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活該!讓你色令智昏!讓你見個帥哥就走不動道!那么多破綻看不出來?死了都嫌浪費空氣!”
江紫靈盤腿坐在公寓地板上,薯片碎屑灑了一地,對著平板電腦里吐血身亡的女帝角色破口大罵。
屏幕里,那身玄黑龍袍被黑紅污血浸透,曾經(jīng)顧盼生輝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著,寫滿了驚駭、痛苦和被背叛的絕望。
清漪閣暖爐的光線在她臉上投下最后一點溫暖的假象,隨即被死亡的陰影徹底吞噬。
“嘖,這編劇腦子有坑吧?強行降智喂屎!邏輯呢?細節(jié)呢?那云片糕……”
江紫靈憤憤地戳著屏幕,作為醫(yī)學生兼懸疑劇骨灰粉,她對劇情漏洞的容忍度為零。就在她準備切出去打一星差評的瞬間——
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黑暗,如同巨獸的胃袋,猛地將她吞噬!
公寓明亮的燈光、薯片的咸香、平板電腦的光亮……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意識被蠻橫地拽入深不見底的漩渦,無數(shù)混亂的碎片如同高速旋轉(zhuǎn)的玻璃渣,狠狠刮過她的靈魂!
劇痛!
蝕心散那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心脈的劇痛,如同被這霸道生機點燃的干柴,瞬間以百倍千倍的烈度轟然反撲!
五臟六腑仿佛被投入了熔爐,被無形的毒火反復灼燒、撕裂!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毀滅般的沖擊,讓她剛剛恢復一絲知覺的身體再次劇烈地痙攣抽搐!
冰冷!
四肢百骸如同浸泡在萬年玄冰之中,刺骨的寒意從骨髓深處滲出,與那臟腑焚燒的劇痛形成冰火兩重天的極致折磨!
還有……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氣!
帶著鐵銹的咸腥,霸道地鉆入她的鼻腔,沖散了清漪閣里那曾經(jīng)令人心安的藥草清香!
發(fā)生了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混亂讓她本能地想要蜷縮,想要抗拒,想要再次沉入那無知無覺的黑暗!
然而,一只冰冷如同玄鐵、卻帶著不容抗拒力量的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扣住了她的下頜!
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強行撬開了她緊咬的牙關(guān)!
緊接著,一顆冰冷、圓潤、帶著奇異草木苦澀氣息的硬物,被粗暴地塞入了她的口中!
那硬物入口的瞬間,便如同春陽化雪般迅速消融!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純、帶著古老生命氣息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洪峰,順著她的喉嚨洶涌而下!
這股力量是如此浩瀚,如此霸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生”的意志,蠻橫地沖擊著她體內(nèi)肆虐的蝕心劇毒,強行將那不斷潰散的生命之火重新聚攏、點燃!
九轉(zhuǎn)還魂丹!
原主昏迷前最后的記憶碎片瞬間閃過——青鳶在謝懷瑾的藥箱里瘋狂翻找……那顆被珍重放置在玉盒底層的、龍眼大小的碧綠丹丸……
是它!是它強行吊住了她這最后一口氣!
然而,這霸道的藥力如同烈火烹油,雖然強行穩(wěn)住了她潰散的心脈,卻也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潑入冷水,瞬間激起了蝕心散更加瘋狂的反噬!
臟腑的灼痛和心脈的撕裂感驟然加劇!江紫靈的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
喉頭一甜,一股滾燙的、帶著腥臭黑氣的污血再次涌上!
“噗——!”
黑血噴濺!
意識在劇痛和藥力的瘋狂拉鋸中再次模糊……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被這內(nèi)外交攻的毀滅之力徹底撕碎、意識即將再次沉淪的瞬間——
一股溫熱、粘稠、帶著濃烈鐵銹腥氣的液體,如同涓涓細流,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猛地灌入了她被迫張開的唇齒之間!
血!
是血的味道!新鮮、滾燙、帶著生命最本源的氣息!
那溫熱的血液,與口中殘留的九轉(zhuǎn)還魂丹藥力瞬間交融!
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劑,將那霸道的生機之火徹底點燃、催發(fā)!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感,混合著撕裂臟腑的劇痛,如同海嘯般在她體內(nèi)轟然爆發(fā)!
那滾燙的生命之血,正源源不斷地、帶著一種獻祭般的瘋狂,強行灌入她的口中!
“呃……咕……”
她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那溫熱的血液和苦澀的藥液滑過灼痛的喉嚨。
感官在劇痛和瀕死的窒息中強行復蘇!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一片猩紅模糊,如同隔著一層血色的毛玻璃。劇痛讓視線無法聚焦,只能看到一片搖晃的、被血色浸染的光影輪廓。
然而,在那一團晃動刺目的猩紅光影中心,一張臉清晰地撞入了她渙散的瞳孔!
一個女人。
深青色宮裝,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
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地翻卷著皮肉!滾燙的、鮮紅的血液正如同失控的溪流,洶涌而出!
而這只流血的手腕,正死死地、決絕地壓在她的嘴唇上!那滾燙的生命之血,正源源不斷地強行灌入她的口中!
女人的臉近在咫尺!臉色蒼白如鬼,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浸濕鬢發(fā)。但那雙眼睛……那雙如同燃燒著地獄業(yè)火的眼睛!
里面翻涌的不是恐懼,不是悲傷,而是一種被逼到懸崖盡頭、孤注一擲的、毀天滅地的孤絕和守護!
“主——子——!”
一聲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生鐵的嘶吼,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玉石俱焚的瘋狂,狠狠砸在江紫靈瀕臨崩潰的意識上,“咽——下——去——!”
“您——若——死——!青——鳶——讓——整——個——皇——城——陪——葬——!”
轟——!
這聲裹挾著無盡殺意和毀滅氣息的嘶吼,如同最狂暴的精神沖擊!瞬間撕裂了江紫靈混亂瀕死的意識!
青鳶?皇城陪葬?蝕心散?九轉(zhuǎn)還魂丹?割腕喂血?
無數(shù)混亂的信息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江紫靈作為“江紫靈”的認知!
屬于“邵思涵”的記憶碎片——金殿選秀的眩暈、柳文淵冰冷的琴音、哈魯納灼熱的金瞳、蕭遠山肅殺的軍報、林德海涕淚橫流的控訴、謝懷瑾溫潤的眉眼和那句凄厲的“非我所下”、還有那半塊沾著污漬的云片糕——如同破碎的玻璃,帶著尖銳的痛楚,狠狠扎入她的腦海!
穿越?
她成了這個剛被毒死的蠢貨女帝?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膭⊥醋屗矍霸俅我缓冢?
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后倒去!但青鳶那只捏著她下頜的手,如同鐵鉗般紋絲不動!那滾燙的血液依舊在強行灌入!
不!不能死!死了這個瘋女人真的會讓整個皇城陪葬!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兇猛的野獸,在劇毒和藥力的瘋狂拉鋸中咆哮著覺醒!
江紫靈——不,此刻占據(jù)這具軀殼的女帝——猛地咬緊了牙關(guān)!
用盡剛剛被九轉(zhuǎn)還魂丹強行吊起的一絲力氣,不再抗拒,而是艱難地、主動地吞咽起來!
“呃……咕……”
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撕裂臟腑的劇痛,喉嚨里腥甜翻涌。
但她的意識,屬于醫(yī)學生江紫靈的那部分,卻在劇痛和血腥的刺激下,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開始瘋狂運轉(zhuǎn)、分析、過濾著涌入腦海的、屬于邵思涵的記憶碎片!
蝕心散!宮廷秘傳劇毒!發(fā)作迅猛,毒入心脈,斃命時間……
云片糕!江南貢品!午時……金殿之上……她隨手拈起……賞給了柳文淵……
柳文淵……清冷孤傲……接過糕點……微抿的唇線……后來……轉(zhuǎn)贈給了謝懷瑾……
謝懷瑾……溫潤如玉……深夜熬藥……行針……定魄囊……被指控下毒……
林德海涕淚橫流……藥鼠舔舐殘糕……半刻……七竅流血……心脈爆裂……
所有的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圖,在江紫靈(女帝版)被劇毒和劇痛折磨得瀕臨極限的大腦中瘋狂碰撞、組合!
一個巨大的、致命的矛盾點,如同黑暗中的閃電,猛地劈開了混亂的迷霧!
“唔……!”
她猛地停止了吞咽,身體因這巨大的發(fā)現(xiàn)而劇烈一顫!
喉頭一甜,又是一小口帶著黑氣的污血涌出,濺在青鳶深青色的宮裝上。
青鳶眼中孤絕的火焰驟然一跳!捏著她下頜的手指更加用力,幾乎要捏碎骨頭!
“主子!咽下去!”
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不容置疑的瘋狂!
然而,女帝卻死死地、用那雙剛剛凝聚起一絲清明的、帶著劇痛和驚駭?shù)难劬Γ狭饲帏S燃燒著毀滅火焰的眼眸!
她的嘴唇翕動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劇毒的荊棘叢中擠出來,嘶啞、破碎,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和……洞悉:
“蝕……蝕心散……”
她艱難地喘息著,試圖聚集力氣,“發(fā)作……迅猛……毒入心脈……斃命……絕……絕不超過……一炷香……”
青鳶的動作猛地一僵!
那雙燃燒著孤絕火焰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驚愕!
她死死盯著女帝的臉,似乎不明白她為何在此時提起這個。
女帝的喘息更加急促,胸腔如同破舊的風箱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蝕心散瘋狂的啃噬,帶來滅頂?shù)膭⊥矗?
但她眼中那點剛剛凝聚的清明卻如同風中的殘燭,頑強地燃燒著!
她拼盡全力,抬起一只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指尖艱難地指向……指向記憶中那半塊云片糕的方向!
聲音帶著一種被劇痛扭曲的、近乎凄厲的尖銳:
“可……可那塊……云片糕……”
她猛地嗆咳起來,更多的黑血涌出,但她依舊死死地盯著青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那致命的矛盾,如同驚雷般砸出:
“……是……午時……賞出去的!”
“轟——!”
這句話,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死寂而血腥的清漪閣內(nèi)!
青鳶那雙燃燒著孤絕火焰的眼眸,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里面的驚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被巨大的、冰冷的疑云所取代!
捏著女帝下頜的手指,力道下意識地松了一瞬!
午時賞出的糕點!一炷香內(nèi)斃命的劇毒!
時間!
一個巨大到足以顛覆所有指控、指向更深處陰謀的時間差!
如果毒是下在云片糕里,那么午時之后不久,無論是柳文淵還是謝懷瑾,只要吃了糕,就該立刻毒發(fā)身亡!
絕不可能活到傍晚,還讓林德海的藥鼠有機會撿到殘糕試毒!
毒……不是下在糕里?
那林德海的指控……謝懷瑾的喊冤……柳文淵的私逃……哈魯納的金符……
巨大的陰謀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青鳶的心臟!
她周身那毀天滅地的殺氣驟然一凝,隨即轉(zhuǎn)化為更加深沉、更加危險的冰冷!
她猛地轉(zhuǎn)頭,那雙如同淬了萬載寒冰的眼眸,帶著洞穿靈魂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殺意,瞬間鎖定了角落里抖如篩糠、面無人色的林德海!
林德海在女帝喊出“午時”二字的瞬間,就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他癱軟的身體猛地一僵,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當青鳶那如同九幽寒冰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連篩糠般的抖動都停滯了!
臉色瞬間由灰敗轉(zhuǎn)為死灰,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有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就在這時——
“砰——!”
清漪閣那本就破碎不堪的門框,再次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徹底撞飛!碎裂的木塊如同炮彈般四散飛濺!
凜冽的夜風裹挾著濃重的鐵銹血腥味和一股戰(zhàn)場獨有的硝煙殺氣,狂暴地灌入這方血腥彌漫、疑云驟起的煉獄!
一道高大、挺拔、如同從尸山血海中踏步而出的鐵塔身影,裹挾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和肅殺之氣,一步跨了進來!
玄黑鐵甲上沾滿暗紅的血污和塵土,肩甲甚至有一道深深的斬痕!
頭盔夾在臂彎,露出蕭遠山那張飽經(jīng)風霜、此刻卻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夜的臉龐!
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瞬間掃過閣內(nèi)!
目光掠過角落里抖如篩糠、面如死灰的林德海;掠過地上昏迷不醒、手腕詭異扭曲、滿身血污的謝懷瑾;最終,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死死釘在了竹榻邊——
釘在了單膝跪地、手腕鮮血淋漓、眼神卻冰冷如刀鋒般鎖定林德海的青鳶身上!
釘在了竹榻上龍袍染滿黑紅污血、面如金紙、卻睜著一雙燃燒著劇痛與驚人清明的眼睛、死死指向林德海方向的女帝身上!
眼前的景象,血腥依舊,但空氣中彌漫的,已不僅僅是死亡的氣息,更有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殺意與疑云!
蕭遠山那歷經(jīng)沙場、早已磨礪得如同鐵石般的神經(jīng),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的瞬間,也猛地一抽!
他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劇烈跳動了一下,瞳孔驟然收縮!
女帝那指向林德海的手,那雙異常清明的眼睛,還有青鳶那驟然轉(zhuǎn)變、鎖定林德海的冰冷殺機……
發(fā)生了什么?
巨大的疑問和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上了他的心頭!
他鐵塔般的身軀繃得更緊,手無聲地、更加用力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刀刀柄之上!
一股無形的、更加沉重的鐵血威壓和濃烈的警惕,如同實質(zhì)的鉛云,沉沉地壓向角落里的林德海!
“青鳶!陛下!”
蕭遠山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戰(zhàn)場上磨礪出的粗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落,“此間……究竟發(fā)生何事?”
江紫靈——此刻的女帝——躺在冰冷的竹榻上,蝕心散的劇毒依舊在瘋狂啃噬她的心脈,每一次心跳都如同瀕死的掙扎。
九轉(zhuǎn)還魂丹和青鳶鮮血帶來的磅礴生機,如同在油盡燈枯的軀殼里強行點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與劇毒進行著絕望的拉鋸。
然而,她的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屬于江紫靈的冷靜分析和屬于邵思涵的破碎記憶,在劇痛的熔爐中強行融合!
午時的糕點!傍晚試毒的藥鼠!這致命的時間差,像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所有看似合理的指控!
林德海!
這個涕淚橫流、拼死告發(fā)謝懷瑾的老院判!
他的驚恐,他的絕望,此刻在江紫靈眼中,全都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表演痕跡!
他才是最大的破綻!
他急于將罪名釘死在謝懷瑾身上!他甚至不惜編造了“藥鼠試毒”的細節(jié)!
若非這該死的時間差……若非她江紫靈恰好是個對毒理發(fā)作時間極其敏感的醫(yī)學生……
巨大的陰謀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
柳文淵的私逃,哈魯納的金符,謝懷瑾的冤屈……這一切背后,必然有一只更黑的手在操縱!
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她這個女帝!而林德海,不過是推到臺前的一枚棋子!
“呃……”
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襲來,喉頭腥甜翻涌。她死死咬住牙關(guān),將涌到嘴邊的黑血強行咽了回去。
不能暈!絕對不能暈過去!
否則,青鳶的劍,蕭遠山的刀,會立刻將林德海剁成肉泥!但那樣,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將永遠隱匿在黑暗之中!
她需要證據(jù)!需要撬開林德海的嘴!更需要……時間!
她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目光越過擋在身前的青鳶那緊繃如弓的脊背,迎上了蕭遠山那雙充滿驚疑和審視的銳利鷹目。
她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嘶啞破碎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生命最后的力氣擠出:
“蕭……蕭卿……”她喘息著,劇痛讓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柳……柳文淵……何在……?”
問柳文淵!轉(zhuǎn)移焦點!給青鳶爭取時間!也給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蕭遠山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jié)!
陛下剛撿回半條命,吐著黑血,第一句話竟是問那個私逃的琴師?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女帝慘白如紙卻異常清明的臉,又掃過青鳶那鎖定林德海、毫不掩飾殺意的冰冷側(cè)臉,心中的疑云瞬間膨脹到了極點!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聲音沉凝如鐵:“回陛下!逆賊柳文淵拒捕頑抗,已被臣拿下!現(xiàn)押于天牢!其貼身搜出的哈魯納王子金符,已作為罪證封存!”
柳文淵被拿下了?金符封存?
女帝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
好!
柳文淵是條重要的線!絕不能讓他死在天牢里!更不能讓那金符出問題!
“看……看好他……”
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氣息更加微弱,“還……還有……金符……不……不容有失……”
她的目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帝王的威壓,死死盯住蕭遠山。
蕭遠山心頭一震!
陛下這眼神……這語氣……與之前金殿上的驚惶失措判若兩人!
雖然虛弱瀕死,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和掌控力!
他下意識地抱拳躬身:“臣遵旨!逆賊與罪證,臣親自看管!絕無閃失!”
就在這時——
“嗬……嗬嗬……”
角落里,一直抖如篩糠、面如死灰的林德海,喉嚨里突然發(fā)出一陣古怪的、如同漏氣風箱般的抽氣聲!
他灰敗的臉色瞬間漲得紫紅,眼球如同死魚般可怕地凸出!
雙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劇烈地彈動、抽搐起來!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大股大股帶著泡沫的白沫!
毒發(fā)?
女帝和青鳶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蕭遠山也猛地轉(zhuǎn)頭,厲喝一聲:“林德海!”
青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間從竹榻邊消失!再出現(xiàn)時,已蹲在林德海身邊!
她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瞬間扣住林德海的手腕脈門!指尖傳來的脈象,亂如麻絮,狂跳數(shù)下后驟然衰竭,如同繃斷的琴弦!
“牽機引!”
青鳶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帶著刺骨的寒意!
她猛地掰開林德海緊咬的牙關(guān),一股極其淡的、帶著一絲杏仁甜香的苦味瞬間彌漫開來!
“口中藏毒!見血封喉!”
林德海的身體在青鳶話音落下的瞬間,猛地一挺!
隨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凸出的眼球死死瞪著虛空,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絲解脫?
紫紅的臉龐迅速轉(zhuǎn)為死灰,再無一絲氣息。
死了。
線索……斷了!
女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好狠!好快!
幕后之人根本不給林德海開口的機會!這毒……是早就藏在牙里的?還是剛才趁亂……?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寒意席卷而來,蝕心散的劇痛趁機瘋狂反撲!眼前陣陣發(fā)黑,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再次搖曳欲熄。
“主子!”
青鳶瞬間回到榻邊,冰冷的手再次捏開女帝的下頜,試圖繼續(xù)灌入鮮血!
“不……用……”
女帝用盡最后一絲清明,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目光死死盯著林德海癱軟的尸體,又緩緩移向地上昏迷不醒、手腕被踩斷的謝懷瑾。
她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冰面上刮過:
“謝……謝卿……救……”
救謝懷瑾!
青鳶的動作猛地一滯!那雙冰冷的寒潭眼眸深處,瞬間翻涌起驚濤駭浪!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帝!
救他?
這個被林德海指控下毒、被自己踩斷手腕、嫌疑尚未洗清的謝懷瑾?
然而,女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斷和一絲……洞悉一切的冷靜,讓她即將爆發(fā)的質(zhì)疑硬生生壓了回去!
午時……糕點……時間差……林德海的畏罪自殺……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謝懷瑾,很可能是被栽贓的替罪羊!
巨大的憤怒和一種被愚弄的恥辱感瞬間淹沒了青鳶!她周身的氣息變得更加冰冷刺骨!
但她沒有猶豫,只是對著角落厲喝一聲,聲音如同寒冰碎裂:“林德海!沒死透就爬起來救謝懷瑾!否則本座讓你林家雞犬不留,挫骨揚灰!”
癱軟在地的林德海尸體自然不會回應(yīng)。
但角落里那個一直抖如篩糠、被徹底遺忘的老宦官——之前侍奉在御座旁的老太監(jiān)——如同被鞭子抽中般猛地一顫!
他連滾帶爬地撲到謝懷瑾身邊,看著那扭曲的手腕和滿身血污,嚇得魂飛魄散,卻不敢有絲毫怠慢,抖抖索索地打開謝懷瑾那半舊的紫檀木藥箱,手忙腳亂地翻找起傷藥和續(xù)命的丹藥……
女帝看著老太監(jiān)的動作,緊繃的心弦終于稍稍松弛了一絲。
謝懷瑾……不能死。
他是目前唯一可能還掌握著關(guān)鍵信息、并且醫(yī)術(shù)足夠吊住自己這條命的人!
也是……洗清嫌疑、揪出真兇的重要一環(huán)!
蝕心散的劇毒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兇猛地啃噬上來!
九轉(zhuǎn)還魂丹和青鳶鮮血帶來的生機正在飛速流逝。巨大的疲憊和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來,要將她徹底吞噬。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閉上了眼睛。意識沉入黑暗之前,屬于江紫靈的那縷靈魂,在劇毒的深淵里發(fā)出了無聲的冷笑:
毒糕是餌,金符是鉤,畏罪自殺是斷尾求生……好一個連環(huán)殺局!
可惜……你們算漏了一點。
真正的女帝,已經(jīng)換了芯子。
這選秀的游戲……現(xiàn)在,才真正開始。
她攥緊了掌心中那個被血浸透、早已冰冷變形的靛青色“定魄囊”。
那清冽的藥香早已被血腥覆蓋,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