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沈嘉瑜到達現場時，天已經亮了。

她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眼神冷靜，動作熟練，像無數次面對尸體那樣俯下身。

“女，二十七歲，顱骨后部鈍器傷，出血量大。死亡時間……大概是凌晨兩點半到三點之間。”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卻不經意地掃過了我一眼。

沒有憐憫，沒有驚訝，甚至沒有憤怒。

仿佛只是一個很久以前就預料到的死亡。

我知道她的眼神。

我們在一起三年，她沉默的時候，往往代表著“真相比表面可怕很多”。

“發現兇器了嗎？”徐煒問。

她點頭：“床底下，一把軍用匕首。上面只有死者的血，沒有其他指紋。”

“沒有指紋？”徐煒皺眉，看向我，“你戴手套殺人？”

我不語。

“還有一個攝像頭。”沈嘉瑜說，“但它在案發前一分鐘自動斷電。”

“誰動的？”徐煒聲音沉了下來。

“暫時不清楚。”沈嘉瑜沒有回頭，站起身，卻轉身看向我，“但錄像之前的最后一幀，是林見深低頭盯著死者。”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字條。

“這不是我的筆跡。”

我把紙條遞給她。

她接過去看了一眼，然后冷冷道：“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你寫的。”

我一怔：“你怎么——”

她低頭，把那張紙條對折，收進自己的口袋。

“因為你寫字，習慣在句末加一點弧度，這是直角體。”她語氣平淡，“你不記得了吧？”

我盯著她，想說什么，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我們之間太熟。

熟到她能從一行筆跡判斷真假，卻不愿意替我開脫半句。

“你知道我沒殺人，對不對？”我終于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摘下口罩，露出那張熟悉卻疏遠的臉，目光如刀。

然后她開口：“林見深。”

“你已經不是警察了。”

她的聲音不高，但落在我耳朵里，卻像一柄斧子，把我從這場詭異的夢里活生生劈醒。

——我不是警察了。

她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

可這次，她的語氣像是在提醒我：你已經不是那個“會去找真相”的人了。

你現在，是別人的“謎底”。

“她死前告訴我，S回來了。”我低聲道。

沈嘉瑜眼神微變，盯著我：“你確定她說的是‘回來了’？”

我點頭。

她垂下眼睫，半晌，輕聲道：“那你最好記住，她說的可能不是‘他’回來了。”

我怔住：“什么意思？”

“她可能說的是……”

“你，回來了。”

我想起那個錄像帶中，那個低頭的我。

我想起我不記得的那四個小時。

我想起她的聲音：

“你已經殺過她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