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佩的聲音在夜風中帶著一絲釋然，也帶著過往的沉重：“這就是我的秘密……媽媽懷我的時候，被一條很奇怪的蛇咬傷了。所以我生下來，背上就有這些……鱗片。”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以前那些人，都把我當成怪物，說我是災星……甚至……還有人以此為借口欺負我……”

“這些鱗片好漂亮！”張可嵐脫口而出，眼睛亮晶晶的，像發現了稀世珍寶。她湊近了些，借著清亮的月光仔細端詳著小佩背上那幾片流轉著虹彩的鱗片，驚嘆于它們非塵世的美感，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輕輕觸碰一下那溫潤如玉的質感。

“嵐姐！別碰！”小佩像是被燙到般猛地一縮，聲音帶著急切和緊張，“鱗片……鱗片有毒的！”

張可嵐的手瞬間僵在半空，隨即觸電般收了回來，臉上閃過一絲后怕，但更多的是好奇：“啊？真的有毒啊？”

一直沉默觀察的張楚墨此刻卻眼睛一亮，用一種近乎贊嘆的語氣分析道：“小佩，這樣說來，等以后這些鱗片要是長滿你全身……那豈不是比我們天生就多了一套自帶劇毒的超級鎧甲？這簡直太厲害了！”他的語氣里沒有半分恐懼，只有對未知能力的純粹好奇和一絲少年人的向往。

張可嵐立刻跟上，用力點頭附和：“對啊對啊！自帶防御還帶毒！這天賦簡直逆天！哪里是災星，分明是福星嘛！”

小佩愣住了，她預想過無數種反應——驚愕、疏離、恐懼……唯獨沒有眼前這種帶著驚嘆和理所當然的接納。她看著張楚墨眼中純粹的探究和張可嵐臉上毫無作偽的羨慕，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沖垮了她心中最后一絲忐忑。她猛地轉過身，眼眶瞬間通紅，聲音哽咽：“墨哥，嵐姐，你們……”

“不就是身上多了幾片漂亮的鱗片嗎？”張可嵐大大咧咧地揮揮手，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靈星大陸上長翅膀的、多尾巴的、能變形的修煉者多了去了，你這幾片小鱗片，連入門級都算不上！”她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貶低著這“異狀”，試圖徹底打消小佩的自卑。

張楚墨也溫和地笑著點頭，眼神清澈而堅定：“是啊，小佩。就像自戀鬼說的，這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話鋒一轉，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們馬上就要去曉光學院了。那里可是匯聚了整個大陸頂尖知識和強者的地方，說不定就能找到方法，幫你更好地控制或者解決這個問題，讓你徹底安心。”

小佩再也抑制不住洶涌的情緒。她胡亂地擦了下眼睛，飛快地穿好衣服，然后像歸巢的雛鳥般，一頭撲進張楚墨和張可嵐的懷里，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們。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浸濕了他們的肩頭：“墨哥，嵐姐……謝謝你們……真的……謝謝……”

兩人也溫柔地回抱住她瘦小的身體。張可嵐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著受驚的小獸，聲音是少有的柔軟：“傻丫頭，不是早就說好了嗎？不管發生什么，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妹妹。更何況只是多了幾片這么好看的‘小裝飾’呢？”她故意用輕松的詞藻淡化著那份沉重。

張楚墨也溫聲補充：“沒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山崖邊的風似乎也溫柔了許多，拂過三個依偎在一起的年輕身影。良久，情緒平復的小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手，三人重新并肩坐在崖邊，望著遠方漸漸泛白的東方天際線。

張可嵐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臂上，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飄渺：“其實……我經常做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張楚墨側頭看她。

“嗯。”張可嵐點點頭，眼神有些放空，仿佛陷入了回憶，“在那個夢里，我總是出現在一個漆黑無光的地方，絕對的黑暗，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暗紅色的光球，懸浮在黑暗的中心。”她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那個光球……被很多很多暗紅色的鎖鏈緊緊纏繞、包裹著。透過那些鎖鏈的縫隙……我模模糊糊能看見，光球里面……好像有一個人影。”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困惑和不易察覺的緊張：“每一次，每一次當我拼命想要靠近一點，想要看清楚那個人影到底是誰的時候……那些纏繞著光球的暗紅鎖鏈，就會像活過來的毒蛇一樣，猛地朝我撲過來！帶著一種……要把我撕碎的冰冷惡意……然后，我就被嚇醒了。”她輕輕打了個寒顫，仿佛那夢中的寒意還殘留在身上。

小佩聽得有些緊張，小聲問：“那……叔叔阿姨知道這個夢嗎？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張可嵐搖搖頭，甩開那些殘留的驚悸感：“應該跟他們沒什么關系吧？可能就是……我白天想太多了？或者純粹就是個噩夢。”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解釋。

張楚墨卻若有所思，隨即故意用一種揶揄的語氣說道：“也有可能是你整天自稱美少女，連夢里都在幻想自己是被囚禁的公主，等著王子去救呢！白日夢做多了，晚上自然就接著做。”

“張！楚！墨！”張可嵐瞬間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抬腳就作勢要踹他，“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踹下去！誰家白日夢會做這么嚇人的噩夢啊！你給我下去清醒清醒！”她氣鼓鼓地揮舞著拳頭。

小佩看著兩人瞬間恢復的“戰斗”模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因為夢境帶來的緊張氣氛蕩然無存。笑著笑著，她的眼神又黯淡下來，帶著濃濃的不舍：“墨哥，嵐姐……和你們認識的這八年，我真的好開心，好開心。只是……以后就很難再見到你們了，也聽不到你們這樣天天吵吵鬧鬧的聲音了……”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化不開的離愁。

張可嵐立刻摟住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傻瓜！說什么傻話呢！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靈山村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的家啊！只要學院放假，我們肯定第一時間飛回來！對吧，呆頭墨？”她看向張楚墨。

張楚墨也鄭重地點頭，目光溫和地落在小佩身上：“當然。而且，在你明年參加啟靈儀式之前，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看你的。這可是約定！”

小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帶著期待和小心翼翼：“真的嗎？”

“那當然！”張楚墨拍了拍胸口，一臉認真，“我張楚墨向來說話算話，童叟無欺！”

“那就說好咯！拉鉤！誰反悔誰是小狗！”小佩破涕為笑，立刻伸出小小的尾指，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

張楚墨和張可嵐相視一笑，也同時伸出尾指。三根手指在熹微的晨光中緊緊勾在一起，搖晃著，帶著少年人最真摯的承諾和羈絆。

拉完鉤，張可嵐忽然狡黠地看向張楚墨，挑了挑眉：“喂，呆頭墨，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坦白交代了？有沒有什么一直瞞著我們的驚天大秘密？嗯？”

小佩立刻搶答，笑嘻嘻地揭短：“嵐姐，墨哥的秘密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就是他那個藏在心底十年的‘白月光’小女友啊！”她促狹地眨眨眼，“說起來，十年之約的時間……是不是也快到了呀？墨哥是不是早就心癢癢了？”

張楚墨被鬧了個大紅臉，佯怒地瞪了小佩一眼：“別瞎添油加醋！什么小女友……不過，”他語氣一轉，望向遠方漸漸清晰的地平線，眼神變得柔和而堅定，“約定的時間確實快到了。等完成父親交代的任務，把信送到，安頓好那個要找的少女……我就去找她。”

晨光微熹，山村的輪廓在薄霧中漸漸清晰。三人又低聲說了些互相叮囑、保重的話，才依依不舍地各自歸家。

翌日，拂曉之前。

靈山村還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酣眠里。張可嵐家的小院，主屋的門被輕輕推開。月華，張可嵐的母親，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早起，準備為孩子們張羅一頓豐盛的早餐。出乎意料的是，向來愛睡懶覺的丈夫張云峰，今日也早早醒了，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然而，當夫妻倆踏入堂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那張平日里擺著簡單碗筷的木桌上，此刻竟滿滿當當地擺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清炒的山野菜、煎得兩面金黃的……呃，姑且稱之為蛋餅（雖然形狀不甚規整）、一盆冒著熱氣的……顏色略顯渾濁的湯，還有一小碟切得大小不一的醬菜。

飯菜的香氣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桌子中央，壓著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素色信箋。

月華疑惑地拿起信箋，展開。女兒那熟悉的、帶著點張揚跳脫的字跡躍入眼簾：

>**爸爸媽媽：**

>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和呆頭墨已經在路上了！(??????)??

>

>很抱歉啦，搞了個不辭而別！沒辦法，誰讓你們的美少女女兒天生麗質難自棄，就是不太擅長應付那種哭哭啼啼、抱頭痛哭的感人告別場面嘛！會弄花我完美的妝容的！（雖然好像也沒化……）總之，逃跑啦！(>ω<*)

>

>桌子上的這一桌子“盛宴”，可是你們寶貝女兒我——張可嵐大小姐！親手！做的哦！是不是很感動？是不是很驚喜？我可是偷偷找呆頭墨那個家伙學了好幾天呢！（雖然他一直嫌棄我笨手笨腳，哼！）

>

>不過嘛……咳咳，本小姐在廚藝方面的天賦，可能……大概……也許……確實沒有在美貌和修煉上那么耀眼奪目？(????)但是！有那個號稱‘靈山村小廚神’的呆頭墨在旁邊親自指導監督，每一道菜都經過了他的火眼金睛（雖然他全程表情都很扭曲）！所以！放心大膽地吃！絕對！絕對不至于難以下咽！（大概？）

>

>再見啦！我親愛的帥爹美娘！不要太想我哦！我會想你們的！（づ￣3￣）づ╭～

>

>**你們宇宙無敵第一可愛的美少女女兒：張可嵐**

>

>(*?︶?*).。.:*?

月華拿著信箋，指尖微微顫抖，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目光掃過桌上那賣相實在稱不上“佳肴”的飯菜——蛋餅邊緣微焦，野菜炒得有些蔫，湯的顏色渾濁不清，醬菜切得歪歪扭扭……空氣里那絲焦糊味也證實了女兒“自謙”的廚藝。

然而，正是這份笨拙的、帶著明顯瑕疵的心意，卻像最溫暖的泉水，瞬間注滿了她的心房。她仿佛能看到女兒在廚房里手忙腳亂、被油煙嗆得咳嗽、又倔強地不肯服輸的樣子，能看到張楚墨在一旁急得跳腳又無可奈何地指導的模樣。

“這孩子……”月華的聲音哽咽了，帶著無盡的心疼和驕傲。

張云峰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賣相最“安全”的醬菜，放入口中。咸淡不均，還有點生澀。他又舀了一勺湯，味道寡淡，帶著點生粉沒攪勻的顆粒感。他慢慢地咀嚼著，吞咽著，臉上的線條卻在晨光中異常柔和。他放下筷子，走到妻子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無聲地傳遞著力量。這桌味道“不盡如人意”的飯菜，每一口，都嚼出了女兒離家遠行的勇氣和那份沉甸甸的愛。

與此同時，小佩家。

小佩揉著惺忪的睡眼推開窗戶，想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忽然，她發現窗欞上掛著一個用彩色絲線編織的小小錦囊。她疑惑地取下，打開，里面是一條用打磨光滑的彩色小石子、幾顆曬干的野果核和堅韌的草莖精心編織而成的手鏈，質樸又別致。錦囊里還有一張折疊的小紙條。

她展開紙條：

>**我宇宙第一可愛的妹妹小佩：**

>

>當你看到這封信（和手鏈）的時候，我和那個自戀鬼（劃掉）呆頭墨就已經出發踏上征途啦！(??_?)?

>

>對不起哦，沒有當面告別！因為我怕……怕看到你掉金豆豆，我這個心軟的美少女姐姐也會忍不住跟著哭，然后就不想走了！那多丟人啊！美少女的眼淚可是很珍貴的！（雖然也很值錢？）所以，戰略性撤退！機智如我！?(????)

>

>這個手鏈！看到沒！是我和呆頭墨一起，費了老大勁（主要是他），找了最好看的小石頭（主要是我挑的），親手編的（他編的，我負責指揮和嫌棄）！希望你喜歡！不許說不喜歡！不然美少女會生氣！(｀へ′*)

>

>再見啦！我的好妹妹！要乖乖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著美少女姐姐凱旋歸來給你帶禮物！(づ￣ 3￣)づ

>

>**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少女姐姐：張可嵐**

>

>(??????ω????)??????

>

>————————

>

>**小佩：**

>

>告別的話那個自戀鬼在上面基本都說（吹）完了。手鏈是我編的，石頭是她挑的，她負責搗亂。希望你喜歡。別聽她瞎指揮，好好照顧自己。就算我們暫時不在身邊，也希望你能一直開開心心的。畢竟，女孩子笑起來的時候，才是最好看的。

>

>**——哥哥張楚墨**

看著紙條上張可嵐那飛揚跳脫、畫滿顏文字的留言，還有張楚墨藏在別扭話語下的溫柔叮囑，再看看掌心那條凝聚著兩人心意的手鏈，小佩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滴落在手鏈光滑的石子上。

“兩個大笨蛋！”她對著空蕩蕩的窗外，帶著哭腔大聲喊道，“告別這種事……當然是要當面說才行啊！墨哥嵐姐真是兩個宇宙無敵超級大笨蛋！”清脆又帶著委屈的喊聲，驚飛了窗外樹枝上幾只早起的雀鳥。

山道上，已經遠離靈山村地界的張楚墨和張可嵐，正迎著初升的朝陽趕路。晨風微涼，林間鳥鳴清脆。

“阿嚏！”

“阿嚏！”

兩人幾乎同時毫無預兆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張可嵐揉了揉鼻子，立刻得意地揚起下巴，眉眼彎彎：“哈！肯定是有人想我了！而且是非常非常想的那種！”

張楚墨也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毫不客氣地反駁：“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心里偷偷罵你！”

“哼！”張可嵐立刻叉腰，氣勢洶洶地瞪著他，“那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你！張楚墨！是不是你在心里偷偷罵我？！”

“怎么會呢？”張楚墨一臉無辜地攤手，眼底卻藏著狡黠，“我要罵你，干嘛還要在心里偷偷摸摸地罵？直接罵不就行了？‘張可嵐是個自戀狂！’——你看，多痛快！”

“張！楚！墨！”張可嵐瞬間炸毛，像只被點燃的小炮仗，“那你也一樣！你也是個呆頭墨！超級無敵大笨蛋！”她氣得跳腳。

“那可不一樣，”張楚墨故意拖長了調子，腳下卻悄悄加快了步伐，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我這個笨蛋，至少跑得比你快！自戀狂，有本事來追我啊！”話音未落，他身形一動，已經像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呆頭墨！你給我站住！”張可嵐氣得跺腳，立刻運起靈力，足下生風，緊追不舍，“慢點！等等我！看我不揍扁你！”

兩道年輕的身影，一前一后，追逐著，笑鬧著，清脆的呼喊和笑聲驚散了林間的晨霧，踏碎了山道的寂靜，迎著越發明亮的朝陽，向著地圖上那個未知的標記點，也向著他們波瀾壯闊的未來，飛奔而去。靈山村在他們身后漸漸縮小，最終隱沒在連綿的青山翠谷之中，只留下裊裊炊煙和一份沉甸甸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