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起背簍，李招娣又買了些花椒、八果、茱萸，半斤鹽，這才和李大牛往家里走。

回到李家村時，已是黃昏。

村口，李來娣和李二牛正焦急地往村外望去。見到兩人，直接跑了過去，一把摟住李招娣。

“招娣大牛，你們這是怎么了，現在才回來，不知道老鴉嶺晚上十分危險。”

“大姐，我們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走，我們回家。”

剛進家門，還來不及休息。

“大姐，你先把面醒上，把這豬板油煉了，今晚我們吃油渣薺菜白面餃子，二牛，你幫著大姐。”李招娣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來。

“二姐，那我呢？”看到大姐和二弟都有事情，一旁的李大牛急忙開口。

“大牛，趁現在還早，你和我去河邊把豬下水洗了，晚上我把它鹵出來，明天一早拿到青石鎮去賣賣看。”

“啊！二姐，你是說你要賣那臭烘烘的豬下水？會有人要嗎，以前村里殺豬，豬下水喂狗狗都不吃！”

聽到要賣豬下水，李二牛一臉嫌棄。

“那我弄出來你可別吃。”李招娣滿臉笑意，家里人能有這樣的反應她完全不驚訝，畢竟豬下水這東西，要是處理不好，卻是難以下咽。

“好了，大姐，你們快弄吧，趁現在還不晚，我和大牛先去河邊了。”

……

河邊，李招娣一邊講解，一邊給李大牛示范，把豬腸黏膜層翻轉，那臭味嗆得一旁的李大牛淚流滿面。

“忍住了，以后這東西你可是要經常處理的。”

一邊說著，李招娣抓起一把堿土揉搓起來，當污濁黏液裹著砂礫順著河水淌走后，腥臭味慢慢消失，豬下水葉慢慢浮出羊脂玉般的柔光。

待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李招娣巧手翻飛，將豬大腸綰成如玉結。

所有工序完成，天已經完全黑了。

“大牛，端著，我們回家。”

家中。

白面已經醒上，李二牛在燒火，李來娣則是踮著腳，攪動鍋鏟。

油脂在鐵鍋里滋滋低吟，騰起的白霧里攜著葷香。不多時，油炸泛起了金黃。

豬油出鍋，李來娣熟練地拿出一小把豬油渣放在砧板上，看了看一旁李二牛可憐巴巴的眼神，心一狠，又抓了一把，配著洗干凈的薺菜剁了起來。

李招娣拿起一旁醒好的面開始搟餃子皮，李大牛、李二牛把薺菜豬油渣餡放進餃子皮中，手指翻飛捏出元寶狀。

“今天咱們奢侈一把，餃子保管夠，一會大家多吃點。”

“二姐你看！”李二牛踮起腳，舉起個奇形餃子。

李招娣定眼一看，面皮已經被自己的弟弟揉成一團面疙瘩。

“二牛這包的是什么？”

“啊，二姐你好笨，我捏了個小豬頭，你看不出來？”

這話一出，引得一旁三人捧腹大笑。

另一邊，鍋里的水已經燒開，李來娣揚手將包好的餃子放進鍋中，雪白的餃子隨著水在鍋中沉浮。

……

餃子撈進陶碗，李來娣指尖剛觸碰到碗沿，又縮了回去。

“去年冬至……”

話未說完，李招娣已經夾起一個餃子，塞到了她的嘴里。豬油渣混著薺菜的鮮香在嘴角散開，燙得李來娣直哈氣，油汁順著下巴淌了下來。

“好了，大家吃吧，但一定要慢點吃。”看著李來娣，李招娣笑了笑，“記住，只準吃七分飽。”

燈影了，李二牛吃著餃子，眼睛看著李招娣，“你們說，爹娘在天上能不能聞到香味呢？”

這一問，滿屋子上一秒孩子吸溜餃子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

“聞得見，爹娘一定會為我們感到高興的。”

吃完餃子，李招娣將洗凈的豬下水端上灶臺。

灶臺上，吃飯前已經在煮的鹵湯此刻已經咕嘟冒泡。

李招娣拿起先前洗凈的石頭，正準備往豬筒骨上敲去，卻是被李大牛攔住了。

“二姐，我來。”

說著，拿過李招娣手中的石頭，往豬筒骨上砸去，石頭砸在豬筒骨上發出脆響，砸碎豬筒骨，李招娣直接將其放入鹵湯中，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油膩膩的麻辣鮮香。

“香……真香！”

矮小的李二牛此刻已經搬來了凳子，趴在灶沿上，想要湊頭過去，卻是被李招娣按了回去。

“等著，小心被燙到。”

在眾人的圍觀中，李招娣把洗凈的豬下水放到鹵湯中。

“好了，咱們先等會，等到這鹵湯的味道進入豬下水中，那時候你們就知道這豬下水是好東西了。”

空氣中彌漫著辛辣卻好聞的香味，引得李二牛不住地吸鼻子。

他有種預感，這豬下水在二姐的手中一定會變成美味。

這樣的期待一直等了兩個時辰，當豬下水出鍋時，整個老屋里彌漫著一股肉香。

李來娣再也忍不住，也吸了吸鼻子。

“這味道，好香，像……”

像什么呢，她怎么也說不上來。

看著幾人的表情，李招娣笑了笑，拿起菜刀切了幾小塊豬大腸，依次喂到三人的口中。

一瞬間，椒香裹著肥腸在舌尖爆開，燙得李大牛原地蹦跳。

“好了，慢些嚼。”看著三人，李招娣稍一猶豫，“記住，這鍋鹵湯以后就是咱家的聚寶盆，我們的好日子就靠它了。”

“嗯嗯……”幾人不住地點頭。

“好了，等我切點出來，咱們一起吃。”

很快，桌上就出現了一小碗鹵味。

豬心、豬肺、豬肝、豬大腸，李招娣都切了一些。

“慢慢吃，你們嘗嘗味道。”

由于剛才已經嘗到了味道，這一刻，大家根本顧不上說話，直接吃了起來。

李招娣一直看著三人，當三人每樣都吃了一點后，她眼睛緊緊盯著大家：“味道怎么樣？”

李二牛最先開口，“二姐，簡直太好吃了，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肉。”

一旁，一直高冷的李大牛此刻也不停點頭，“對，二姐你太厲害了。”

“對，招娣，真的太好吃了。”

有了三人的肯定，李招娣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她對于明天的鹵味生意更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