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內(nèi)。

姜玟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柴清風(fēng)。

“你不提麻將，馮導(dǎo)多半想不通，現(xiàn)在馮導(dǎo)跑了，你該不該負(fù)主責(zé)？”

柴清風(fēng)眼神平靜，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

“那個吃火鍋的師爺我真不演，這是立場問題，就像《戒色》里的女主，因為一枚戒指臨場叛變，演了必死，哪怕在床上叛變都有一線生機，姜導(dǎo)別害我。”

柴清風(fēng)退無可退：“姜導(dǎo)，你別逼我，當(dāng)心我動手，我六歲開始練武，練得不是套路武術(shù)。”

姜玟瞬間停下腳步。

“我不是逼你，法治社會動哪門子手啊。”

姜玟快速退后，坐到馬科旁邊的凳子上。

“坐，咱們聊聊，我都沒拿合同威脅你，不至于聊都不跟我聊吧？”

柴清風(fēng)走過去坐到姜玟對面：“這個角色沒得聊，拍出來肯定不過審。”

“我明白。”

姜玟點頭贊同：“所以我拍了好多個版本，片尾火車站過老三、老四、老五、花姐、武舉人。”

“甚至站過死了的老二、胡萬、馬邦德、黃四郎、縣長夫人，可我總覺得味道不對。”

柴清風(fēng)心想，腦子讓門擠了吧，那味道能對嘍？

睜開眼看看你到底在拍什么玩意。

表面是麻匪斗惡霸，實際是半部近代史。

現(xiàn)在還想加個吃火鍋的師爺當(dāng)幕后黑手。

那能加嗎？

審核是你親爹都過不了！

將來馮曉鋼拍《芳華》，肯定是受了你的影響。

那玩意是能拍的嗎？

簡直是想打麻將想瘋了。

你們都喜歡《霸王別姬》吧！

非要拍點那種故事出來，作死都沒這種作法。

柴清風(fēng)嘆了口氣：“姜導(dǎo)，別瞎想了，這玩意拍出來，不是禁導(dǎo)幾年的事。”

姜玟擺擺手：“沒有文件直接下到我手里。”

“那姜導(dǎo)為什么不導(dǎo)導(dǎo)試試？”

姜玟找馬科要了根煙點上：“我怕試試就逝世了。”

柴清風(fēng)無奈：“所以姜導(dǎo)在糾結(jié)什么？有糾結(jié)的必要？”

“有！”

姜玟深深點頭，語氣凝重：“你一眼就能看出來這部片子怎么回事，我覺得你能幫我過審！”

柴清風(fēng)無奈一笑。

他看了至少兩百遍《讓子彈飛》才看出吃火鍋的師爺那條線。

藏太好了，藏太深了，藏太妙了。

不藏包死的！

“姜導(dǎo)，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實在不行，你把這事跟劇組牧師說清楚，看他能不能大嘴巴抽你。”

“肯定不能，頂多拂袖而去，他脾氣還不錯。”

姜玟視線掃過身旁馬科，接著回到柴清風(fēng)身上。

“想想辦法幫我過審，如果想不出來，合同照簽，但我不拍《夏洛》，我要忙子彈飛后期。”

柴清風(fēng)沉默片刻：“姜導(dǎo)這是……威脅我？”

“不不不，不是威脅，是商量。”

“你要這么翻譯，那就沒什么好商量的了，山不轉(zhuǎn)，路轉(zhuǎn)，告辭。”

柴清風(fēng)起身往外走。

姜玟連忙攔住：“我發(fā)誓，我真是跟你商量，只不過想看看你脾氣硬不硬，如果真的硬，我還想試試激將法，現(xiàn)在不看了也不試了，我知道你夠硬。”

姜玟退后一步，躬身抱拳：“別走，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

旁邊馬科瞪眼，他頭次見姜玟這么“慫”。

柴清風(fēng)停下腳步，朝姜玟抱了個拳，坐回凳子。

如果姜玟沒有剛才的解釋和態(tài)度，這梁子結(jié)定了，將來必須狠狠清算。

看在姜玟解釋的通透，態(tài)度很誠懇的份上，柴清風(fēng)反將一軍。

“簽完合同，我給姜導(dǎo)支個招，不保證能過審，但起碼有希望。”

姜玟瞪大眼睛，他本來是在賭，沒想到真有招。

“合同我保證簽，現(xiàn)在把招告訴我！”

“你反悔怎么辦？”

姜玟唰一下抬起右手：“我發(fā)誓絕不反悔，如有違背……違背……”

柴清風(fēng)給姜玟想了個詞：“讓你閨女未婚先育。”

“不行！太毒了！”

“那就算了。”

“行行行！”

姜玟滿臉蛋疼：“如有違背讓我閨女未婚先育，行了吧？”

柴清風(fēng)點頭。

姜玟皺眉放手：“現(xiàn)在說招。”

“很簡單，拍第二部，搞死吃火鍋的師爺，把劇本跟《讓子彈飛》一塊送審，有希望能過。”

姜玟眉頭皺的更緊了。

馬科沒忍住，說出了姜玟的心里話：“這么會功夫，你連第二部都想好了？”

柴清風(fēng)心道——我想很多年了。

姜玟迫不及待：“說說大致劇情走向。”

馬科連忙掏出手機打開錄音。

柴清風(fēng)也不賣關(guān)子。

“劇情走向很簡單，一個字——打。”

“打？”姜玟疑惑，“怎么打？”

“字面意義上的打，張牧之來到浦東城外，花姐獨自一人站在城門口，手持雙槍，一槍指向張牧之，一槍頂著自己頭，然后……花姐不抵抗，自我了斷。”

姜玟眸光一亮，他全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張牧之單純來一部打戲，先是碰到不抵抗的花姐，然后跟老三老四老五來上三場……一對一的戰(zhàn)役！”

柴清風(fēng)點頭：“期間可以包圍張牧之五次，讓張牧之渡四次河，爬條鎖鏈，下場大雪等等。總之就是往死里整張牧之，撐起一百多分鐘的時長，正好老七沒騎自行車去浦東，可以讓老七救張牧之一次，僅限一次。”

“他媽的……”

姜玟滿臉笑意：“我他媽會死在片場里吧？”

柴清風(fēng)雙手一拍：“那票房肯定高，也算死得其所。”

“你大爺！”

姜玟瞪了眼柴清風(fēng)，從馬科兜里掏出煙，點上一根。

深吸一口，緩緩呼出。

“照你這條思路，最后張牧之肯定要跟吃火鍋的師爺來一場最終決戰(zhàn)，不能讓吃火鍋的師爺投降，必須弄死，這個弄死的收尾很關(guān)鍵，還要跟第一部有聯(lián)系，你怎么收？”

柴清風(fēng)嘴角微揚：“很簡單，第一部結(jié)尾，吃火鍋的師爺站在火車屁股，扔給騎馬的張牧之一顆子彈，子彈殼上刻著四個字——殺人誅心。”

姜玟猛然拍手：“第二部結(jié)尾，張牧之跟吃火鍋的師爺決戰(zhàn)過后，兩位體面人坐下來，張牧之給吃火鍋的師爺一顆子彈，上面也刻四個字！”

“沒錯。”

“刻什么字呢？”

柴清風(fēng)雙眼微瞇，語氣低沉：“邪不壓正！”

姜玟愣了下，接著放聲大笑：“好他媽一個邪不壓正！你說說，誰是邪，誰是正。”

柴清風(fēng)理所當(dāng)然道：“被壓下去的肯定不是正。”

姜玟接話：“正的肯定不會被壓下去。”

兩人異口同聲：“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