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瓊這半年來遭遇的事太多，情緒長期處于壓抑狀態，眼淚水軟。

目送著魏子義消失在黑夜里，她轉回頭來，一滴淚水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她不想被柳白潔和魏愛菊看到，忙抬手去擦。

大約太過慌張，隨著她的動作，布袋子里滿滿當當的橘子皮被她甩出來不少。

這一幕剛好被站在她身旁的柳白潔看到，她忙裝作什么都沒發現的樣子，不看趙秀瓊的臉，蹲下去幫她撿橘子皮。

她才剛伸手去撿，手指便摸到了一些油污。

緊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鋪面而來。

柳白潔只覺一股惡寒生出，她硬生生忍住了將手中橘子皮扔出去的沖動，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動作不帶絲毫遲鈍的將手伸向另一塊橘子皮。

趙秀瓊一臉不好意思的快速蹲下去，動作慌亂的從她手中接過橘子皮，手指也跟著沾到了油污。

她神色一僵，卻依舊不舍得扔掉，胡亂的將橘皮塞回包中，從口袋里翻出塊手絹拉過柳白潔的手，動作慌張的替她擦拭。

“不好意思啊，柳姑娘，把你手給弄臟了，我給你擦擦。”

柳白潔的手白凈修長宛若白玉琢成，握在她粗糙黝黑的手掌中，像是明月落進了溝渠。

她擦著擦著，動作不由慢了下來覺得自己似乎又做了件不該做的事，下意識抬頭去看柳白潔。

只見柳白潔蹲在她面前，眼中既無嫌棄也沒有不耐煩，而是靜靜的看著她，眸中隱有不忍和同情。

在她目光看向柳白潔的同時，柳白潔聲音輕柔的輕輕說道。

“趙姨沒事的，我一會回去洗洗手就行了，謝謝你替我擦手。”

看她并未介意自己的魯莽，趙秀瓊心中一松，臉上訕訕一笑，眼圈卻不受控制的再次紅了。

她稍稍偏過頭，拿手絹擦了擦眼睛，嘆了口氣，解釋般對著柳白潔說道。

“不好意思啊，讓你看笑話了。”

柳白潔輕輕搖搖頭，話匣已經打開，趙秀瓊干脆也不再藏著掖著，替自己也替魏愛菊解釋道。

“我家老頭子燙傷住院了，住院費要老大一筆錢，我們家本來是拿不出這筆錢來的，是小義最近東奔西跑的湊到了這筆錢，我家老頭子才能來瑞城看病。”

“哎，也是我們做父母的不中用，小義才十八歲就要擔這么重的擔子。”

“你這兩天也看見了，小義他為了他爹和我們忙得飯也顧不上吃，覺也沒法好好睡，我這做娘的心疼啊。”

“我沒本事，不會賺錢，就只能撿些沒人要的橘子皮，我也知道這點錢不頂事，但是現在除了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才能幫到我們家小義。”

說話間，她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啪嗒啪嗒的掉在泥地上。

這次她沒有去擦眼淚，而是低著頭和魏愛菊一起將橘子皮重新收好，兩人沉默著走回柳家院子。

柳白潔慢后她們一步，看著這番對話后，神色變得分外頹靡的兩人，她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她最近比較忙既沒空也沒心思了解魏家的事，只從平時魏家三人聊天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魏家這次是來瑞城看病似乎掏空了家底。

可從魏家能有錢到異地看病還能租他們家的房子這兩點來看，她一開始覺得魏家有重病號日子大約不會太好過，但應該也窮不到哪里去。

可從方才的對話來看，柳家的情況只怕比他預想的要艱難許多。

她此前見魏子義忙里忙外的說是要找工作，只當他應是想盡快找個班上，好緩解家中壓力。

誰知，竟是他一個人一雙肩膀扛起了魏家的重擔。

她不由想起昨天看到魏子義對著面鏡子用剪刀剪胡須的景象。

當時只覺得他動作笨拙，行為搞笑，半大的小子在乎臉面，居然用剪刀剪胡子，都不知道買把刮胡刀。

此時再回想那個場面，柳白潔只覺得心里酸溜溜的，想法再不復從前。

才半大的小子就要擔起這么重的責任，就要將父母和姐姐們護在身后。

他這個年紀心智到底要多成熟才能做到這樣的事，這份成熟又是多少的磨難考驗才能養成。

雖不管她的事，卻見不得旁人苦。

柳白潔跟在魏家母女身后，差點也跟著落下淚來。

魏子義并不知道柳家門口發生的事情，他騎著車很快來到李誠家。

因為約定好了晚上要來取貨，李家大門虛掩著并未關上。

他徑直推門進入，只聽后院還有玉石打磨聲傳來。

今晚李家老小都在，魏子義點頭和他們打過招呼后，穿過堂屋看到還在昏黃燈光下趕工的李誠和他的兩個徒弟。

見到他走進來，李誠放下手里的活，站起來扭了扭脖子，揉了揉發昏的眼睛，對著他抱怨道。

“小義哥，你這活今天可給我們師徒三人累慘了，那什么流水線，快到是快，就是來來去去就這么幾個動作，肩膀都要給我累廢了。”

魏子義假模假式的替他揉了揉肩，笑道。

“辛苦了，辛苦了，等這批貨好了我請你和兩位大哥好好吃一頓。”

說完，他勾頭往機床看去，語帶關心的問道。

“好了沒，還剩幾顆沒做？”

機床上的凹槽里放著一個竹編小簸箕，里頭放著百多顆打磨好的小精品，他伸手抬起這個小簸箕拿到光亮處，放到地上，蹲下，借著光拿起來一顆一顆的仔細相看。

李誠從另一個負責精磨的徒弟手里將剩下磨好的玉也一起抬過來，用手抓了一起放進魏子義手中的小簸箕中。

邊放他邊說道。

“快了，還有兩三顆需要精磨一下，你再等個十來分鐘就行了。”

“你看看，這堆東西都是按照你的圖雕的，嘿，小魏兄弟，說真的，看不出來啊。”

“我不瞞你，一開始我只當你是隨手畫的，覺得你還算有些天賦，選的位置畫的形狀都沒出什么大錯，只有幾塊選的位置和我預想的有些偏差。”

“我本來想按照我的想法給你重新畫圖，又想著這些都是你自己親手設計的。”

“你既然想走這條路，那幾塊料子價值也不算高，我先按你的設計雕刻一半，剩下的我給你改一改，然后對比著一起讓你看看效果差異，權當探討。”

李誠說到這有意夸張語氣的說道。

“哪知道啊，哪知道。”

“我按照你的圖磨出來，效果居然比我預想的還好，一塊是這樣也就算了，我和你意見不同的那幾塊，磨出來居然每一塊效果都出奇的不錯。”

“小魏兄弟，你這眼睛是怎么長的，怎么年紀輕輕的比我這個做了好幾年的老師傅還要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