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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虎符驚現

北陸王庭祭祀大典上,祖傳的青銅虎符意外爆發能量。

圣火化作青色妖焰,薩滿指認我為褻瀆者。

黑冰臺秘衛突襲,毒箭與機關蜂群直取我性命。

千鈞一發之際虎符竟回應我的意志,無數青銅齒輪的幻象涌入腦海。

為我擋刀的鐵木格血流如注,王庭貴族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

這枚虎符,究竟是催命符,還是開啟上古之謎的鑰匙?

凜冽的秋風,像是長生天無形的巨手,狠狠刮過北陸王庭外遼闊的祭天廣場。風卷起枯黃的草屑,打著旋兒撲向天際,卻撼動不了廣場上那一片匍匐在地、凝固如鐵石般的肅穆與狂熱。

巨大的篝火堆,便是這片肅殺與虔誠的中心。它已不再是凡火,更像一頭蟄伏于大地、正欲掙脫束縛的赤紅巨獸。粗大的原木在烈焰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橘紅的火舌瘋狂舔舐著愈發深沉的墨藍天穹,將半邊天幕映得一片妖異的彤紅,連稀疏的寒星也黯然失色。濃烈的氣味混雜著刺骨的寒意,沉沉壓在每一個人的肺腑:松脂燃燒的清苦,牛羊油脂融化的肥膩焦香,還有薩滿們點燃的、用不知名草藥和礦物混合而成的奇異焚香,三者交織,形成一種原始而蠻荒的氣息,直沖腦髓??諝夥路鸩辉偈翘摕o,而是粘稠的、跳動著某種古老生命力的漿液。

篝火的光圈之外,是人的海洋。最內層,是身著華貴貂裘、頭戴鑲嵌寶石金冠的王庭貴族,他們的皮袍上,金線銀絲繡出本部族傳承千年的猛獸圖騰,在火光下流溢著權力的冷光;稍外,是各部首領,彪悍之氣撲面而來,狼皮、熊皮制成的厚重外袍裹著鋼鐵般的軀體,腰間彎刀的刀鞘古樸沉實,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場中一切;再往外,是王庭最精銳的武士,鐵甲覆身,沉默如山,唯有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顯示著力量的內蘊;更廣闊的邊緣,則是無數普通的牧民,裹著厚實的羊毛氈袍,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對嚴酷自然的敬畏與對生存最卑微的祈求。甚至,在火光最邊緣的陰影里,還有一群被粗糲繩索死死捆綁、衣衫襤褸、面色灰敗的戰俘,他們是祭品,眼中只有麻木的絕望或刻骨的仇恨。此刻,無論身份高低貴賤,所有人都深深跪伏,額頭緊貼著冰冷堅硬、混合著草屑與沙礫的土地。低沉的、用古老北陸語吟誦的祈禱聲,從成千上萬個喉嚨里發出,匯聚成一片持續不斷的嗡鳴,如同這片蒼茫大地本身沉重而悠長的呼吸,在凜冽的秋夜里震蕩。

“嗚——嗡——咚!”

一聲蒼涼、穿透力極強的骨號長鳴,壓過了所有的祈禱嗡鳴。人群的伏拜更深了,廣場上落針可聞,唯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格外清晰。

祭壇的方向,人影晃動。以兀術大薩滿為首,十二名王庭地位最為尊崇的薩滿,踏著一種奇特的、仿佛丈量著天地韻律的緩慢步伐,從陰影中步入篝火的光暈。

他們的裝束,是這肅殺天地間最濃烈、最詭異的色彩。厚重的羽衣披拂,并非柔和的禽羽,而是猛禽最堅硬、最鋒利的翎毛——漆黑的鷹羽、蒼勁的雕翎、色彩斑斕到近乎刺眼的雉雞尾羽,層層疊疊,隨著步伐簌簌抖動,仿佛背負著一身活著的猛禽之魂。頸項和頭頂,懸掛、佩戴著用最兇猛的野獸遺骸制成的骨飾:粗糲的棕熊獠牙、帶著彎鉤的狼爪、空洞眼窩仿佛仍在凝視的狼頭骨,還有被打磨得光滑、閃爍著幽暗光澤的奇異礦石。這些沉重的骨飾隨著他們的動作相互碰撞,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咔嗒”聲。他們赤著腳,腳掌布滿厚繭,直接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涂抹著赭石與炭灰混合的油彩,在裸露的皮膚上描繪出代表日月星辰、風雨雷電、山川河流的古老符文,每一筆都蘊藏著難以言喻的力量。

走在最前的兀術大薩滿,是這片色彩漩渦中最深沉、最令人不敢直視的核心。他的羽衣近乎純粹的玄黑,唯有在烈焰的映照下,才偶爾折射出一點深紫或暗紅的幽光,仿佛凝固的夜色。他佩戴的骨飾,無論是獠牙還是指骨,都泛著一種陳年象牙般的、被歲月和神秘力量浸透的暗沉光澤,沉重而內斂。他手中持著一根近人高的骨制法杖,杖身不知由何種巨獸的腿骨打磨而成,布滿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扭曲盤繞的暗金色符文,在火光下若隱若現。法杖頂端,鑲嵌著一塊拳頭大小、內部仿佛有濃稠霧氣在不斷流轉翻滾的暗青色奇異寶石——或者說,它更像是一塊被精心雕琢過的、蘊藏著狂暴力量的巨獸指骨。兀術的面容隱藏在深深的帽兜陰影和濃重的油彩符文之下,只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睛渾濁、蒼老,如同干涸的河床,卻又在最深處燃燒著兩點微弱卻永不熄滅的幽光。他僅僅是站在那里,無需言語,一股源自大地深處的、令人靈魂震顫的威嚴便籠罩了整個廣場。

儀式進入了最核心、最狂野的高潮。

兀術站在祭壇最前方,距離那吞噬一切的圣火僅三步之遙。他開始踏動步伐,不再是緩慢的丈量,而是沉重、滯澀、帶著某種奇特韻律的旋轉。他的動作很慢,每一次抬腳、每一次落腳,都仿佛拖拽著千鈞重物,與大地緊密相連。他圍繞著篝火,如同星辰環繞著太陽,又像一頭年邁卻依舊掌控風暴的巨獸在巡視它的領地。

“咚!咚!咚!”

他身后的十一名薩滿,分列成奇特的陣型,猛地揮動了手臂。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蒙著厚厚獸皮、繃緊如巖石的巨鼓鼓面上。那鼓聲不再是凡響,它像是直接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撼動靈魂的穿透力。大地仿佛也隨之震顫。

“叮鈴鈴——嘩啦啦——”

與此同時,所有薩滿都猛烈地搖晃起手中的法器。綴滿銅鈴和細小骨片的法杖、邊緣鑲嵌著鋒利獸牙的手鼓,被他們瘋狂地搖動、撞擊。清脆急促、如同驟雨敲打冰面的鈴聲,與那撼動大地的沉悶鼓點交織、纏繞、碰撞!形成一種令人血脈賁張、心臟狂跳,同時又感到心神恍惚、意識飄離的詭異節奏。這聲音不再是聽覺的享受,它成了一種武器,一種儀式,一種溝通天地、攪動靈魂之海的魔咒。

就在這鼓鈴交織、攝人心魄的聲浪達到一個令人窒息的巔峰時,兀術那一直緊閉的、干裂如樹皮的嘴唇猛地張開!

“噢——嗬——咿呀——哈——!”

一聲蒼老、嘶啞,卻蘊含著火山般力量的吟唱,陡然拔高,撕裂了鼓鈴的狂潮!他用的是一種極其古老、晦澀難懂的語言,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大地深處擠壓而出,帶著砂石的粗糲和歲月的沉重。這是對長生天最虔誠的贊頌,對亙古星辰的呼喚,是對嚴酷自然最卑微的祈求——祈求即將到來的寒冬能稍斂它的酷烈,祈求肆虐的風雪能留一線生機,祈求來年的水草能豐美如海,祈求成群的牛羊能繁盛如山!他的聲音在廣場上空回蕩,仿佛不是出自一個衰老的軀體,而是這片荒原本身在咆哮。

隨著他激昂的吟唱,仿佛得到了無形的號令,篝火外圍,一群最精悍的北陸武士猛地躍入場中空地!他們赤裸著古銅色的上半身,肌肉虬結如老樹盤根,在火光下閃爍著油亮的光澤。震天的呼喝聲中,開始了最原始、最狂野的力量展示!角力者筋肉賁張,如同兩頭抵角的公牛;摔跤者糾纏翻滾,每一次重砸都讓地面微震;騎射武士策馬狂奔,在有限的場地內做出令人眼花繚亂的蹬里藏身、回身疾射,箭矢帶著凄厲的破空聲,精準地射中百步之外早已立好的草靶紅心!每一次力量的碰撞,每一聲戰馬的嘶鳴,每一支離弦的利箭,都化作一股股無形的、充滿血性與生命力的洪流,匯入那熊熊燃燒的圣火,成為獻給長生天的虔誠獻祭。

力量的獻祭之后,是生命的奉獻。

低沉的號角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肅殺。成群的肥壯牛羊——健碩的公牛、溫順的母羊、甚至還有幾匹毛色油亮的駿馬——被強壯的牧人驅趕著,緩緩走向圣火邊緣。篝火的高溫讓這些生靈本能地驚恐、躁動,發出不安的鳴叫,卻被牧人手中的長桿和低沉的吆喝死死壓制。

它們被驅趕到祭壇周圍特設的石槽前。身著赤紅皮袍、面無表情的執刀手早已就位。他們手中的彎刀,狹長、鋒利,刀身在火光下流動著一泓秋水般的寒光。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憐憫,只有最純粹、最高效的殺戮。執刀手動作快如閃電,精準地刺入牲畜的脖頸要害!

“噗嗤——!”

滾燙的、帶著濃郁生命氣息的鮮血,如同決堤的赤紅泉水,猛烈地噴濺而出!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瞬間爆炸開來,蠻橫地蓋過了松脂、油脂和焚香的復雜氣息,成為這片天地間唯一的主宰。滾燙的牲血汩汩流入石槽,濺落在冰冷的祭壇基石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騰起淡淡的血霧。石槽很快被注滿,粘稠的血液漫溢出來,在祭壇周圍形成一片片不斷擴大的、暗紅發亮的血泊。這是對大地之母的滋養,對長生天的血食供奉。

然而,這還不夠。最沉重、最殘酷的祭品,尚未登場。

隨著兀術吟唱的最后一個音節陡然拔高,變得尖銳而冷酷,幾名武士粗暴地將先前跪在陰影中的戰俘拖拽出來,推搡到祭壇最前方,正對著那吞吐烈焰的圣火!這些戰俘大多來自與北陸王庭有血仇的敵對部落,此刻的神情各異:有的眼神空洞,早已被恐懼和絕望抽走了靈魂;有的則死死咬著嘴唇,眼中燃燒著滔天的仇恨,死死瞪著高臺上的兀術和貴族;還有一個格外年輕的,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身體篩糠般抖動著,喉嚨里發出壓抑不住的嗚咽。

沒有審判,沒有宣告。在薩滿們陡然變得急促、尖銳、充滿神秘咒語力量的吟哦聲中,在武士鐵鉗般的大手押解下,這些活生生的祭品,被一步步推向那跳躍著、咆哮著、散發出致命高溫的圣火邊緣!

“不——!”

“長生天不會饒恕你們——!”

凄厲的、充滿了極致恐懼和絕望的慘叫聲猛地爆發!那是生命在毀滅邊緣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吶喊!這聲音是如此尖銳,甚至短暫地壓過了篝火的咆哮和薩滿的咒語!

但僅僅是短暫的一瞬。

武士們面無表情,用盡全力猛地一推!

“啊——!”

幾道身影帶著絕望的哀嚎,如同撲火的飛蛾,瞬間被那赤紅的、貪婪的火焰巨口吞噬!火焰猛地竄高了一瞬,發出更歡快的“噼啪”爆響,隨即恢復了原先的形態。那凄厲的慘叫戛然而止,仿佛被火焰生生掐斷??諝庵校搜?,迅速彌漫開一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焦糊的氣味。

最原始的力量獻祭,以生命換取神靈的垂憐。祭壇周圍,匍匐的人群中,敬畏與恐懼達到了頂點,祈禱的嗡鳴聲浪更大了,如同無數細小的蟲豸在啃噬著靈魂。

云湛跪在靠近武士隊列的外圍,額頭緊貼著冰冷粗糙的地面。濃烈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味混合著焚香的奇異氣息,不斷沖擊著他的鼻腔和胃部,帶來一陣陣強烈的惡心感。他努力壓制著生理上的不適,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扮演一個虔誠而卑微的牧民角色上。他寬大的、沾滿塵土的牧民皮袍很好地遮掩了他略顯精悍的身形,低垂的氈帽檐壓得很低,陰影遮蔽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緊抿的、線條略顯剛毅的嘴唇和緊繃的下頜線。他身邊的鐵木格,他那忠厚勇武的安達,此刻正緊緊攥著拳頭,粗壯的手臂肌肉隆起,古銅色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繃得緊緊的,眼神里充滿了對儀式的敬畏,也帶著一絲草原男兒對力量獻祭的本能認同。

云湛能感覺到貼身藏在胸前內袋里的那枚東西。那是他云氏一族世代相傳的青銅虎符,半個巴掌大小,入手沉甸甸的冰冷,造型古樸,線條粗獷,布滿了綠色的銅銹和無法辨識的細微紋路。它一直安靜得像一塊頑石,除了偶爾在夜深人靜時,云湛會莫名覺得它似乎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暖意,仿佛在呼吸。此刻,在這充滿了原始能量和血腥氣息的祭壇中心,它依舊冰冷沉寂,如同死物。

儀式已至最終章。

兀術大薩滿的吟唱,如同被拉緊到極限的弓弦,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即將爆裂的力量。他佝僂的身軀猛然挺直,渾濁的雙眼驟然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仿佛瞬間掙脫了衰老的枷鎖。他雙手高擎起那根沉重無比的骨制法杖,全身的肌肉賁張,枯瘦的手臂上青筋如同虬龍般暴起!他將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生命力,都瘋狂地灌注進那根溝通天地的骨杖之中!

“噫——呀——哈?。?!”

一聲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撕裂靈魂的古老音節,如同雷霆炸響,從兀術干癟的胸腔中噴薄而出!與此同時,他雙臂肌肉墳起,用盡全身的力量,將法杖那鑲嵌著暗青色奇異寶石(獸骨)的沉重杖尾,如同巨錘砸落般,狠狠頓向祭壇中心一塊特制的、表面布滿玄奧紋路的黑色共鳴石板!

“咚——————?。?!”

一聲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轟然爆開!

這聲音沉悶得如同來自大地最深處,來自九幽黃泉之底!它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個人的骨骼、內臟、甚至靈魂!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的空氣漣漪,以杖尾落點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整個祭壇,不,是整個廣場堅實的地面,都隨之猛烈一顫!無數跪伏的人被震得東倒西歪,發出驚恐的呼叫。

就在這聲撼動天地、蘊含著薩滿全部精神意志與祭壇神秘能量的巨響爆發的同一剎那!

云湛胸前內袋里,那枚一直冰冷沉寂的青銅虎符,驟然劇變!

它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在萬分之一秒內,變得如同剛從熔爐中取出的烙鐵!一股無法想象的、足以灼穿靈魂的滾燙感,隔著厚厚的皮袍和里衣,狠狠烙印在云湛左胸的皮肉之上!

“呃啊——!”

云湛猝不及防,劇痛讓他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一顫,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他下意識地伸手死死捂住胸口,仿佛想將那灼熱的源頭壓碎!

但這僅僅是開始!

一股低沉、渾厚、充滿了一種亙古洪荒般力量感的“嗡——嗡——”聲,并非從外界傳入耳中,而是直接在他體內的骨骼、血肉、臟腑之間震蕩、共鳴!這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頻率,每一次震動都仿佛要將他的五臟六腑攪碎、移位!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隨著那“嗡嗡”聲瘋狂地搏動,幾乎要炸裂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異響,讓旁邊的鐵木格猛地側過頭,眼中充滿了驚駭和茫然:“安達?!你怎么了?”

云湛根本來不及回答!

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狂暴能量,如同被強行塞入狹窄河道、最終決堤而出的滔天洪水,以云湛的身體為中心,不受控制地猛然爆發開來!這股能量無形無質,卻帶著一種撕裂一切、扭曲一切的狂暴意志!

它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更像一頭闖入精密儀器的狂暴巨獸!

嗡——!

這股狂暴的能量沖擊波,瞬間撞上了祭壇周圍那被兀術大薩滿以生命力量引導、由無數薩滿吟唱、鼓鈴、血祭共同構筑的、相對穩定的神秘能量場!

平衡,在萬分之一秒內被徹底打破!

幾乎在云湛胸前虎符爆發出那毀滅性無形沖擊波的同一瞬間!

祭壇中央,那堆原本已沖天數丈、烈焰翻騰、象征著長生天威嚴的篝火巨柱,猛地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劇變!

仿佛有億萬桶無形的滾油被同時傾注其中!

轟隆——?。。?

赤金色的火焰猛地向上瘋狂暴漲!火柱瞬間膨脹了數倍不止,粗壯得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狂暴的火焰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呼嘯著直沖天際,熾烈的光芒將整個王庭、乃至方圓數十里的荒原都映照得亮如白晝!遠處連綿的雪山之巔,都反射出刺目的紅光!

但這僅僅是視覺沖擊的前奏!

更令人魂飛魄散的變化緊隨其后!

那沖天的、本該是熾烈金紅的火焰巨柱,在膨脹到極致、光芒刺得所有人睜不開眼的剎那,顏色——變了!

如同有一只無形的、來自幽冥地獄的巨手,瞬間抽走了火焰中所有的光明與熾熱,注入了無盡的死寂與冰寒!

金紅褪去,一種冰冷、妖異、仿佛凝結了萬載玄冰又在地獄熔巖中淬煉過的慘青色,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至整片火海!

青焰!

無聲燃燒的青焰!

它們不再咆哮,不再發出噼啪的爆響,只是無聲地、冰冷地、妖異地向上躥升、舔舐著夜空。青色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赤紅,將整個祭天廣場、所有匍匐的人群、高聳的祭壇、乃至金頂王帳,都籠罩在一片詭異、死寂、令人骨髓都為之凍結的幽光之中!

這光芒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反而散發出一種源自九幽地府的、凍結靈魂的詭異寒氣!每一個被這青光照耀的人,都感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長生天??!”

“圣火!圣火怎么了?!”

“妖火!是妖火!長生天發怒了!”

死寂只維持了一瞬,隨即被無數驚恐到變調的尖叫、絕望的哭嚎、語無倫次的祈禱徹底撕裂!人群如同被投入滾水的蟻群,徹底炸開了鍋!貴族們再也維持不住儀態,驚恐地向后推搡、跌倒;牧民們死死抱著頭,蜷縮在地,身體抖如篩糠;武士們下意識地握緊了武器,臉上寫滿了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天空,異象再起!

王庭上空,十幾只被馴養、用于狩獵和預警的猛禽——矯健的蒼鷹、迅捷的游隼——原本正安靜地盤旋,如同忠誠的衛士。此刻,它們如同被無形的、淬毒的鞭子狠狠抽中!發出凄厲到不似鳥鳴的尖銳悲鳴!所有的猛禽瞬間炸了毛,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拍打著翅膀,用盡全身力氣向著更高、更遠的黑暗蒼穹亡命逃竄,隊形瞬間潰散,仿佛身后有滅頂之災在追趕!

更遠處,王庭邊緣巨大的馬廄里,數百匹北陸最優良的駿馬,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那源自靈魂深處的、滅頂般的恐懼!它們發出此起彼伏、充滿絕望的長嘶!健壯的馬匹瘋狂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鐵蹄帶著千鈞之力,狠狠踢踹著堅固的木柵欄!它們拼命地甩頭、掙扎,試圖掙脫束縛的韁繩,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極致的驚恐!馬廄內瞬間一片混亂,木屑紛飛,嘶鳴震天,如同末日降臨!

而這一切混亂、恐懼、毀滅的中心源頭——

祭壇最前方,兀術大薩滿手中的那根古老骨杖,頂端那塊暗青色、內部仿佛有霧氣流轉的奇異寶石(獸骨),在沖天青焰的映照下,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寶石內部原本緩慢流轉的霧氣,如同被颶風攪動,瘋狂地旋轉起來!一股強烈無比的幽藍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兇獸睜開了雙眼,猛地從寶石內部透射而出!這光芒是如此耀眼,如此純粹,帶著一種冰冷而神秘的質感,甚至穿透了兀術緊握法杖的、枯瘦如鷹爪的手指縫隙!這幽藍的光芒,其閃爍的頻率,竟與云湛胸前那持續不斷的、低沉而充滿力量的“嗡——嗡——”聲,隱隱同頻共振!

所有薩滿,無論地位高低,無論距離祭壇中心遠近,都在云湛胸前那股無形能量爆發、圣火異變、法杖共鳴的瞬間,如遭雷殛!

“噗!”

距離最近的幾名薩滿首當其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身體猛地向后拋飛,口中噴出殷紅的鮮血!手中的鼓槌、法鈴脫手飛出。

其余的薩滿,也都渾身劇震!他們手中的動作瞬間僵硬、停滯!鼓聲戛然而止,鈴聲零落破碎。

震驚!茫然!然后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極致的恐懼與滔天的憤怒!

他們對天地能量的感知遠超常人,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那股撕裂祭壇能量場、引發圣火妖變、震動法杖共鳴的狂暴能量亂流的源頭,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無比清晰地被他們捕捉到——那混亂、褻瀆、不祥的核心,正來自于人群外圍,那個穿著普通牧民皮袍、捂著胸口、臉色慘白的年輕身影!

兀術大薩滿渾濁的雙眼,在法杖頂端爆發出強烈幽藍光芒的瞬間,在感受到所有薩滿震驚目光所指的剎那,爆射出如同萬年玄冰般、足以刺穿靈魂的銳利精光!所有的老態龍鐘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雷霆、生殺予奪的無上威嚴!

他那干枯如同老樹皮的手指,帶著無邊的憤怒和一種深埋心底、被驟然喚醒的巨大恐懼,猛地抬起,如同指向深淵的利劍,精準無比地刺向人群中的云湛!

“異象之源?。?!”

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激動和那深沉的恐懼而徹底扭曲、尖厲刺耳,如同夜梟的厲嘯,帶著薩滿特有的精神震蕩之力,狠狠壓過了廣場上所有的驚呼、哭嚎和馬匹的嘶鳴!

“褻瀆圣火!招致妖焰!引來不祥??!長生天降下雷霆之怒?。。 ?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抓住他!抓住那個帶來災禍的不祥之人!?。 ?

這聲怒吼,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投入了一塊寒冰,瞬間引爆了所有積壓的恐懼和混亂!

“抓住他!”

“褻瀆者!殺了他平息長生天之怒!”

“抓住那個穿灰袍戴氈帽的!”

距離云湛最近的十幾名王庭護衛武士,是直屬王庭、最忠誠于王權和大薩滿的精銳力量。兀術的怒吼如同點燃了他們血脈中的兇悍與對神靈的狂熱。最初的驚懼瞬間被對“褻瀆者”的滔天怒火取代!嗆啷啷一片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十幾柄狹長、弧度完美的北陸彎刀同時出鞘!冰冷的刀身在慘青妖焰的映照下,流動著毒蛇般幽冷致命的寒光!

“殺——!”

沒有任何遲疑,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十幾名精銳武士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臉上肌肉扭曲,眼中燃燒著憤怒與一絲對未知力量的驚悸,兇狠無比地撲向被兀術指認的云湛!刀鋒劃破凝固的、充滿血腥和恐懼的空氣,帶著撕裂一切的殺意!

“安達?!”鐵木格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顫!他就在云湛身旁,親眼目睹了云湛瞬間的痛苦和異狀,也聽到了兀術那如同詛咒般的怒吼。巨大的震驚和茫然如同冰水澆頭!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安達,會突然變成引發天象劇變的“不祥之人”?為什么圣火會變青?為什么連大薩滿的法杖都在發光?

但這一切的疑惑,在武士們閃著幽光的彎刀撲向云湛的剎那,被徹底碾碎!

鐵木格骨子里那流淌著的、對“安達”(兄弟)超越生死的忠誠,和草原男兒最純粹的血性,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瞬間壓倒了一切!

“住手!??!”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從鐵木格胸腔中迸發!這怒吼蘊含著他全部的力量和憤怒,甚至短暫壓過了周圍的喧囂!他魁梧如同巨熊的身軀猛地橫跨一步,結結實實、毫無保留地擋在了云湛身前!他那柄比普通彎刀更沉重、刀背更厚、飽飲過狼血的戰刀,早已在怒吼聲中閃電般出鞘!

“誰敢動我兄弟——??!”

刀光如匹練!帶著鐵木格決絕的意志和狂暴的力量,迎著最先沖到面前的一名武士,狠狠劈斬而下!

鐺——?。。?

刺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炸響!兩柄彎刀猛烈碰撞,迸濺出一大蓬刺目耀眼的火星,在青色的火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巨大的力量讓那名沖在最前的武士悶哼一聲,虎口崩裂,彎刀幾乎脫手,踉蹌著向后跌退!

鐵木格如同磐石般立在云湛身前,寬闊的后背成了最堅實的壁壘。他雙目赤紅,如同護崽的狂獅,死死盯著眼前如狼似虎的武士群!

云湛自己更是驚駭欲絕!

胸口的劇痛如同烙鐵在反復灼燒,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那深入骨髓的痛楚!骨骼和內臟中持續不斷的“嗡——嗡——”共鳴,震得他頭暈目眩,耳中一片轟鳴,連鐵木格的怒吼和兵器的撞擊聲都變得模糊不清。

‘不是我!我不知道!’他心中瘋狂吶喊,嘴唇翕動,試圖辯解,但聲音出口卻嘶啞微弱,瞬間被更大的混亂徹底吞沒。

面對撲來的刀光和擋在身前、為他浴血的安達,求生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腰間——那里掛著他父親留給他的、一柄同樣古樸的青銅短刀。然而,手剛觸到冰冷的刀柄,一股更強烈的灼痛和眩暈感猛地從胸口炸開,仿佛那虎符在警告他,在抗拒他的動作!他的手僵在半空,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無邊的混亂和劇痛。

整個祭壇廣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滾油鍋,徹底炸裂、沸騰!

“保護大薩滿!”

“抓住褻瀆者!”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傷了貴人!”

“長生天??!救救我們!”

貴族們尖叫著、推搡著,在護衛的保護下拼命向金帳方向退去,華麗的皮袍被踩踏,金冠歪斜,狼狽不堪。牧民們驚恐地匍匐在地,雙手死死抱著頭,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口中只剩下無意義的哭嚎。武士們分成了幾股:一部分如狼似虎地繼續撲向云湛和鐵木格;一部分則手忙腳亂地試圖在混亂的人潮中維持秩序,推開擋路的牧民,呵斥著失去理智的同伴;還有一部分則迅速收縮,將祭壇、兀術大薩滿和幾位核心貴族保護在中間。

驚呼聲、呵斥聲、兵器碰撞聲、傷者的呻吟、戰馬的嘶鳴(從遠處傳來)、女人孩子的哭喊……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毀滅性的聲浪,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和神經。場面徹底失控,如同煉獄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云湛和鐵木格被十幾名精銳武士圍攻、眼看就要被亂刀分尸的剎那!

嗚——嗚——嗚——?。。?

王庭外圍,最高的那座瞭望塔上,凄厲刺耳到令人頭皮炸裂的骨哨警報聲,如同鋼針般猛地刺穿了廣場上混亂的喧囂!緊接著,示警的沉重號角聲也“嗚嗚”地響起,如同垂死巨獸的哀鳴,穿透了整個混亂的廣場!聲音的來源,清晰指向遠離祭壇核心的、王庭營地邊緣的西北方向!

敵襲!來自外部的敵襲!

這警報來得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致命!

幾乎就在骨哨尖鳴響起的同一瞬間!

借著篝火明暗交界處濃重的陰影,借著混亂人群形成的天然掩護,幾道如鬼魅般迅捷、如毒蛇般陰冷的身影,以超越常人理解的速度和詭異莫測的路線,從幾個不同的方向,如同離弦之箭,直撲祭壇外圍——云湛所在的區域!

他們來了!追蹤虎符那驚天動地的能量波動而來——秦遺族黑冰臺秘衛!

人數不多,只有七八人,卻如同七八把出鞘的、淬了劇毒的匕首,散發著冰冷、純粹、毫無感情的殺意!他們身著輕便緊身的漆黑皮甲,那皮甲在慘青的妖火下泛著一種非皮革的光澤,隱約可見細密的金屬絲紋路內嵌其中,顯然是某種兼具韌性與防護的奇異材質。關節處覆蓋著靈活的活動甲片,確保動作不受絲毫阻滯。臉上覆蓋著只露出冰冷雙眼的黑色面罩,那眼神如同萬年寒潭,不起一絲波瀾。他們的動作迅捷如捕食的獵豹,配合默契得如同一個整體,移動間無聲無息,如同融入陰影本身。

甫一現身,目標明確!

“咻!咻!咻!咻!”

沒有任何廢話,沒有絲毫遲疑!所有秘衛在高速移動中,同時抬起了手臂。精巧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連發手弩瞬間激發!弩箭短小精悍,箭頭在青焰下閃爍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幽藍色光澤——淬有劇毒“青蝰涎”,見血封喉!

密集的弩箭如同驟然襲來的毒蜂群,發出刺耳的破空聲,精準得令人膽寒!它們的目標,赫然是擋在云湛身前的王庭武士,以及幾名試圖靠近云湛、協助武士擒拿的薩滿護衛!

“呃啊——!”

“有毒……!”

數名正全神貫注圍攻鐵木格和云湛的武士,以及兩名手持骨杖試圖施法的薩滿護衛,根本來不及反應!弩箭精準地釘入他們的咽喉、心口、眼眶!中箭者發出短促凄厲的慘叫,傷口瞬間變得烏黑發紫,劇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身體如同被抽掉骨頭般軟倒,頃刻斃命!

近身的秘衛則如同鬼魅般切入戰團!他們從腰間抽出淬毒的漆黑匕首——“墨牙”!匕首的刃口在青焰下流動著不祥的幽光。他們的招式刁鉆、狠辣、高效,與北陸武士大開大合、剛猛霸道的風格截然不同,帶著一種陰冷精準的致命美感,專攻咽喉、心窩、關節等要害!兩名試圖攔截的武士,僅僅一個照面,就被毒蛇般的“墨牙”劃過頸動脈,捂著噴濺黑血的喉嚨倒下。

更令人驚駭的殺招緊隨而至!

其中一名看似頭領、身材相對瘦削的秘衛,眼中寒光一閃,猛地探手入懷,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金屬球!他毫不猶豫,手臂一振,將金屬球狠狠拋向云湛和鐵木格上方的半空!

咔噠!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機括彈響聲!

那黑色的金屬球在半空中瞬間裂解!如同變戲法般,化作數十只拳頭大小、形似黃蜂的金屬造物!精鋼打造的軀體烏黑發亮,薄如蟬翼的金屬翅膀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瘋狂振動,發出令人牙酸、頭皮發麻的“嗡嗡嗡”高頻振翅聲!它們尾部,一根閃爍著藍紫色幽光的尖銳毒針,如同死神的獠牙!

機關獸——鐵蜂!

“嗡——!”

鐵蜂群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在空中一個急旋,瞬間分成兩股!一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發出更尖銳的嗡鳴,猛地俯沖而下!目標不是云湛,而是周圍試圖圍攏過來的武士和驚恐亂跑的牧民!藍紫色的毒針閃爍著寒光,瘋狂地刺向暴露在外的皮膚!被刺中者無不發出凄厲慘叫,傷口迅速腫脹發黑,劇痛讓他們瞬間失去戰斗力,甚至撞倒身邊的人,制造出更大的混亂和恐慌!

另一股鐵蜂則如同忠誠的護衛,在秘衛和云湛周圍高速盤旋飛舞,形成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毒蜂屏障!任何試圖靠近的攻擊者,都要先面對這些淬毒死神的瘋狂叮刺!

目標清晰到極致——趁亂擄走引發能量波動的源頭:云湛!

兩名秘衛如同兩道漆黑的閃電,不顧一切地沖破了鐵木格和殘余武士倉促組成的防線!其中一人手中“墨牙”毒匕帶著刺骨的寒意,直刺云湛持刀的右臂關節!另一人則如同毒蛇出洞,匕首悄無聲息地抹向云湛的咽喉!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枷鎖,瞬間將云湛全身籠罩!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迫近!

虎符在胸前瘋狂地嗡鳴、滾燙!骨骼內臟的共振幾乎要將他撕裂!眼前是毒蛇般致命的漆黑匕首,耳邊是“鐵蜂”高頻振翅的死亡嗡鳴,鼻端是血腥、焦臭和毒物特有的淡淡甜腥氣!

死亡的冰冷觸感,扼住了云湛的咽喉!

在這萬分之一秒的生死存亡關頭,云湛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恐懼、疑惑都被極致的危機感碾得粉碎!只剩下一個源自生命本能的、絕望的念頭,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壓向他胸前那帶來一切災禍、此刻又滾燙如熔巖的源頭!

‘停下!快停下啊——?。?!’

這無聲的吶喊,凝聚了他全部的精神意志,如同瀕死者的最后一搏!

嗡——!

奇跡發生了!

就在他精神高度凝聚、意志如同尖錐刺向虎符的剎那,那幾乎要將他震碎、逼瘋的持續“嗡——嗡——”聲,陡然減弱了一絲!如同狂暴的洪流被一道無形的堤壩微微阻擋!那股灼燒靈魂、仿佛要將他從內部焚毀的滾燙感,也瞬間褪去了半分!仿佛這狂暴、神秘、帶來毀滅的異物,對他這瀕死的意志,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近乎本能的、條件反射般的服從!

然而,就在這精神與虎符核心力量產生瞬間接觸的萬分之一剎那!

轟——!??!

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混亂到足以摧毀理智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強行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又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水,猛地沖入云湛的腦海!

眼前的一切景象——猙獰的秘衛、盤旋的鐵蜂、浴血的鐵木格、混亂的人群、青色的妖焰——瞬間消失!被無數破碎、扭曲、光怪陸離的畫面徹底淹沒!

?巨大到無法想象、如同山岳般的青銅齒輪,在深邃無垠的黑暗中緩緩咬合、轉動,每一次轉動都發出沉悶如遠古雷霆般的轟響,震得他靈魂都在顫栗!

?幽深冰冷、仿佛通往地獄盡頭的地宮甬道,無窮無盡地向黑暗中延伸,甬道兩側的墻壁上,刻滿了比薩滿符文更加古老、更加神秘、充滿非人質感的詭異紋路,那些紋路似乎在流動,在低語……

?一個極其威嚴、高大到頂天立地的背影,身著玄黑冕服,袍服上繡著難以辨識的星辰與巨獸,靜靜地站在一座高聳入云、散發著無盡蒼涼氣息的青銅巨門之前!僅僅是一個背影,就散發出鎮壓寰宇、令諸天星辰都為之黯淡、令人窒息到靈魂凍結的無上威壓……

這龐大信息的沖擊,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大腦!云湛眼前徹底一黑,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和力氣,瞬間僵直!對外界所有的感知——聲音、光線、殺意——全部停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他如同一個斷了線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對那抹向咽喉的淬毒匕首,失去了任何反應!

“安達——?。?!”

千鈞一發之際!是鐵木格!他剛剛格開一名武士的劈砍,眼角余光瞥見云湛的異狀和那抹向兄弟咽喉的致命毒匕!巨大的驚恐瞬間攫住了他!沒有任何思考,完全是本能的驅使!

“吼——!”

鐵木格發出一聲野獸般的絕望咆哮!他完全不顧身后另一名秘衛正狠狠劈向他后頸的彎刀!用盡全身的力氣和速度,如同失控的蠻牛,猛地向云湛撞去!

砰!

云湛被狠狠撞開,踉蹌著向側后方跌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抹喉的毒匕!

與此同時!

“當啷——!”

鐵木格反手一刀,用盡全身力氣劈向那刺向云湛手臂關節的“墨牙”!火星四濺!匕首被沉重彎刀格開!

嗤啦——!

然而,就在鐵木格撞開云湛、格擋匕首的瞬間,他背后的空門大開!另一名秘衛陰冷的刀鋒,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劃過他寬闊的左肩胛!

皮袍瞬間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綻開!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而出,瞬間染紅了他半邊皮袍!劇痛讓鐵木格魁梧的身軀猛地一晃,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嗚——嗚——嗚——!”

王庭衛隊的主力,終于從外圍突如其來的警報和核心區域這地獄般的混亂中反應過來!代表著集結沖鋒的雄渾號角聲,如同滾雷般從四面八方響起!沉重而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潮水拍岸,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保護祭壇!”

“擒殺刺客!一個不留!”

“列陣!沖鋒!”

將領們聲嘶力竭的怒吼穿透混亂!大批身披重甲、手持長矛和彎刀的王庭精銳武士,如同鋼鐵洪流,從各個方向,踏著倒伏的人群和尸體,帶著滔天的怒火,向著祭壇核心區域洶涌撲來!刀槍如林,殺氣沖天!

黑冰臺秘衛頭領冰冷的雙眼掃過潮水般涌來的王庭重兵,又瞥了一眼被鐵木格死死護在身后、依舊眼神空洞僵立的云湛,以及那盤旋在云湛周圍、因王庭武士沖擊而顯得有些混亂的鐵蜂群。一絲極其細微的、代表著“任務受阻”的冷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逝。

“唳——!”

一聲尖銳短促、如同夜梟啼鳴的呼哨,猛地從他面罩下發出!

所有正在纏斗、制造混亂的黑冰臺秘衛,如同收到了最高指令的精密機器,瞬間放棄了所有目標!沒有絲毫戀戰,沒有絲毫遲疑!他們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動作迅捷如風,利用混亂的人群、倒塌的祭品架、甚至同伴的尸體作為掩護,向著王庭外圍的黑暗陰影處疾速遁去!撤退路線詭異多變,配合默契,顯然早有預案。

俯沖攻擊的鐵蜂群也“嗡”地一聲聚攏,如同歸巢的蜂群,迅速匯合成那個拳頭大小的黑色金屬球,被秘衛頭領在飛退中一把抄回懷中。

撤退,干凈利落,一擊不中,遠遁千里!

撤退過程中,他們留下了三四具被悍不畏死的王庭武士拼死纏住、最終擊殺的同袍尸體,以及幾只被重武器砸毀、掉落在地、兀自冒著縷縷青煙、發出“滋滋”電流般聲響的“鐵蜂”殘骸。這些殘骸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內部結構精密得令人頭皮發麻。

混亂,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漸漸擴散、減弱,最終留下滿目瘡痍的死寂。

祭壇中央,那曾沖天而起的慘青色妖焰,此刻已熄滅了大半,只留下零星幾點幽青的火星在焦黑的木炭余燼中明滅不定,散發出微弱卻依舊令人心頭發毛的冷光。倒斃的牛羊尸體和戰俘焦黑的殘骸散發著濃烈的焦糊惡臭。地面上,王庭武士、牧民、甚至幾個倒霉貴族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中箭中毒者的傷口烏黑腫脹,傷者痛苦的呻吟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粘稠的血泊在青色的余燼光芒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混合著牲血、人血、焦糊味和黑冰臺毒物殘留的淡淡甜腥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

兀術大薩滿的臉,陰沉得如同暴風雪前的鉛云。他手中的骨杖頂端,那枚奇異寶石(獸骨)的幽藍光芒已經黯淡下去,但內部流轉的霧氣卻異常劇烈。他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穿透混亂后彌漫的煙塵和血腥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人群外圍——釘在被鐵木格用染血的魁梧身軀死死護在身后、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仿佛還未從巨大沖擊中回神的云湛身上!更確切地說,是釘在云湛胸前那似乎還在散發著微弱余溫、隱隱透著一絲不祥悸動的位置!

所有高層的目光——驚魂未定的王子、面色鐵青的貴族、眼神閃爍的各部首領——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聚焦在同一個點!云湛!

震驚!猜疑!深入骨髓的恐懼!以及……一絲在恐懼和貪婪夾縫中悄然滋生、難以言喻的、灼熱的光!

云湛,和他身上那枚神秘莫測、帶來毀滅又似乎蘊藏著驚天力量的青銅虎符,如同被剝去了所有偽裝的寶石,徹底暴露在貪婪與恐懼交織的聚光燈下。

風暴的中心,已然形成。而風暴的代價,是滿地狼藉的生命和無盡的謎團。冰冷的夜風卷過廣場,嗚咽著,仿佛在為逝者哀歌,又似在為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發出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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