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里的月光被青鱗的斗篷割成碎片。

她沒有像尋常刺客那樣撲上來，反而退后半步，指尖摩挲著腰間淬毒匕首的雕花柄，嘴角笑意更濃：“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蹤你。”

唐三的藍銀草在掌心縮成細藤，卻沒有急著抽緊。

他望著對方斗篷下若隱若現(xiàn)的蛇形紋章——那是武魂殿“影蛇”密探的標記，三天前在諾丁城藥鋪，他曾見過類似的繡紋出現(xiàn)在被截殺的信使衣襟上。

“你身上有股特殊的藥水味道，”他聲線平穩(wěn)，像在說今天的天氣，“是用曼陀羅根混合腐葉汁泡的，只有武魂殿密探才會用這種掩蓋魂力波動的法子。”

青鱗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低笑出聲，那聲音像夜梟振翅，尾音帶著絲贊賞：“有意思，連這種細節(jié)都注意到了。”她收了匕首，指尖輕輕叩了叩桌上的《噬魂水晶實驗記錄》，“那你是打算殺我滅口，還是讓我活著回去？”

唐三垂眸看了眼自己沾著墨跡的指尖——方才翻卷軸時不小心蹭上的，此刻在月光下泛著烏青。

他想起卷軸里鬼斗羅用百名魂師生魂喂養(yǎng)羅剎殘念的記錄，想起小舞方才捏他手時那點微不可察的顫抖。

殺了這個密探很容易，藍銀草纏住她的喉嚨只需要三秒，但...

他從二十四橋明月夜中取出一張符紙，邊緣故意撕得毛糙，上面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紋路，最下端歪歪扭扭寫著“黃泉九渡”四個字。

“如果你真要回去報告，”他將符紙推過去，“就說我們在尋找‘墮神遺骸’，準備用來對抗武魂殿。”

青鱗接過符紙，借著月光湊近查看。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忽然抬眼：“墮神遺骸？這名字倒新鮮。”

“上個月在落日森林，有獵魂者說見過類似的東西。”唐三說謊時眼尾都不眨，“你主子不是最信這些神神怪怪的傳聞么？”

青鱗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將符紙折成小方塊，塞進衣襟內(nèi)袋。

“行，我?guī)Щ厝ァ！彼D(zhuǎn)身走向窗戶，卻在跨出前頓住，“不過唐三——”她側(cè)過臉，陰影里的眼睛亮得像淬過毒的刀，“你最好祈禱這張廢紙能騙到教皇殿。否則等我家那位動了真格...”話音未落，她已翻窗而出，檐角銅鈴被帶得輕響，驚起幾只夜鴉。

小舞立刻撲到窗邊，探出半個身子張望。

月光下，青鱗的斗篷像一片被風吹走的黑葉，眨眼間消失在莊園外的槐樹林里。

“哥，她會不會識破這是假的？”她縮回身子，發(fā)梢掃過唐三手背，帶著點涼意。

“識破也沒關(guān)系。”唐三將實驗記錄收進魂導器，指節(jié)抵著下巴，“武魂殿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能對抗他們的東西’，只要他們覺得我們在找，就會分出人手去查。”他看向戴沐白，后者正用虎爪劃開窗下的泥土——方才青鱗站過的地方，留下半截銀色鱗片，是影蛇密探特有的追蹤標記。

戴沐白捏起鱗片，在指尖顛了顛：“這丫頭夠謹慎，連撤退都留后手。”他仰頭灌了口隨身攜帶的烈酒，喉結(jié)滾動，“不過你這招聲東擊西...”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虎牙，“我老戴服了。”

三人沿著閣樓后的青石板路往莊園深處走。

唐三的陰陽眼在夜色里泛著淡藍微光，他能看見墻根處浮動的陰煞之氣——這說明附近定有隱藏的地脈，或者...密室。

果然，當他們走到第三棵百年銀杏下時，小舞的柔骨突然繃緊，她蹲下身，指尖撫過兩塊石板間的縫隙：“這里的青苔是新鋪的。”

戴沐白立刻上前，虎魂力涌入手掌，“轟”地一聲拍開石板。

下方露出個黑洞洞的入口，霉味混著鐵銹味涌上來。

小舞掏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石階上的血漬——是新鮮的，還沒完全凝固。

“小心。”唐三走在最前，藍銀草如蛇信般探路。

密室不大，靠墻擺著幾排鐵架，上面堆著泛黃的羊皮卷和銹跡斑斑的魂導器。

最里面的木桌上，擺著個玻璃罐，里面泡著團灰白色的東西——像是人的腦組織，表面還纏著細若游絲的魂力。

小舞下意識捂住口鼻，后退半步撞進戴沐白懷里。

戴沐白皺著眉，虎目瞇成線：“這味兒...像是用尸油浸過的。”

唐三翻開最上面的日志，墨跡是深褐色的，帶著股腥氣。

“七月十五，實驗體37號，魂王級別，殘魂提取成功。”他念出聲，喉結(jié)滾動，“九月初三，噬魂水晶容納量突破極限，需更多生魂...”紙頁翻到最后，是一行血字：“羅剎大人說，只要湊齊千魂，神格就能重塑。”

小舞的指甲掐進掌心：“比比東...她真的瘋了。”

戴沐白一拳砸在鐵架上，金屬發(fā)出刺耳的呻吟：“這些天失蹤的魂師，原來都被他們拿來做實驗了！”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咔嗒”一聲輕響。

唐三猛地抬頭，只見密室頂端的通風口亮起紅光，緊接著是尖銳的警報聲，像刀子刮過耳膜。

“被發(fā)現(xiàn)了！”戴沐白吼道，虎魂力瞬間覆蓋全身，肌肉隆起如鐵鑄。

“拿上所有日志！”唐三將桌上的卷軸塞進魂導器，同時摸出兩顆毒霧彈。

小舞的柔骨兔武魂附體，耳朵豎起：“后面有腳步聲，至少二十個！”

“跟我來！”戴沐白當先沖上石階，虎爪撕開厚重的石門。

唐三反手將毒霧彈扔向追兵方向，黃綠色的煙霧瞬間彌漫，慘叫聲此起彼伏。

小舞拉住唐三的手腕，柔術(shù)發(fā)力，兩人跟著戴沐白沖進夜色里。

莊園外的槐樹林沙沙作響，三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長。

唐三回頭看了眼火光漸起的莊園——武魂殿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追出來了，燈籠的紅光像一群嗜血的眼睛。

他摸了摸懷里的實驗記錄，心跳如擂鼓。

比比東的計劃比他想象的更瘋狂，而他們現(xiàn)在，不過是撕開了一角帷幕。

“前面就是接應(yīng)點！”戴沐白的聲音帶著喘息。

繞過最后一片荊棘叢，臨時落腳點的竹門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門內(nèi)透出一線昏黃的光，隱約能看見個修長的身影立在窗后——是林幽然。

小舞的腳步頓了頓：“哥，幽然姐怎么會提前到？”

唐三沒有回答。

他望著那扇半開的竹門，聽著身后漸近的喊殺聲，突然覺得夜風里多了絲若有若無的甜腥——像是血，又像是某種被壓抑的、即將爆發(fā)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