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我頭一遭坐在警車里呢……”程燼望向窗外花花綠綠的夜景，發自肺腑地感慨道。

警車里彌漫著皮革味，黎寒徹此時的心情有點忐忑，也有點慌張，也有點不知所措。

他知道母親不會在這件事上善罷甘休，待會在警局，他就會見到一頭怒氣沖冠的雌獅，氣勢洶洶地對著他嘶吼。

大隊長陳禾，也就是陳一禾的父親，一個體態略微有些臃腫的中年男人，正在詢問程燼。

程燼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黎寒徹為什么在他那里，以及黎寒徹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陳禾說待會要在警察局進行調解，讓黎寒徹做好心理準備，不必因為到了了警局而緊張。

程燼一眼就看穿了他眼中的迷茫與不安，于是他輕輕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自信點，別丟份。從離家出走的那一刻，也許就注定了會走到這一步，好好看向眼前吧……”

“派出所到了，兩位下車吧。”開車的警員說道。

“好的，兩位，請跟我們來?！标惡搪氏冗~下了警車。

程燼無所畏懼地打開車門，自信地跨下車。

“來吧，孩子，是時候了……”

黎寒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打開了車門……

江渡此時已經去守夜了，因此黎寒徹能夠依靠的就只有程燼了。

黎鳳儀像一只被雷劈過的炸毛貓一樣，兇神惡煞地站在警局門口，不耐煩地滑動手機，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黎寒徹看到黎鳳儀還是出于本能的恐懼退縮了，他退到了陳禾和程燼身后，希望母親沒有看到他。

程燼非常自信地迎了上去，像沖向“怪物”的唐吉訶德。他那種驚人的勇氣，稍稍地感染了黎寒徹。

黎鳳儀看見人來了，立刻架起了她的唇槍舌炮：

“你這個小逼崽子，小王八蛋！還敢跟老娘玩離家出走這一套昂！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咯！還不趕緊跟著老娘屁滾屁滾回去……”

黎鳳儀沖過來拉住黎寒徹的手，不由分說的就要把他拽上自家的車。

程燼看不下去，一把將黎寒徹奪了過來。

程燼此時更加理解了黎寒徹所說的“披著美人皮的母老虎”，黎鳳儀明明樣貌身材都不遜色于年輕美女，卻是這樣的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潑婦。

“就是你小子昂？拐賣我們家寒徹?。磕憧茨氵@鬼樣子，媽的，穿的不倫不類的，看著就不像個好種！”

黎鳳儀不由分說地將程燼數落了一番，轉頭又對黎寒徹用更大的聲音吼道：

“看來是我對你交友沒有管控昂，你看看你都交得什么不倫不類、不三不四的野狗！”

再怎么說，這樣子羞辱人家也太過分了，不過程燼還是忍了下來。

她越說越急，跨步過來就要搶人。

“你媽的，還給老子，是你的種嗎？人販子！信不信我兩巴掌抽死你??！”

程燼就算再怎么脾氣好，也不可能忍得住了，他大聲回懟道：

“這位女士，你難道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嗎？”

黎鳳儀立刻反罵道：“你個敗家人販子！還敢跟我談禮貌不禮貌？難道你把我們家寒徹拐走就算禮貌嗎？松手，趕緊還給我！黎寒徹，你三秒鐘之內給我過來！”

黎寒徹本能的恐懼進一步吞噬著他的身體，他像受到驚嚇的小貓一樣瘋狂地縮到程燼的身后。程燼則用手牢牢地護住了她。

警察們都看不下去了，陳禾將兩派人馬拉開：

“消消火，消消火，有話好好說，行不行啊？不要吵架，不要吵架。我們雙方都坐下來好好聊一聊，行不行？我們爭取把這件事溝通調節掉，好不好？”

“聊聊聊，有什么好聊的啊，我帶走我的孩子不天經地義嗎？你們這群警察也是一個個的，都不干正事！”

黎鳳儀真是殺瘋了，連警察都敢罵，絲毫不顧警察的勸阻，依舊上去奪人。

“黎鳳儀小姐！這里是警局，請你聽從我們的命令！”陳禾從未見過這樣的潑婦，只得利用起警官的威嚴。

黎鳳儀這才冷靜下來，不過為了勸她進行協商，陳禾還是花了十多分鐘。

調節室里異常的平靜，兩派人馬各執一邊，陳禾像象棋棋盤上的楚河漢界一樣坐在中間。

黎鳳儀似乎還未消火，仍舊躁動不安地“拍打”著手機屏幕。

“你叫黎寒徹是吧，基本信息我都了解了，說說是什么情況吧？”

陳禾看黎鳳儀不好溝通，于是決定先從黎寒徹和程燼這邊下手。

剛才在車上已經問過程燼了，現在只用收集黎寒徹的信息以及對事件經過的說法就行了。

程燼時不時地進行補充：

“這孩子周五一放學就跑到我這里來了，說是他家里頭嚇人，不愿意呆在家里，問我能不能幫幫他，我就給他留下了……”

程燼話還沒說完，黎鳳儀就立刻打斷了對話，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莫開這種玩笑話昂，我們家從來都是蠻和諧的，你肯定是他社會上的什么朋友，給他拐跑去的，還故作清高嘞……”

陳禾忍了下來，繼續詢問兩人事情的經過。

程燼繼續補充道：“他就留在我這里干活，干的還是蠻好的，是個很安分守己的孩子，不像壞蛋……”

結果黎鳳儀又陰陽怪氣地打斷了對話：“哼，還留在那里干活，還安分守己，我兒子能跟你這種人在一起，那都是純王八蛋！還安分守己……”

“黎鳳儀女士，這里是派出所！你要是想鬧，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拘留！現在我沒有問你問題，請你保持沉默！”

陳禾實在忍不了了，他解開背后的銀手銬往桌子上一拍，一下就嚇住了剛才風頭正盛的黎鳳儀。

黎鳳儀頓時沒了聲響，安靜地像被老師訓斥過的孩子，然而還是一臉不屑，不耐煩地劃著手機。

“抱歉，耽誤了，您繼續說，”陳禾把手銬掛好，繼續他的筆錄，“再次提醒，黎鳳儀女士，在我詢問完之前，請您不要再表達自己的意見?！?

黎鳳儀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場調解將會艱難地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