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云層后忽明忽暗,唐三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方才墨離離開時那聲“不是你們能碰的”還在耳邊嗡嗡作響,他望著窗臺上夜影豎起的尾巴尖,黑貓察覺危險時的習(xí)慣動作。
“得離開學(xué)院。”他聲音發(fā)澀,卻帶著淬過鐵的冷硬。
林幽然的劍鞘在腰間輕碰窗沿,發(fā)出極輕的“當(dāng)”聲,像是某種回應(yīng)。
她蹲在他面前,玄色衣擺掃過地面的碎瓷片:“我去通知其他人。小舞在宿舍,戴沐白和奧斯卡應(yīng)該還在演武場。”
唐三攥緊懷里的符紙,符紙上的“黃泉九渡·獻祭之門”在體溫下泛著微燙的紅。
他想起晨霧里林幽然對他比劃的口型,“快走”,想起今天下午在圖書館翻到的古籍里,“獻祭之門”是魂師禁術(shù),需用活人魂魄為引。
“他們要的是這個。”他低聲說,指腹擦過符紙邊緣的血漬,“墨離的符牌有鎮(zhèn)魂紋,剛才那陣白煙里有魂導(dǎo)器的焦味,武魂殿的人已經(jīng)滲透到學(xué)院了。”
林幽然起身時帶起一陣風(fēng),吹得桌上的燭火晃了晃。
她從袖中摸出枚拇指大的玉簡,塞進唐三掌心:“這是靈界傳訊玉,捏碎它我能感應(yīng)到位置。”她的手指比符紙更涼,“后山老槐樹下有條野徑,十年前我來查案時走過,避開了所有魂導(dǎo)器監(jiān)測點。”
夜影突然從窗臺上躍下,爪子在青磚上刮出細碎的響:“小舞的腳步聲!”話音未落,木門被“砰”地撞開,小舞裹著粉色兔毛斗篷沖進來,發(fā)梢還沾著未干的水珠,顯然是剛從浴室跑過來的。
她額角沾著水痕,眼底卻燃著警覺的光:“小三!幽然說學(xué)院有問題?”
唐三望著小舞泛紅的耳尖,喉結(jié)動了動。
他們從諾丁學(xué)院到史萊克,同吃同住六年,他太清楚她這副模樣,方才一定是用最快速度跑來的,連頭發(fā)都沒擦。
“我們要連夜離開。”他把符紙塞進小舞手里,“幫我收著,別讓它離身。”
小舞的手指剛碰到符紙便縮了一下,像是被燙到:“這上面有陰煞氣!”她抬頭時眼底浮起金紋,柔骨兔的武魂在血脈里翻涌,“我來斷后,他們要抓的是你,我用魅惑術(shù)引開追兵。”
“還有我。”戴沐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倚著門框,白虎武魂的紋路在頸側(cè)若隱若現(xiàn),“奧斯卡去拿干糧了,五分鐘后到。”他掃了眼唐三蒼白的臉,濃眉皺起,“你魂力受損?”
唐三扯了扯嘴角:“被識探咒印震的,不礙事。”他站起身,雙腿還有些發(fā)軟,卻強撐著走向衣柜,摸出件洗得發(fā)白的灰布外衣套在身上,這是他最不顯眼的行頭。
夜影突然弓起背,尾巴炸成毛球:“走!風(fēng)狼的味兒更近了。”
一行人魚貫出屋時,月光恰好從云縫里漏下來。
唐三回頭望了眼宿舍門楣上的“史萊克七怪”木牌,斑駁的漆皮在風(fēng)里晃了晃,像在跟他道別。
后山的野徑比想象中難走。
林幽然走在最前面,劍尖挑開擋路的荊棘;小舞拉著唐三的手,每步都踩在他腳窩里,替他避開松動的碎石;戴沐白斷后,白虎爪套在掌心咔咔作響,他在防備從后方包抄的敵人。
“到了。”林幽然突然停住。
前方是片黑黢黢的樹林,樹影里浮動著若有若無的霧氣。
唐三的陰陽眼不受控制地發(fā)燙,他瞇起眼,看見霧氣里纏著暗紅的線,像無數(shù)條蠕動的蛇。
“有埋伏。”他壓低聲音,手按在小舞肩膀上。
小舞立刻會意,兔耳在斗篷下抖了抖,指尖泛起柔媚的粉光,那是柔骨魅惑的前兆。
戴沐白的白虎武魂完全附體,額間王字紋路亮起,肌肉在獸化狀態(tài)下隆起。
“符老鬼交代,務(wù)必奪回符紙。”
陰冷的男聲從左側(cè)樹后傳來。
唐三順著聲音望過去,七道黑影從霧里現(xiàn)出身形,黑色斗篷下露出蒼白的臉,每人手里都攥著血色符紙。
為首者的符紙在掌心燃燒,騰起的黑煙里浮著骷髏紋路,那是“拘魂符”。
“小舞,幻象!”唐三吼了一聲。
小舞的粉光驟然炸開,在眾人前方凝成三個與他們等高的虛影,分別往三個方向狂奔。
符修者們果然上當(dāng),有兩人追著虛影往左,三人往右,剩下兩個盯著中間的“唐三”沖過來。
戴沐白趁機撲向最近的符修者,白虎爪套劃破對方的斗篷,卻在觸及身體時傳來“嗤”的輕響,是符紙幻化的虛影!
“小心!他們用了替身符!”林幽然的劍出鞘,幽藍劍芒劈開一團黑霧,露出躲在霧后的符修者。
唐三的藍銀草從腳下竄出,纏繞住兩名符修者的腳踝。
但那些人竟不掙扎,反而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符紙上:“血祭·困靈!”藍銀草突然像被潑了硫酸,滋滋冒著青煙。
唐三倒抽一口冷氣,這些符修者竟用自身精血強化符咒,比普通魂師更難纏。
“小三!符紙!”小舞的尖叫讓他脊背發(fā)涼。
他低頭,懷里的符紙不知何時被扯出一角,正被一名符修者用指甲摳著邊緣。
那符修者的眼睛泛著血光,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嘶吼:“交出來!交出來!”
唐三反手抽出袖中的暴雨梨花針,卻在扣動機關(guān)的瞬間頓住,那符修者的后頸浮著若隱若現(xiàn)的咒印,是被魂導(dǎo)器控制的傀儡!
他咬了咬牙,改刺為拍,掌刀砍在對方后頸,咒印應(yīng)聲碎裂。
符修者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轟!”
劇烈的爆炸聲從右側(cè)傳來。
一名符修者撕碎了整張符紙,血色氣浪裹著碎紙片席卷而來。
唐三被沖擊力撞得飛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樹干上,喉間一甜,血沫濺在符紙上。
他死死攥著符紙,卻感覺手指在打滑,符紙邊緣變得黏膩,像是活物在掙扎。
“喵嗚——!”
夜影從他肩頭躍出,尖牙咬住符紙一角。
黑貓的瞳孔縮成金線,原本柔軟的毛根根豎起,周身泛起金色光紋,是它作為強者殘魂的力量在覺醒。
符紙被拽得一沉,唐三趁機攥緊,藍銀草從掌心竄出,將符紙纏了個嚴嚴實實。
“鬼藤·索命!”
唐三的第二武魂在劇痛中覺醒,噬魂藍銀草泛著幽綠的光,根須上的倒刺扎進符修者的手腕。
那些人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符紙在他們手中自燃,燒出一股股惡臭的黑煙。
林幽然的劍在此時貫穿最后一名符修者的心臟,劍刃上的凈化咒文亮起,將殘余的陰煞氣徹底焚燒。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突然,森林里只剩粗重的喘息聲。
小舞撲過來扶住唐三,眼淚砸在他胸前:“你沒事吧?你沒事吧?”戴沐白扯下斗篷擦汗,白虎武魂緩緩消退:“這些符修者不是普通魂師,他們的符紙里摻了魂獸晶核。”
唐三擦了擦嘴角的血,抬頭望向?qū)W院方向。
天際線處,一抹猩紅的光正緩緩升起,像團燃燒的血云。
他想起墨離臨走時的警告,想起林幽然說的“武魂殿在監(jiān)視學(xué)院”,喉間泛起苦澀,他們以為逃出了學(xué)院,卻不知這只是陷阱的開始。
“走。”林幽然收劍入鞘,劍鳴如泣如訴,“黃泉村還有三十里,天亮前必須趕到。”
夜影跳上唐三的肩頭,用腦袋蹭他下巴:“放心,有我在,他們追不上。”
一行人重新啟程時,那抹猩紅的光更亮了。
唐三摸了摸懷里的符紙,它不再發(fā)燙,反而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當(dāng)他們踏入黃泉村邊界的那一刻,真正的噩夢才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