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空洞、冰冷,沒有一絲屬于人類的情緒,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她的目光,精準地穿透了淡藍色的營養液和透明的艙壁,直接落在了抱著頭、痛苦嘶吼、如同困獸般的趙正身上。
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通過維生艙內精密的傳感器和唇語分析系統,控制臺一個分屏幕上瞬間跳出了兩個冰冷的文字:
【鑰匙……激活。】
時間凝固。空氣凍結。
維生艙內,“林小柔2號”那雙驟然睜開的眼睛,如同兩顆浸泡在營養液里的無機質黑曜石,空洞、冰冷,精準地鎖定了艙外那個抱頭嘶吼、如同崩潰野獸般的男人——她的創造者,她的毀滅者,她存在的唯一目的。
【鑰匙……激活。】
冰冷的文字無聲地跳躍在控制臺的分屏幕上。沒有情感,只有程序化的宣告。
這冰冷的宣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趙正搖搖欲墜的神經堤壩。
“不——!假的!都是假的!關掉!給我關掉它!”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眼球因極致的恐懼和狂怒而暴突,布滿猙獰的血絲。他不再試圖控制自己的崩潰,而是像一頭受傷的瘋獸,猛地撲向那面依舊投射著車禍錄像和他造物罪證的墻壁!
昂貴的西裝被撕扯,精心打理的發型凌亂不堪,他用拳頭,用頭,瘋狂地撞擊著冰冷的金屬墻面,發出沉悶而絕望的“咚咚”聲,試圖用物理的撞擊抹去那嵌入靈魂的恥辱和恐懼!鮮血從他撞破的額頭汩汩流下,混合著淚水,扭曲了他曾經高高在上的臉。
“老板!”王強驚駭欲絕,再也顧不得切斷投影,一個箭步沖上前死死抱住失控的趙正,“冷靜!老板!那是假的!是干擾!是劉依依那賤人的詭計!”
混亂如同瘟疫在冰冷的實驗室里蔓延。工作人員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嚇得呆若木雞,手足無措。尖叫聲,儀器警報的刺耳鳴叫,趙正野獸般的嘶吼和王強焦急的勸阻混雜在一起。
就在這片混亂的頂點——
嗡!!!
一道無形卻狂暴至極的意識沖擊波,如同宇宙誕生時的原初風暴,毫無征兆地以維生艙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
不是物理的能量,而是純粹意識的、源于“鑰匙”激活瞬間產生的、足以撕裂靈魂層面的震蕩!
噗通!噗通!
距離維生艙最近的幾名工程師和研究員,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頭部,雙眼瞬間翻白,口鼻溢出鮮血,身體如同斷線木偶般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他們的意識海在瞬間被這股源自“鑰匙”的狂暴力量直接沖垮、湮滅!
稍遠一些的王強,只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和眩暈狠狠攫住了他的大腦!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腦髓瘋狂攪動!他抱住趙正的手臂瞬間脫力,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太陽穴突突狂跳,眼前金星亂冒,意識像狂風中的燭火般搖曳不定!
他驚恐地看向維生艙,那個浸泡在營養液中的“林小柔2號”,她的眼神依舊空洞,但整個維生艙連同周圍的儀器,都開始劇烈地震顫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
而距離稍遠的趙正,承受的沖擊最為詭異和恐怖!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樣瞬間失去意識或遭受純粹物理性的精神重創。相反,在那股狂暴意識沖擊波襲來的瞬間,他抱頭嘶吼的動作猛地僵住!身體如同觸電般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緊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
趙正那雙因恐懼和憤怒而赤紅的眼睛,瞳孔深處,一點冰冷、空洞、非人的光芒驟然亮起!與他自身混亂驚恐的眼神形成了極其詭異的雙重疊加!如同兩套完全不同的意識程序在同一個硬件上強行運行!
他臉上的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表情在極短的時間內瘋狂切換:上一秒還是他自己那被巨大恐懼吞噬的崩潰表情,下一秒嘴角卻詭異地向上拉扯,形成一個與“林小柔2號”臉上那程序化“微笑”一模一樣的、毫無溫度的弧度!再下一秒,又切換成一種混合著原始生物貪婪和機械般冰冷計算的猙獰!
“呃……啊……呃……”他的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信號干擾般的嗬嗬聲。他不再撞擊墻壁,身體以一種極其僵硬、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姿態,一步,一步,踉蹌地朝著劇烈震顫的維生艙走去。那姿態,與艙內“林小柔2號”漂浮的姿態,形成了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同步感!
王強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眩暈,看到這一幕,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瞬間明白了!鑰匙激活!不僅僅是激活了“林小柔2號”這個載體!更在瞬間建立了一條狂暴的、不受控的、反向的意識連接通道!
趙正自身的意識,正在被“鑰匙”程序那冰冷的、非人的底層邏輯反向侵蝕、覆蓋、……爭奪控制權!
“老板!停下!斷開連接!快!”王強嘶吼著,掙扎著想要撲過去阻止。但趙正(或者說,正在爭奪他身體控制權的那個東西)猛地回頭!那雙雙重疊加、冰冷與瘋狂交織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王強!
一種源自基因底層、如同烙印般的、絕對的掌控指令,伴隨著一股更加狂暴的精神沖擊,順著那無形的意識連接通道,狠狠轟入王強的大腦!
“呃啊——!”王強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雙手死死抱住頭顱,如同被燒紅的鐵鉗插入大腦攪動!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裂、被篡改!一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直接響起:
【清除…干擾…保護…鑰匙…執行…】
王強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所有的掙扎和痛苦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空洞的、如同被格式化的麻木所取代。他眼中屬于“王強”的意志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冰冷的、執行程序的機械感。
他緩緩站直身體,動作僵硬卻精準,如同被激活的殺戮機器。他不再看趙正,而是猛地轉身,那雙空洞的眼睛掃向實驗室里其他幾個還活著、正驚恐萬狀試圖逃離的工作人員。他拔出了腰間那把高精度脈沖手槍,槍口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