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草料發酵的酸腐味與溫熱的腥氣撲鼻。

“像是喝了數月茅坑糞水...”

蘇冊面露不悅，萬般嫌棄。

不拖泥帶水，他調集真氣于拳鋒，右腳碾地，膝蓋微屈，呼的一拳打出。

用的正是江湖上流傳甚廣的‘太祖長拳’！

只見蘇冊拳心橙芒乍現，拳風所過，發出虎嘯龍吟般的嗡鳴！

這便是‘異種真氣’的玄妙之處。

即使尋常招式，經過真氣灌注后，也能打出霸道無比的威力！

不偏不倚，一拳正中馬頭。

‘嘭’的一下。

棗紅馬如遭雷擊，揚起的前蹄停在半空紋絲不動，渾身肌肉緊繃，直直挺起。

砰聲炸響，馬兒轟然墜地，看似皮毛無傷，實則大腦已勻。

馬上之人應聲倒飛數米，倒地后慘叫連連，痛苦不堪的打著滾。

蘇冊默默搖頭，沒有理會。

“害人精，沒點自知之明，降不住就別牽出來。”

...

剛剛蘇冊一拳的風景，明顯比瘋馬突奔更具視覺沖擊。

隨著漫天塵土揚起，城樓下響起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百姓們呆立當場，完全震驚，臉上表情紛紛從惋惜不屑化作無比震撼。

真有高人？

這一拳擊倒馬匹，需要多少力道？

待到煙塵散去，眾人回神，四下張望，卻不見蘇冊身影。

莊子有言，‘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做好事不求留名，蘇冊與翠玄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后，就欲上車。

這時四周卻炸開起此起彼伏的歡呼。

“在這兒！在這兒！”

“少年英才，俠肝義膽，不可估量！”

“方才只顧看那驚馬，現在看這服裝，竟是丹宗高人親臨！”

城門下稠人廣眾，眼尖之人發現蘇冊蹤影，驚嘆聲似燎原之火，瞬間燃遍人群。

“好俊的功夫！”、“不愧是丹宗高人！”、“俠氣云天”各種溢美之詞化作熱浪，落在馬車周圍。

前方百姓更是主動退至兩旁，

默契留出一條通道，恭迎師徒二人車馬先行。

見眾人相讓，蘇冊朗笑一聲，也不扭捏。

“《道德經》云，‘得之不拒，失之不爭’走罷師父！”

修道之人素來坦蕩，翠玄子大大方方的駕車前行。

路過兩側百姓，師徒二人拱手致意，神情間既有親和，亦不失風范。

馬車從城頭‘姑蘇’二字下駛過，

城中熱鬧非凡，喧囂不斷。

身佩兵刃的武林中人齊聚，大碗飲酒，肆意吹噓。

而對面茶樓，幾名學子念叨“新政”，又提及“黨同伐異”，現場充滿快活的氣息。

城中商鋪鱗次櫛比，路上車馬交錯如織。

蘇冊靜靜望著眼前一城繁華，似有所感。

市井喧囂、人潮熙攘，比起前世，更多了鮮活的煙火氣息。

翠玄子自從進城，揚起的嘴角就未曾下放過。

此刻他終是忍不住大笑起來：“天降道種，道祖待我不?。?

道門當興，道門當興??！”

翠玄子師承道祖，丹派之學，武學平平，但時常行醫救人，因此得‘石杏林’之美稱。

如今徒弟人前顯圣，老道士比自己得了美名還開心。

蘇冊心中卻無任何波瀾。

天龍世界，佛道昌盛，道教不顯。

江湖稱少林為‘正道魁首’，連吐蕃、西夏、大理等周邊小國都獨尊佛教。

在蘇冊印象中，道教興盛還得等書畫家上位，神霄派的妖道林靈素入宮往后。

不過這位同志，卻是靠吹吹捧捧上去的...

蘇冊嘆了口氣，“師父，如今世道只有武藝超凡方可護道，不然終歸還會被人欺辱?！?

“少林不就仗著‘七十二絕技’與‘易筋經’等高深武學，才坐穩正道魁首的位置嗎?！?

自家理論源于陰陽五行學說，認為人體精氣神達到某種平衡的狀態，便為結丹，從而可實現延年益壽、超凡脫俗等愿景。

但對武學，可以說沒多少造詣。

拳頭不大，便弱了佛教一籌。

翠玄子聞言一怔，隨后朗聲道：“習武會比悟道更難不成？”

“你神魄強于他人遠甚，天生就多出無窮多天分悟性，習武對你來說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未接觸過高深武學，不知真假，蘇冊沒有回應。

他重新臥回廂內，閉目養神。

‘異種真氣’運行極快且兇猛，對自身筋脈也會造成一定負荷。

蘇冊從懷中掏出丹藥咽下，同時暗暗思索。

眾所周知，天龍里沒有機制，只有數值！

號稱“劍神”的卓不凡，在一流高手中排不上號，卻也能甩出一尺劍芒。

“北喬峰，南慕容”更是威名赫赫，隨意出掌，勁力便能吞吐三五尺之遠。

一僧、二掛、三老、四絕。

隨便一個都能左右十數萬人戰場。

自己這個修道‘結丹’的，真的能走到對岸嗎？

...

馬車穿過姑蘇城，向西駛去。

此時正是三月天氣，紅杏夾徑，綠柳垂湖，蘇冊出了車廂與翠玄子并肩而坐。

暖洋洋的春風打在身上，當真醺醺欲醉。

師徒倆將馬車寄放在太湖邊的農戶家，依湖而立，賞起景來。

太湖波光上飄來一葉小舟，綠衫少女手執雙槳，緩緩劃水而來，口中唱著小曲。

“菡萏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采蓮遲。晚來弄水船頭濕，更脫紅裙裹鴨兒?！?

歌聲嬌柔無邪，歡悅動心。

見著兩人，女子歡快問道：“可是翠玄子真人足下？”

“不錯，不錯?！币慌源湫舆B連點頭，慈和含笑。

初見劃船少女，蘇冊便知她來歷，正是那滿身盡是秀氣的阿碧。

翠玄子的故友是何人，也呼之欲出。

如此一來，蘇冊心頭涌出些不妙預感，不知慕容博這老陰比假死前要搞什么花樣。

思索間，阿碧駕舟已至岸邊。

“兩位道爺，我是慕容老爺派來接客的，我們上船再聊好伐？”

阿碧言語軟軟，說話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

蘇冊笑道：“如此有勞了。”

攜著翠玄子的手，輕輕躍上小舟，那小舟只略沉少許，卻絕無半分搖晃。

阿碧甚是驚訝，看向蘇冊的目光略帶羞澀，“小道長模樣俊俏，沒想到本事也甚是不凡...”

輕舟搖碎云天倒影。

許是怕兩位道爺路上無聊，阿碧一邊劃船一邊用吳語唱著小曲，清脆靈動。

曲曲折折的劃了一個多時辰，遙遙望見遠處綠柳叢中，露出一角飛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