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作文
- 1978:我的電影時代
- 人懶覺大
- 2150字
- 2025-07-03 12:00:00
申述想了一圈,疑惑道:“沒有,即便是退稿處理的稿件,編輯們都會認真提出意見。”
陳兵和梁曉生對視了一眼,肯定是那孫子的舉報下來了!
果不其然,在眾人的目光下,謝鐵黎高聲道:
“上午電影局會議上,有負責同志點名了北影,讓咱們要熱心對待業余作者,不要將人拒之門外,搞得像獨立王國一樣針插不入,水潑不進……”
他拿出掛號信,啪一下拍在桌上,厲聲道:“正好領導同志們都在,不妨聽一聽這封舉報信。”
“有話好好說,都是廠里同志,別急急燥燥的,又不是打小日本的年代!”
汪揚擺擺手,道:“你念吧!”
信中先是說明:作者一無靠山、二無后門,懷著熱忱之心對待電影事業寫下劇本,投稿經由上級領導認可,但在北影廠卻屢受刁難……
信中責問:你們對業余作者的冷漠態度,如何能讓全國觀眾信服?如何能使電影事業繁榮?
最后打出感情牌:他于周二下午,在凄風厲雨中徘徊于北影大門兩個小時,被門衛百般刁難,還見到有‘走后門’的學生在招待所寫稿改稿,想來定是抄襲。回家后感冒發燒數日,父母不得放棄重要的工作精心照料他云云。
在場眾領導面面相覷,總覺得這封信的內容主觀臆測和自我感覺過多,客觀陳述太少,十分不對味。
陳兵不清楚別人怎么想,反正他聽完后比吃了蒼蠅屎還難受。
還以為那孫子能出什么招數,原來就是寫不入流的小作文!
嘖,想一塊了……
但那孫子的小作文通篇都是編造事實,顯得綿軟無力,卻跟答辯一樣,足夠在心理上惡心惡心當事者。
什么叫‘走后門’的學生,還什么凄風厲雨中感冒發燒……
我呸!
打擊面立得太廣,又是上升到電影事業,又是指責北影廠,連感情牌都打得不堪入目。
還以為是什么厲害角色,原來就是二流子小癟三!
陳兵的組合拳,從三個層面上分而擊之,這樣的對手完全不夠看!
梁曉生聽得氣不打一處來,他原本就是書生脾氣,平日里和和氣氣,但真惹到他,指不定又會干出類似“大鬧領導會議”的戲碼。
這會兒聽完,他騰一下起身,怒道:“負責領導的批評并非空穴來風,肯定因我而起,但這封信的內容屬于編造事實,沒有幾句真話,我愿意跟他當面對質!”
汪揚叩著桌子。
“既然如此,先弄清楚來龍去脈,再研究如何妥善對待電影局的批評!”
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打斷了討論。
“這封舉報信是電影局哪位同志交給你們的?”
剛才還坐著不講話,陳兵聽到后猛然站起來,瞬間進入到演戲狀態,高聲道:
“信里字字沒提我,卻字字不離我,我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愿意同此人公堂對簿,抗爭到底!”
“我一不畏強權、二不怕犧牲,愿以血肉之軀捍衛正義,即便如螳臂當車也在所不惜,誓要將此等敗類掃出文藝界大門之外!”
“讓領導同志和廣大人民群眾看看……”
這一刻,六子吃下的涼粉、胡萬的屎盆子好似全特么扣在了一人身上,陳兵青筋爆起,揮舞著手臂,從嗓子眼里擠出一聲變了調的嘶吼:
“讓大家看看,到底是誰真的‘走后門’,又到底是誰對待電影事業懷著一片熱忱!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聚焦在陳兵身上。
謝鐵黎看著王瀾西的身影,這可是文化部主管電影的副部長,是北影廠的上級領導!
他擺擺手示意陳兵趕快坐下。
陳兵視若無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
憑什么啊!
被打的人是我,喊冤的卻是那孫子,好人、好人就該讓人拿槍指著么!
更何況他老媽親自上門還被人一頓奚落,新仇舊恨早已不共戴天!
他揚著手,討賊檄文呼之欲出,梁曉生看出了陳兵的意圖,連忙拉著他坐下。
汪揚表態道:“讓陳兵說!”
王瀾西走到會議室內,啪一下將手中的文件袋摔在桌上,關起門道:“讓小同志說話!”
謝鐵黎內心苦笑,他就是傳達電影局的會議批評,怎么反倒成了靶子。
他索性將整個人壓在椅子上,靜待處理結果。
兩個領導讓陳兵說話,并不是真的讓他吐苦水,畢竟大領導進來后親自把門給帶上,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已有暗示眾人不要將此事到處宣揚的意思。
陳兵自然識趣,已經想好的上萬字討賊檄文瞬間憋回肚子里。
他沒有過多言語,只是低下頭輕聲道:“領導,我冤啊!”
汪揚指著陳兵,嚴厲道:“陳兵,有事說事,不要小女兒姿態,有什么問題王部長給你撐腰!”
王瀾西瞥了一眼汪揚,將他和陳兵看成一唱一和的大小兩只狐貍,嘴上卻不以為意道:
“好,我這里也有兩封信和幾份文件,身為電影學院的干部,陳兵也是我的學生,就讓我來說。”
王瀾西從文件袋中掏出了兩本做了標注的油印劇本,又拿出“調色盤”。
調色盤中間畫著豎線,將稿紙左右分開,左側寫著:已故編劇海默原稿;右側寫著:某干部批示改編稿。
下方則將兩個劇本相同的內容摘錄出來,用劃線、作記號的方式分別標注出來,十分醒目。
“這是由咱們廠的文學部發給審稿委員會的請示,委員會看了之后交到我手上,恰好我有事情到小西天,順便過來了解情況!”
北影的領導班子傳遞著稿件閱覽,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在調色盤上。
這樣將抄襲部分和原著部分標注出來的方式簡單直白,一下就看出了有九成的相似度!
“這篇劇本莫非是《戰馬》?”
于藍曾與原作者海默住在一個大院,她的兒子田狀狀甚至和海默是忘年交好友。
她拿著稿子越看越眼熟,驚道:“我記得《戰馬》的初稿已遺失,應該只有一份油印本放在資料室,怎么會由外稿組收到改編的劇本?”
申述連忙補充道:“我記得有這回事!”
王瀾西仔細看完了電影局負責同志的舉報信,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這正是爭議的地方,既然稿子大家都看了,現在來說一下對當事人的處理結果!”
咦!
眾人紛紛抬頭,怎么此事就處理完畢了,那還來了解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