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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黃沙隘口與神秘車隊

黑暗。顛簸。皮革與機油混合的冰冷氣味。

車廂像個巨大的、晃動的金屬棺材,把我們囚禁其中。引擎低沉單調的嗡鳴是唯一的背景音,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時間失去了刻度,只剩下車輪碾過路面的枯燥節奏,一下,又一下,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胡老八縮在對面的角落,魁梧的身軀在黑暗中像個模糊的山包。他懷里緊緊抱著那個從我這拿走的、裝著熔掉青銅碎片的油布包,粗重的呼吸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每一次顛簸,他抱得更緊,仿佛那不是一塊熔毀的廢料,而是他最后的護身符。

“三……三眼兒……”他聲音干澀,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咱……咱真就這么……跟著走了?金四爺……那姓文的……我瞅著比鬼還瘆人!”

我沒吭聲,后背緊貼著冰冷刺骨的車廂壁,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側——那里,一把沉甸甸、帶著槍油味的勃朗寧手槍,正冰冷地貼著小腹。這是文先生“慷慨”提供的裝備包里的東西。除了槍,包里還有強光手電、防水火柴、壓縮餅干、罐頭、繩索、工兵鏟、甚至還有幾支密封的針劑和一小瓶氣味刺鼻的藥水……裝備精良得令人心驚,也冰冷地昭示著此行的兇險和對方志在必得的決心。

懷里,那個裝著獸首殘件的帆布包依舊沉甸甸的,隔著粗糙的布料,那詭譎的青銅輪廓仿佛有生命般,散發著無聲的寒意。老蔫兒暴凸的雙眼,心口刻著的符號,文先生彈指間震飛鋼釬的恐怖力量……一幕幕在腦海中瘋狂閃回。

“不走?”我聲音嘶啞,在黑暗中像砂紙摩擦,“等著被他們像宰老蔫兒一樣,剜心刻字?還是等著蘇青瓷那娘們再來剜一塊?”

胡老八沉默了,只有粗重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半晌,他才甕聲甕氣地問:“那……那咱去了旱魃地……真能找到那‘眼珠子’?找到了……金四爺就能放過咱?”

“找到?”我冷笑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槍柄,那金屬的觸感帶來一絲虛假的掌控感,“找到了,才是真正要命的時候!金四爺要的是東西,不是我們這兩把開鎖的‘鑰匙’!蘇青瓷要的也是東西!甚至……那‘眼珠子’本身,是吉是兇,鬼才知道!”我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詛咒的狠厲,“但有一點!就算死,老子也得拖幾個墊背的!那‘瞳’……絕不能讓他們順順當當拿到手!”

胡老八在黑暗中吸了口涼氣,似乎被我話里的狠絕驚到,但隨即,一股破罐破摔的戾氣也涌了上來:“操!對!不能讓他們好過!大不了……炸了它!”

“炸?”我嗤笑一聲,“那玩意兒要真那么邪乎,炸不炸得動還兩說!先顧眼前吧!這姓文的把我們當牲口一樣關著,前路是刀山火海也得闖!保存體力,養精蓄銳!進了旱魃地,每一步都得把眼珠子瞪圓了!”

車廂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引擎的嗡鳴和車輪碾壓路面的噪音。恐懼并未消散,只是被一股更強烈的、如同困獸般的兇性和對未知命運的麻木暫時壓了下去。我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和文先生溫和面具下冰冷的眼神,努力讓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老蔫兒的血不能白流,這趟閻王殿,闖定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小時,也許更久。單調的行駛中,車身猛地一震,隨即開始劇烈地左右搖晃、上下顛簸!不再是柏油路的平穩,而是變成了坑洼不平、布滿碎石和浮土的爛路!巨大的顛簸讓人像篩子里的豆子,五臟六腑都跟著翻騰。車廂壁被震得哐哐作響,灰塵簌簌落下。

“操!進山了?”胡老八被顛得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死死抓住旁邊的固定環,罵罵咧咧。

我也被顛得七葷八素,胃里一陣翻騰。透過車廂壁極其細微的縫隙,一絲裹挾著濃重土腥味和干燥沙塵氣息的凜冽寒風,如同冰冷的刀片,嗖嗖地鉆了進來!風中帶著一種荒涼、粗糲的味道,是城市里絕無僅有的氣息。

晉西北!真的到了!

顛簸越來越劇烈,車速明顯慢了下來。引擎發出沉悶的嘶吼,像是在和惡劣的路況較勁。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不再是嗚咽,而是變成了凄厲的尖嘯,卷著沙石噼里啪啦地打在車廂外壁上,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雹。

“媽的!這風!跟鬼哭似的!”胡老八縮著脖子,聲音被風撕扯得斷斷續續,“旱魃地……邪門風都邪門!”

就在這時,車身猛地一個急剎!

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聲穿透了風聲和引擎聲!巨大的慣性讓我們兩人狠狠地撞向前面的車廂壁!

“哎喲!”胡老八痛呼一聲。

我也被撞得眼冒金星,胸口發悶。怎么回事?

沒等我們反應過來,車子似乎猛地打了個方向,然后徹底停了下來。引擎依舊在低吼,但車身不再移動。外面,風聲依舊凄厲,但似乎還夾雜了一些……別的動靜?

金屬碰撞的輕微脆響?不止一輛車引擎的低沉轟鳴?還有……一種極其壓抑、充滿戒備的呼吸聲?

我和胡老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不是到地方了!是出事了!

幾乎是同時,車尾門“哐當”一聲巨響,被人從外面猛地拉開!

一股遠比車廂內更加強勁、裹挾著大量黃沙、冰冷刺骨的狂風,如同狂暴的巨獸,瞬間灌滿了整個車廂!嗆人的沙塵撲面而來,讓人幾乎睜不開眼,呼吸都為之一窒!

刺目的、慘白的光柱,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彌漫的黃沙,狠狠地刺了進來!不止一道!是好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從不同的角度,死死鎖定了車廂里的我們!

光線太強,沙塵彌漫,一時間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覺那幾道光柱充滿了冰冷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敵意!

“出來!手放在看得見的地方!”一個極其冷硬、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男人聲音在風沙中響起,如同生銹的鐵片刮擦,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不是文先生的聲音!

我的心猛地一沉!文先生的人?還是……別的勢力?!

胡老八也意識到了不對,下意識地想往腰后摸他的開山斧,被我一把按住!外面不止一個人!強光下,任何多余的動作都可能招致致命的攻擊!

“別動!”我壓低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警告,同時緩緩舉起雙手,示意沒有武器(槍還在腰側藏著)。

胡老八憋屈地低吼了一聲,也學著我的樣子,極不情愿地舉起了他那雙蒲扇大的手。

我們瞇著眼,頂著刺目的強光和撲面而來的沙塵,艱難地挪到車廂門口。

風沙劈頭蓋臉,像無數細小的鞭子抽打在臉上,生疼。眼睛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

車外,景象令人心頭劇震!

我們這輛黑色的廂式貨車,正停在一條極其狹窄、兩側是高聳風蝕巖壁的隘口中間!隘口的地面是松軟的浮土和碎石,被車輪碾出凌亂的車轍。狂風在巖壁間瘋狂地穿梭、擠壓,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嘯,卷起漫天黃沙,能見度不足二十米!

而堵在我們車前的,是另一隊人馬!

三輛改裝過的、覆蓋著厚厚偽裝帆布的越野吉普,如同三頭蟄伏的鋼鐵巨獸,呈一個半包圍的扇形,橫亙在狹窄的隘口通道上,徹底堵死了去路!每輛吉普車旁,都站著四五個身影!

這些人影在彌漫的風沙和刺目的車燈光暈中顯得影影綽綽,但那股剽悍、精干、帶著濃烈野性和殺伐氣息的氣質卻撲面而來!他們穿著耐磨的荒漠迷彩或深色沖鋒衣,臉上大多蒙著防沙面巾,只露出一雙雙在風沙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手里端著的東西,在強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不是土制的火銃,而是清一色的制式突擊步槍!槍口有意無意地,都指向我們這邊!

為首一人,站在最前方一輛吉普車的引擎蓋旁。他身材不算特別高大,但異常敦實,像一塊風吹不動的頑石。同樣蒙著面巾,只露出一雙狹長、銳利、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在風沙中閃爍著冷靜而危險的光芒。他手里沒拿長槍,只拎著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烏黑手槍,槍口自然下垂,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卻比身后所有槍口加起來都更沉重!

剛才喊話的,顯然就是他!

而在我們車子的駕駛室方向,也傳來了動靜。

文先生那頎長、一絲不茍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就站在我們車頭旁邊。風沙吹拂著他淺灰色的風衣下擺,獵獵作響。他臉上依舊戴著那副金絲眼鏡,鏡片在強光下反射著白光,看不清眼神。但他站得筆直,姿態從容,仿佛眼前這劍拔弩張的場面,不過是路邊偶遇的一場小麻煩。

他身邊,站著兩個同樣穿著深色西裝、面無表情的壯漢,如同兩尊鐵塔。這兩人手中沒有明晃晃的長槍,但西裝下擺微微鼓起,顯然藏著家伙,眼神如同冰冷的刀子,警惕地掃視著對面。

氣氛,凝固到了冰點!

狹窄的隘口,狂風卷著黃沙發出凄厲的嗚咽。兩撥人馬,一方堵路,一方被截停,冰冷的槍口在風沙中無聲地對峙。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和殺機,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

我們被夾在中間,如同風暴中的兩片落葉。

“朋友,”文先生開口了,聲音依舊溫和、清晰,帶著南方口音特有的磁性,穿透了呼嘯的風沙,清晰地傳到對面,“這荒山野嶺,風沙迷眼,何必堵著路,傷了和氣?”

他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候鄰居,但那股無形的氣場,卻讓對面為首那個敦實漢子狹長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握槍的手指似乎也緊了一瞬。

“和氣?”敦實漢子冷笑一聲,聲音像砂礫摩擦,帶著濃重的晉西北口音,毫不客氣地頂了回來,“金四爺的人,什么時候跟人講過和氣?這‘黃沙口’,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帶著你們的人,調頭!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他直接點破了文先生背后的金四爺!而且,對這隘口的地形顯然了如指掌!

文先生臉上那溫和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抬手,極其優雅地拂了拂風衣領口沾上的沙塵,動作從容不迫:“哦?看來朋友對我們很了解。這‘黃沙口’自古是行商走道的通路,怎么就成了禁區了?金四爺的名頭,看來在這晉西北,還是有人記得的。”

他話語溫和,但綿里藏針,點出金四爺的威名,也是一種無形的威懾。

“金四爺?哼!”敦實漢子嗤笑一聲,語氣帶著明顯的不屑和一種扎根于本地的底氣,“他的手再長,也伸不進黃河幾字灣!這旱魃地的東西,不是他一個外來戶能惦記的!識相的,立刻調頭!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手中那烏黑的手槍微微抬起了一個角度,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否則怎樣?”文先生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鏡片后的目光似乎銳利了一瞬,那股溫和的氣息下,冰冷的鋒芒終于隱隱透出,“朋友,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我懂。但有些東西,不是地頭蛇就能吞得下的。金四爺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空手回去。”

他微微側頭,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我和胡老八,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我們兩人同時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讓路。”文先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或者,試試看,是你們這幾桿槍快,還是……我的人,能在這風沙里,把路‘清’出來。”

“清路”兩個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味!他身邊那兩個西裝壯漢,身體微微前傾,西裝下擺的鼓起更加明顯,眼神如同盯上獵物的毒蛇,瞬間鎖定了對面的敦實漢子!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風沙的嗚咽仿佛都被這濃烈的殺氣壓了下去。隘口狹窄的空間里,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兩邊人馬的手指都扣在扳機護圈上,身體肌肉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冰冷的槍口在彌漫的黃沙中微微晃動,尋找著目標!

我和胡老八站在車廂門口,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又被凜冽的寒風凍成冰碴子!兩邊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刀鋒,切割著皮膚!任何一點擦槍走火,我們都將是第一個被打成篩子的!

胡老八喉結滾動,粗壯的手臂肌肉賁張,下意識地想往我這邊靠,被我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這時候,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是找死!

敦實漢子那雙狹長的鷹眼死死盯著文先生,眼神銳利如刀,似乎在權衡,在判斷。他身后的手下,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手指緊握著冰冷的槍托,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文先生依舊從容地站著,風衣在狂風中翻飛。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似乎淡了一分,鏡片后的目光變得深邃而冰冷,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他在等,等對方的決定。是戰,還是退?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對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風沙抽打在臉上,帶來火辣辣的疼,卻遠不及心頭那冰寒刺骨的恐懼和壓力。

就在這緊繃到極點的弦即將崩斷的前一刻——

敦實漢子身后,一輛吉普車的車門突然“咔噠”一聲,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一道身影,動作敏捷地跳下車。

這人沒有蒙面巾,露出一張年輕卻飽經風霜的臉,皮膚黝黑粗糙,嘴唇干裂。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夾克,與周圍那些剽悍的武裝分子格格不入。他快步走到敦實漢子身邊,湊近他耳邊,急促地低聲說了幾句什么,眼神還緊張地瞥了我們這邊一眼。

敦實漢子狹長的眼睛猛地一瞇,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瞬間穿透風沙,死死地釘在了……胡老八身上!

更準確地說,是釘在了胡老八因為剛才舉手而敞開的外套里,那個鼓鼓囊囊、用油布緊緊包裹著、塞在懷里的東西上!

那里面,是熔掉的青銅碎片!

胡老八被這突如其來的、如同餓狼般的目光盯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就想捂緊胸口!

“別動!”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都變了調!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敦實漢子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復雜,驚疑、貪婪、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他猛地抬手,制止了身后手下可能出現的躁動!

然后,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防沙面巾。

一張被風沙雕刻得棱角分明、如同巖石般堅毅的臉龐暴露在慘白的車燈和彌漫的黃沙中。

他的目光,不再看文先生,而是越過他,直接落在我和胡老八身上,嘴角緩緩咧開一個極其古怪、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血腥氣的笑容,聲音嘶啞而清晰,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板:

“喲呵?沒想到啊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老蔫兒攤上的‘鑰匙’……還有我堂兄弟丟的那半條‘引路魂’……原來,都在你們這兩只小耗子身上揣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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