來了更多陰兵。

林幽然抱著戴沐白躍上老槐枝椏時，唐三瞥見她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像淬過冰的刀，帶著靈界監察使特有的冷肅。

“追！“陰兵統領的暴喝炸響。

七八個陰兵調轉方向，長槍尖的幽綠光芒劃破夜色，直刺唐三后心。

小舞的腰肢突然軟成無骨，她反手勾住唐三脖頸，帶著他往左側翻滾。

藍銀草在他們身周織成網，卻被陰兵長槍刺得千瘡百孔。

唐三能聞到焦糊味，是藍銀草被化魂毒腐蝕的味道。

“哥，他們太多了！“小舞的呼吸噴在他耳側，帶著點血腥氣，剛才躲閃時她咬到了嘴唇。

唐三的后背抵上祭壇石壁。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下比一下急。

陰兵的面甲映著月光，紅紋像活過來的血蛭。

統領舉起旗子，“羅“字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突然想起青銅令牌上的裂痕，和這旗子上的紋路，竟完全吻合。

“羅剎大人要活的。“統領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交出戴沐白，饒你們全尸。“

“做夢。“唐三咧嘴一笑。

他的瞳孔突然縮成針尖，一股冷意從尾椎竄上頭頂，那是殺神領域啟動的征兆。

自從在殺戮之都覺醒后，他極少動用這股力量，此刻卻像被什么推著，鬼使神差地松開了封鎖。

修羅氣息漫開的瞬間，陰兵們集體頓住了。

他們的長槍垂落，面甲下的紅瞳閃過恐懼，像被踩住尾巴的惡犬。

“走！“唐三拽起小舞就跑。

夜影在前面蹦跶，尾巴豎得筆直，“往東邊！

那邊有個山洞，我聞著有活人的味道——“

“閉嘴！“唐三低笑。

他能感覺到小舞的手在抖，但握得更緊了。

身后陰兵的號角聲還在追，可腳步明顯慢了。

直到他們鉆進山洞口的灌木叢時，那些鐵蹄聲才徹底消失。

山洞里很黑，只有夜影的眼睛泛著幽綠。

小舞把戴沐白輕輕放在干燥的草堆上，借著火折子的光，看見他額角的灰痕更深了，像條隨時會裂開的縫。

“先休息。“唐三靠在洞壁上，魂力幾乎要見底。

他摸出半塊魂獸肉干遞給小舞，自己卻盯著洞外的夜色，有團若有若無的黑氣，像團被風吹散的墨。

夜影突然豎起耳朵，爪子搭在唐三腳邊：“小心，有東西跟著我們。“

小舞剛要說話，戴沐白突然發出一聲悶哼。

他的手指無意識摳進草堆，喉間又溢出模糊的音節：“歸...一...“

山洞外，不知何處傳來烏鴉的叫聲。

那聲音像塊冰，順著后頸滑進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