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陳啟明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

“趕緊把陳招娣交出來，否則別怪我砸了你們家?！?

屋子外面一個粗糙的聲音響起。

“不好了，那個王屠戶來了。”陳招娣滿臉驚恐地看著陳啟明說道，聲音都有些顫抖。

“沒事兒，有我老婆子在，他們休想?！标惏⑵虐参苛艘痪?，然后推開屋門。

只見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滿臉橫肉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身后跟著幾混子，一看都是隔壁清水村的。

“你們要干什么？”陳阿婆問道。

“干什么？當然是來接我媳婦兒的，陳招娣呢，趕緊讓她滾出來?！蓖跬缿糁糁照却舐暫鸬?。

“媳婦兒？陳招娣還沒滿十八周歲，你要是敢搶人，我就去派出所告你。”陳阿婆寸步不讓。

“死老太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陳招娣是陳鐵生和趙金花生的，關你屁事兒。再說老子都花了五百塊錢彩禮錢，今天你要是不交人別怪我砸了你們家?！蓖跬缿襞e起拐杖指著陳阿婆怒聲道。

“我看你敢砸！”

這個時候，一個稚氣的聲音在陳阿婆身后響起。

陳啟明走了過來。

“哈哈哈，樂死我了，一個死老太婆，一個小兔崽子，你們不想活了嗎？”看到四歲的陳啟明，王屠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王屠戶，你敢辱我陳家村小祖宗?！?

這個時候，陳守根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今天一大清早的他就趕了過來，生怕王屠戶對陳啟明不利。

“陳守根，你是族長也沒用，今天這人我必須帶走，你們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币姷疥愂馗?，王屠戶依舊硬氣地說道。

“乖女婿說的對，他們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自己家的女兒憑什么要他們管。”這個時候趙金花笑嘻嘻地走了進來，看著王屠戶說道。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只要有我小祖宗在，你們休想帶走陳招娣?！?

看著趙金花陳啟明就感覺惡心，都說只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的爹娘，可趙金花卻是例外，為了五百塊錢竟然把親生閨女賣了。于是往前踏了一步站在王屠戶面前堅定地說道。

“我管你什么小祖宗，趕緊滾開。”

王屠戶上前一步拿起拐杖朝著陳啟明砸了過去。

“滾開！”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猛地響起！

如同鐵塔般的陳大壯，猛地往前踏出一步，伸手抓住拐杖。

“你敢動小祖宗一根指頭，老子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折！”

一旁的陳鐵柱也反應過來，立刻上前一步，和陳大壯并肩而立，雖然沒陳大壯壯實，但那股莊稼漢的狠勁兒也絲毫不弱。

兩人像兩尊門神，死死護住身后小小的陳啟明。

王瘸子被陳大壯的兇悍氣勢一阻，腳步頓住。

他帶來的幾個清水村的混混，本來吊兒郎當地在院門口看戲，此刻見勢不對，也呼啦啦圍了上來，手里拎著短棍、麻繩，甚至有人腰里別著明晃晃的殺豬刀，眼神不善地盯著陳大壯和陳鐵柱。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陳招娣壓抑的啜泣和村民緊張的呼吸聲。

“呵呵，好，好得很！”

王瘸子臉上露出陰狠，三角眼掃過護崽般的陳大壯和陳鐵柱，放在陳啟明身上。

“小崽子，今天把人叫出來就算了，不然……”他掂了掂手里的拐杖，又瞥了眼帶來的混混，“老子今天就是搶，也要把人帶走！我看誰敢攔！”

“你敢！”族長陳守根氣得胡子直抖，指著王瘸子罵道：“王屠戶，這里是陳家村！不是你清水村撒野的地方！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王瘸子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指著陳鐵生和趙金花，“錢是他們收的！字據是他們按的！白紙黑字！老子這是按規矩辦事！走到天邊老子也占理！你們陳家村想護短？行啊，看看是你們的鋤頭快，還是老子的殺豬刀快！”他身后一個混混配合地“唰”一聲抽出了腰間的殺豬刀，寒光閃閃。

陳守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陳鐵生夫婦：“你…你們這兩個混賬東西！還不把錢還給人家！”

趙金花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說道：“不退！憑啥退！錢.....錢都收了！陳招娣就是王屠戶的人！”陳鐵生則躲在他婆娘身后屁都不敢放一個。

局面徹底僵住了。

王瘸子仗著“理”和帶來的打手，有恃無恐。

陳家村這邊，陳守根空有族長名頭，卻壓不住潑婦和懼外的慫包，陳大壯、陳鐵柱再能打，也雙拳難敵四手。

眼看著王瘸子就要指揮手下動手搶人。

“守根?！?

一個平靜、甚至帶著點奶氣的童音，清晰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聲音來源，被陳大壯和陳鐵柱護在身后的陳啟明身上。

只見他小小的身體從兩個壯漢的保護圈里走了出來，目光平靜地落在氣得臉色發青的陳守根身上。

“小祖宗?！标愂馗B忙躬身，聲音帶著焦急和無奈。

陳啟明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陳家祠堂，第三戒律之后，是什么？”

祠堂戒律？陳守根一愣，渾濁的老眼急速轉動，猛地想起了什么，臉色瞬間變得肅穆無比，連腰桿都不自覺地挺直了。

他深吸一口氣，用蒼老卻帶著一種沉重力量的聲音，緩緩念誦：

“凡外姓之人，恃強凌弱，侵我族人，奪我田產妻女者……”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王瘸子和他帶來的混混，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擊在青石板上：

“可開祠堂，抽生死簽！簽落無悔，血債血償！”

“生死簽?。?！”

這三個字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在所有圍觀的陳姓村民心中炸響！

老一輩的，臉色驟變，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恐懼，仿佛想起了什么極其可怕的往事。

年輕一輩的，雖然不甚明了，但看到長輩們驟變的臉色和那森然凝重的氣氛，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什么玩意兒？生死簽？”王瘸子帶來的一個混混嗤笑一聲，顯然沒聽說過這陳年舊規，“裝神弄鬼！嚇唬誰呢？”

但王瘸子的臉色卻變了。

他是隔壁村的，年紀也大些，隱約聽說過一些關于陳家祠堂古老族規的傳聞，尤其是這“生死簽”，據說極其殘酷血腥！他渾濁的眼珠子驚疑不定地在陳守根肅穆的臉上和陳啟明那平靜得詭異的小臉上來回掃視。

陳啟明根本不理睬那混混的叫囂，他小小的身影站在眾人之前，面對著兇悍的王瘸子和他帶來的打手，竟無一絲懼色。

他用一只小手指向村子中央祠堂的方向，聲音稚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如同神諭般響徹全場：

“陳守根！開祠堂！備簽筒！凡我陳家村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丁，即刻入祠！”

“陳大壯！陳鐵柱！護法！”

“今日，清水村王屠戶，恃強凌弱，強搶我陳氏族人陳招娣，辱我宗族，藐我族規！按祖宗之法?！?

陳啟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帶著穿透靈魂的冰冷：

“抽生死簽！簽定生死，血濺五步！以正族規，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