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撇了撇嘴，小臉上滿是不屑，她最看不起這種被人欺負還不敢吭聲的呆子。

“嗤！”

她輕蔑地嗤笑了一聲，抬起小馬鞭虛虛一指，聲音清脆：

“喂！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干什么？礙手礙腳的！連路都不會看嗎？”

她目光在陳南鶴那身舊棉襖上一掃，皺著眉道：

“哼！瞧你這模樣，八成又是哪個山溝里鉆出來想學武的笨小子吧？

挨了一鞭子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真是沒趣！”

她揚了揚下巴，仔細瞧了瞧陳南鶴：

“長得倒還挺俊俏，卻是個慫包！

活該你帽子掉了！以后離本小姐的馬遠點！

滾開啦！”

陳南鶴繼承了他爹的優點，雖年級尚小，可已然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外人見了都得暗嘆端是一副好皮囊！

而女孩說完，小馬鞭輕輕一抖，

“駕！”

一聲嬌叱，雪白的小馬駒優雅地揚起蹄子，馱著這位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滴答答地跑遠，只留下一個火紅又趾高氣揚的背影。

直到那馬蹄聲遠去，虎娃才從驚恐中緩過勁來，他剛才大氣都不敢喘。

“我的老天爺啊，”

虎娃拍著胸口，心有余悸，臉色都有些發白，

“阿鶴！你沒事吧？痛不痛？”

他連忙去看小南鶴額角的傷。

陳南鶴搖了搖頭，聲音悶悶的：

“虎娃哥，我沒事，就是有點疼，不礙事。”

說著，他彎下腰重新撿起兔毛帽，看著上面沾染的塵土。

虎娃看著陳南鶴沉默撿帽子的樣子，嘆了口氣：

“哎呀阿鶴！你可真是......真是忍得好啊！

你做得對！咱可千萬不能跟她起沖突！你知道她是誰嗎？”

虎娃聲音都在發顫，湊到小南鶴耳邊低聲道，

“誰？”

小南鶴眨了眨眼迷茫地問道。

“她可是大公子的寶貝女兒！我們武館的小公主！白雪纓！那匹小馬，聽說還是二公子才送的生辰禮！

惹了她，那就是捅了天大的窟窿！咱真惹不起！忍著是對的！

挨一鞭子，撿帽子，都好過受大罰！你......你沒沖動，太好了！”

王虎娃像是逃過一劫似的，話語間有些激動。

小南鶴聽著這個名字和身份，臉上的迷茫頓時被困惑取代，

不是說大公子仁義守規矩，還得到了許多窮苦人家子弟的投靠嗎？

怎么會有個驕橫跋扈的女兒？

王虎娃一看小南鶴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困惑，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確定附近沒人，才把聲音壓得更低，湊到小南鶴耳邊小聲說道：

“噓！別奇怪！這事武館里都知道。

主要是......大公子夫人去世得早，就這一個獨女，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簡直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我偶爾聽幾個師父私下議論，都說是‘過分嬌寵’給慣出來的！

唉，誰讓那是大小姐呢？

規矩......對她來說，可能跟對咱們不一樣吧。”

虎娃無奈地聳聳肩，臉上帶著一種“事情就是這樣，咱只能認命”的表情。

他拍了拍小南鶴的肩膀：

“所以我說你剛才忍住了，做得太對了！再委屈也別惹她，不然吃虧的準是咱們自己。

走吧走吧，咱去別的地方熟悉一下，別站這兒了！”

......

而就在王虎娃帶著小南鶴熟悉武館的時候，陳時也帶著裝了野豬肉的竹筐來到了集市。

明河縣城的東市，

此時正是近午時分，年關將近的集市格外熱鬧喧囂。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童的嬉笑怒罵聲此起彼伏，混合著各種食物、生鮮、香料的味道，鮮活濃郁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陳時找了個肉市角落的空位，熟練地把竹籃放下，揭開了蓋在上面的油布。

小山似的野豬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紅白分明的野豬肉頓時引來一片目光。

肉案旁的羊雜湯老漢探過頭嘖嘆：

“嚯，好東西！自家獵的？小兄弟本事不小啊！”

“運氣，運氣。”

陳時咧嘴笑了笑，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的手，

“這不，孩子剛送武館去了，指著賣了這肉換點錢。”

“武館？”老漢咂咂嘴，“那可是個吞金窟啊，成，就沖你這份當爹的心氣，我給你招呼兩聲。”

老漢果然扯開嗓子幫忙吆喝起來：

“新鮮的野豬肉咧！剛下山的野豬！肥瘦相間膘頭足！瞧這好膘頭！”

很快，幾個衣著光鮮、顯然是富戶或酒樓采買的顧客圍了過來，摸摸肉，看看顏色，掂掂分量。

“怎么賣？”

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人問道。

“上好的肋條、后臀尖一斤四十五文，里脊尖五十五文，前腿后腿三十文，豬蹄、下水另算，誠心要，量大還可以便宜些。”

陳時報出了昨晚就盤算好的價格，比平常家豬肉貴了不少，畢竟冬季野物本就稀少，何況是這么肥壯的野豬。

八字胡拿起一塊后臀尖掂了掂，皺著眉道：

“貴了貴了，家豬才多少錢？你這都快翻倍了，四十五文太貴，三十五文吧。”

“這位大哥，話不能這么說。”

陳時好脾氣地解釋著，拿起另一塊肉指給他看，

“您瞧這肉質，這紋理，家養的和山野里跑的可完全不一樣，這可是剛獵到的鮮貨。”

正討價還價間，一個穿著舊襖子、背有些佝僂的老婦人擠進來，怯生生地問：

“小哥，有沒有便宜的碎肉、骨頭啥的？就想買點給家里娃娃熬點葷腥湯，解解饞。”

陳時看了看老婦人襤褸的衣衫和凍紅的手，又瞥了一眼籃子里幾塊分割下來的零碎肉和剔肉時附帶的一些骨頭。

他沒有猶豫，彎下腰拿起一大塊帶著不少肉的筒骨和旁邊幾塊碎肉，用油草紙包好，直接遞給了對方：

“大娘，拿著吧，這些不值當算錢，天氣冷，熬點熱湯暖暖身子。”

老婆婆愣住了，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花，連聲道：“這，這可怎么使得，小哥，我，我這兒有幾個銅板......”

“拿著吧大娘，”陳時擺擺手，“我媳婦剛懷上，就當積福了。”

“好，好，謝謝你了，小哥。”

老婦人千恩萬謝地走了，

而剛剛陳時施舍碎肉的一幕卻正好被不遠處的一人看在眼中，

如果有眼尖的人望見，肯定會一眼認出

那不是明河縣最大酒樓——福運酒樓的掌柜，丁大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