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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初現之痕 罐頭盒 體溫與名為“家”的變量

醫療中心的冷光燈管發出恒定的嗡鳴,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發苦。真嗣靠在病房外冰冷的金屬長椅上,后背的淤傷被硬質椅背硌得生疼。左肩的撕裂傷在止痛泵的壓制下,只剩下一種沉悶的、持續不斷的鈍痛,如同背景噪音。

明日香還在里面。

手術室的燈滅了,人被推了出來,進了重癥監護。隔著厚厚的玻璃,只能看到被各種管子、電極片和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輪廓。監測儀屏幕上跳動的曲線微弱而規律,像風中殘燭。美里趴在玻璃上,肩膀無聲地抽動。加持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臉色凝重如鐵。律子博士則拿著電子板,和幾個醫生低聲交談,眼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

真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匆淮?,心臟就像被那只冰冷的鐵鉗攥緊一次。融合的記憶碎片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神經:病床上纏滿繃帶、眼神空洞的明日香;在插入栓里被精神污染、徹底崩潰的明日香……這些畫面與現實重疊,讓負罪感有了清晰可見的載體。是他。是他按下的發射鈕。

**絕對理性**艱難地運轉著,將翻涌的情緒強行歸類、壓縮:目標生存(明日香狀態:穩定但危重)。當前威脅(律子評估:精神污染風險高)。自身狀態(多處損傷,恢復中)。行動計劃:收集信息,制定預案。

腳步聲。

很輕。

但這一次,真嗣沒有立刻抬頭。他聽到了。也“感覺”到了。那股極淡的、雨后森林般的干凈氣息。

綾波麗停在了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她已經換掉了那身沾血的實驗服,穿著干凈的白色病號服(大概是醫療中心提供的),寬大的衣服襯得她更加單薄。赤著的腳上套了一雙過大的、明顯是男款的灰色棉襪,腳踝處還能看到一點新貼的止血繃帶邊緣。

她手里拿著東西。

一個……罐頭盒?

就是那種最常見的、裝午餐肉的扁圓形金屬罐頭盒,邊緣還有些卷曲的毛刺,洗得很干凈,在冷光燈下泛著銀白的光。罐頭盒里,裝著泥土。泥土中間,是那盆蔫頭耷腦、葉片邊緣卷曲發黃的綠蘿。

她低著頭,紅色的眼眸安靜地注視著罐頭盒里那點可憐的綠色,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寶。

真嗣的目光落在那個簡陋的“花盆”上,又移到她腳上那雙明顯不合腳的襪子(大概是某個醫護人員的?),最后停留在她平靜無波的側臉上。冰冷的邏輯鏈條在運轉:行為模式持續異常。罐頭盒來源?土壤來源?攜帶綠蘿進入醫療中心的動機?威脅等級……無法評估。

他沉默著,沒有開口詢問。任何詢問都可能引發不可控的變量。觀察,是唯一可控的選項。

綾波麗似乎也沒有交流的意圖。她只是捧著那個罐頭盒,在真嗣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動作很輕,像一片羽毛落下。罐頭盒放在并攏的膝蓋上,雙手小心地護著。她微微低著頭,藍色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小半張臉,視線依舊凝固在綠蘿那幾片發黃的葉子上。仿佛這冰冷的、充滿死亡氣息的走廊,這壓抑的悲傷和凝重的氣氛,都與她無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罐頭盒里那點微弱的、掙扎的綠意。

兩人就這樣并排坐著,隔著一拳的距離。一個看著監護室緊閉的大門,一個看著罐頭盒里的綠蘿。沒有任何交流。只有醫療儀器的滴答聲、遠處隱約的談話聲,以及空氣循環系統單調的嗡鳴。

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緩慢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監護室的門輕輕滑開。加持扶著幾乎虛脫的美里走了出來。美里的眼睛紅腫,臉上淚痕未干,靠在加持懷里,像被抽掉了骨頭。律子跟在后面,臉色依舊凝重,電子板夾在腋下。

“暫時穩定了。”律子推了推眼鏡,聲音平板無波,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生命體征維持住了。但神經連接系統受到巨大沖擊,精神污染指數……很高。什么時候能醒,會不會有后遺癥……”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美里的身體又晃了一下,加持用力扶住她。

“我……我要在這里陪她……”美里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

“葛城一尉,你需要休息。”加持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留下。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通知你。”

美里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無力地點點頭,目光透過監護室的玻璃,眷戀而絕望地看著里面那個模糊的身影。

律子的目光掃過坐在長椅上的真嗣和綾波麗。在真嗣纏著繃帶的左肩和明顯疲憊的臉色上停留了一瞬,又在綾波麗膝蓋上那個突兀的罐頭盒和綠蘿上停留了更久。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如刀,帶著審視和探究,但最終沒有說什么。她只是對加持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美里被加持半扶半抱著,也朝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經過長椅時,她看了一眼真嗣,眼神復雜,充滿了疲憊、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眼,被加持帶走了。

走廊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真嗣,綾波麗,罐頭盒里的綠蘿,還有監護室里那個無聲無息的紅發少女。

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地沖擊著真嗣的意志。身體的疼痛,精神的緊繃,巨大的負罪感……**絕對理性**的冰層在持續的壓力下變得越來越薄,搖搖欲墜。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試圖用黑暗隔絕外界的一切。

就在意識即將滑向混沌邊緣時,一種極其輕微的、布料摩擦的聲音傳入耳中。

他猛地睜開眼。

綾波麗不知何時側過了身,正看著他。不是用那種慣常的、空洞的凝視,而是帶著一種……專注的觀察?她的目光落在他纏著繃帶的左肩上,又緩緩移到他緊閉著眼睛、眉頭緊鎖的臉上。然后,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纏著新繃帶的左手。

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試探性的遲疑。

指尖小心翼翼地、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真嗣放在膝蓋上的右手手背。

冰冷。

纖細。

帶著一點紗布的粗糙感。

真嗣的身體瞬間僵硬!如同被電流擊中!他猛地睜開眼,瞳孔因為驚愕而微微收縮!

綾波麗在他睜眼的瞬間,像受驚的小動物般,飛快地收回了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她重新坐正身體,低下頭,雙手緊緊護著膝蓋上的罐頭盒,紅色的眼眸重新盯著綠蘿,仿佛剛才那瞬間的觸碰從未發生。只是那白皙的耳廓邊緣,似乎泛起了一絲極其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微紅?也許是燈光的錯覺。

真嗣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了幾下,才慢慢平復。他低頭看著自己剛剛被觸碰過的手背。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點冰冷的、轉瞬即逝的觸感。為什么?她在做什么?試探體溫?模仿人類接觸?還是……別的?

冰冷的邏輯分析再次啟動,但得出的結論混亂而矛盾。威脅等級?未知。行為模式?偏移加劇。意圖?無法解析。

他重新抬起頭,看向監護室的大門。玻璃后面,明日香的身影模糊而遙遠。他又想起渚薰的話:荊棘中的綠意……名為“人”的疼痛……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聞的“咕?!甭?,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聲音的來源……是綾波麗。

她依舊低著頭,看著綠蘿,仿佛那聲音不是她發出來的。但真嗣清晰地看到了她平坦的小腹處,極其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餓了。

在經歷了使徒襲擊、傷口處理、長時間靜坐之后,她的身體發出了最基礎的生理信號。

真嗣沉默了幾秒。他站起身,動作牽扯到傷口,帶來一陣清晰的痛感,但他沒有停頓。他走到走廊盡頭的自動販售機前,用權限卡刷了一下。機器發出輕微的嗡鳴,吐出一塊包裝簡單的能量棒和一盒無糖豆漿。

他拿著東西走回來,在綾波麗面前停下。沒有遞給她,只是把能量棒和豆漿輕輕放在了她旁邊的空位上。

綾波麗抬起頭,紅色的眼眸看向真嗣,又看了看旁邊座位上的食物。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困惑?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食物,而是再次碰了碰真嗣的右手手背。這一次,指尖停留的時間稍長了一點,像是在確認什么。依舊是冰涼的觸感。

然后,她才拿起那根能量棒,動作有些笨拙地撕開包裝。她沒有立刻吃,而是低下頭,看著手中被撕開的銀色包裝紙,似乎在研究什么新奇的東西。幾秒鐘后,她才小心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起來。吃得很安靜,很慢。

真嗣重新坐回她旁邊的位置,沒有再看她,只是沉默地看著監護室緊閉的大門。走廊里只剩下綾波麗極其輕微的咀嚼聲,以及監護室里生命監測儀那微弱而執著的滴答聲。

冰冷的金屬長椅,慘白的燈光,消毒水的味道,監護室里生死未卜的同伴,身邊這個行為詭異、捧著罐頭盒啃能量棒的藍發人偶……

這一切都荒謬絕倫。

這根本不是“家”。

這只是一個用鋼鐵、謊言和痛苦搭建的冰冷囚籠。

但就在這片絕望的荊棘叢中,真嗣看著監護室里那微弱跳動的心電圖,聽著身邊那極其細微的咀嚼聲,感受著手背上殘留的那一點冰冷觸感……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存在感”,如同黑暗中掙扎的星火,固執地穿透了冰冷的絕望。

罐頭盒里的綠蘿,在慘白的燈光下,葉子邊緣的卷曲似乎……舒展了那么一絲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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