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新并不知道二女在談論些什么。

此時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桐桐。

早課開始前的幾分鐘里，他又一次打開了“心動時刻”APP，一邊緊盯著Q版小人的一舉一動，一邊在心里默默思量：

要用怎樣的方式與桐桐交流，才能從她口中套出“兩真一假”的答案，把50積分的獎勵搞到手？

桐桐的早餐很簡單——兩個包子，加一杯熱牛奶。

她從冰箱里取出包子，放進蒸鍋，動作輕柔利落。

透過手機屏幕，顧知新注意到，她廚房不大，卻收拾得干凈整潔。角落里放著面粉、案板、搟面杖等，冰箱里還有一包開封的酵母。

不難猜出，這些包子都是她親手做的。

包子白白胖胖，褶子細密如花瓣，一圈圈向中心收攏，線條流暢，輪廓飽滿。

“好厲害的廚藝，”顧知新在心里暗暗感嘆，“要是她是現實中的女孩，誰娶了她，得有多有福啊。”

片刻后，教機器學習課的梁教授抱著電腦走進教室。

顧知新急忙收起手機。

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一生中遇到的最厲害的人物，或許就是大學時代的某位教授。

梁教授，全名梁超英，是計算機視覺領域公認的大佬級人物。

他發表的學術論文總引用量已超過幾萬次，多次榮獲CVPR最佳論文獎。

如今，他不僅是多個國際頂級期刊與會議的常任審稿人，還曾協助光域集團建立計算機視覺實驗室，在學術界和工業界都有極高的聲望。

但此刻站在教室里的梁教授，卻一點沒有學術大佬的架勢。

他穿著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格子襯衫，外頭隨意披著一件卡其色針織背心，褲腳輕輕卷起，腳上是一雙布面的休閑鞋，看上去更像是公園里打麻將的鄰家老頭。

講課時，他語氣溫和，帶著幾分川渝口音，言語間常穿插幾句玩笑，逗得教室里不時響起陣陣笑聲。

也因此，他在學生中頗受好評。

唯一讓人頭疼的是，他上課特別喜歡點名提問。

那些上課打瞌睡的、偷偷玩游戲的，或者躲在角落偷偷看網絡小說的學生，常常對此頗有怨言。

“……誒，同學們，我們前頭講到，支持向量機這個玩意兒主要是拿來搞二分類的。那我現在考考你們——你們說，它能不能也用來解決多分類的問題？來嘛，都開動哈腦筋噻！”

話音一落，教室里立刻安靜下來。許多學生紛紛低頭翻書，生怕和教授目光對上。

梁教授環視一圈，目光精準地鎖定了許博文。

只見許博文坐得端正，頭還一下一下地點著，乍一看，像是在連連贊同教授的高見，態度那叫一個誠懇。

可再仔細一看——那雙眼早閉上了，嘴角還掛著點口水，分明已經神游夢境，去見周公了。

“第三排第五個座位，那個在打悶墩兒的同學……你咋個想嘞？”

許博文毫無反應。

坐在他旁邊的顧知新伸手戳了戳他松軟的肥肉，低聲提醒道：“教授喊你呢。”

許博文這才猛地一抖，整個人像肉蛋蹦床似的彈了起來。

“……呃……我拒絕這個模型……因為它無法擊敗喪尸……也不尊重達芬奇……”

他依然迷迷糊糊，話還沒說完，教室里已經響起一陣竊笑聲。

梁教授輕輕搖了搖頭，并沒有責怪他，反倒笑著說：“多好的同學啊，瞌睡迷稀勒還撐著來聽我講課，真叫人感動！”

教室里的笑聲更響了，洋溢著快活的空氣。

顧知新也在一旁暗笑。

不過他也清楚——上課犯困的感覺，就像誤食了致幻蘑菇，潛意識亂成一鍋粥。

像顧知新自己高中時上課昏昏欲睡時，就曾靠著字母守恒的奇思妙想，“實現”過工業制黃金：

Cu（銅）＋Al（鋁）＝Au（金）＋Cl（氯）。

也曾在語文老師面前，把《鄒忌諷齊王納諫》里的句子背成了：“宮婦左右莫不私臣”。

……

許博文之后，梁教授又點了幾位同學，都連連搖頭，表示不知。

最后，梁教授偏頭看向顧知新，開口道：

“顧知新，這問題你曉得不？要不，你來教一下他們？”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顧知新身上。

包括坐在他旁邊的許博文，還有遠處的王欣怡。

許博文心頭想：雖說自己剛才當眾出糗確實挺社死的，但如果兄弟也一塊兒翻車，好像就沒那么難堪了。

至于王欣怡，她并沒有那種因“前男友出丑”而幸災樂禍的惡趣味。

但她內心深處卻隱隱期待著，顧知新也像許博文一樣，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她渴望看到——撇去顏值帶來的濾鏡后，前男友不過是個普通而平庸的人。

只有這樣，她做出的分手決定，才顯得理性而正確。

“謝謝你，心動時刻。”顧知新心里暗暗道。

若非昨夜在“心動時刻”中兌換了兩瓶藥水，并熬夜啃完《統計學習方法》，此刻他恐怕只能呆立原地，滿臉茫然。

而現在，知識正化作洶涌的潮水，在他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脫口而出：“支持向量機處理多分類問題時，通常采用一對一或一對多的策略。在一對一方法中，針對每一對類別(i，j)（其中 i≠j）分別訓練一個二分類器，總共需要訓練k(k?1)/2個……”

待他說完，梁教授眼中浮現出一抹滿意的神色。

“不錯！”

他看了顧知新一眼，又掃視全場，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

“這個問題嘛，其實沒得啥子難度，你們要是課前多翻翻書，個個都答得上來。“

“顧知新這娃兒，未必是班上最機靈的，但有一點做得不錯——肯下功夫，曉得自己用功。

“聰明是天生的，勤快才是真本事。你們都要好生學學他這股子勁兒！“

坐在教室后排的王欣怡，遠遠望著前方顧知新的背影，只覺得他有些陌生。

她的這位前男友，以前是和許博文半斤八兩的學渣。

怎么分了手，反倒能在課堂上侃侃而談了？

是分手刺激到他了嗎？

“這就是男人，”程璐璐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他肯定是想復合，又拉不下臉來求你，就故意發奮圖強，擺出一副優秀的樣子，好讓你回心轉意。

“我最懂這一套了。

“欣怡，你可別上當。他要是真得逞了，說不定又原形畢露了。”

“放心，好馬不吃回頭草，我絕不可能跟他復合的。”王欣怡語氣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