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聲的交接
- 你都要退伍了,還殺爆全場?!
- 流水之墨
- 3228字
- 2025-06-29 00:02:00
三天后,三師師部大禮堂。
巨大的紅色幕布懸掛在舞臺中央,上方是“熱烈歡送老兵退伍暨表彰晉升大會”的燙金大字。
禮堂里座無虛席,黑壓壓的一片,全是穿著筆挺常服的官兵。
前幾排,坐著的是胸前掛著大紅花的老兵們。
舞臺上,師長胡勝利和政委齊海并肩而立。
齊海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傳遍了整個禮堂,帶著一種特有的溫和。
“同志們,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又是一年退伍季,我代表師黨委,向為我們?nèi)龓煼瞰I(xiàn)了熱血的全體退伍老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話音落下,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經(jīng)久不息。
胡勝利接過話筒,他的聲音充滿了力量。
“你們把最好的年華留在了這里,把汗水灑在了這片土地上。”
“我胡勝利,代表三師全體官兵,謝謝你們!”
他猛地一躬身,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臺下的老兵們再也繃不住了,許多人瞬間淚崩,用手背胡亂地抹著臉。
“接下來,宣讀本次演習(xí)任務(wù)中的立功命令。”
胡勝利直起身,目光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四連的隊列中。
“四連班長,梁勇安同志!”
梁勇安猛地站了起來。
“到!”
“梁勇安同志,在任務(wù)中指揮得當(dāng),作戰(zhàn)勇猛,榮立個人一等功一次!”
“四連列兵,陳遠(yuǎn)同志!”
陳遠(yuǎn)也跟著站起。
“到!”
“陳遠(yuǎn)同志,在任務(wù)中不畏艱險,智勇雙全,榮立個人二等功一次!”
“四連列兵,謝闖同志!”
謝闖噌地一下彈起來,激動得臉都紅了。
“到!”
“謝闖同志,在任務(wù)中積極勇敢,配合有力,榮立個人三等功一次!”
“請三位同志上臺!”
在全師官兵的注視下,三人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上主席臺。
胡勝利和齊海親自為他們佩戴軍功章。
三人抬手,敬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臺下再次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然而,胡勝利卻沒有讓他們下臺的意思,他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胡勝利從身旁的助理手中,接過一份嶄新的文件,他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
他緩緩展開文件,一字一句,聲音清晰洪亮。
“經(jīng)軍區(qū)、集團(tuán)軍、師三級黨委聯(lián)席會議特批……”
聽到這個開頭,臺下所有軍官的后背都下意識地挺直了。
這規(guī)格,太高了。
胡勝利的目光落在了陳遠(yuǎn)身上。
“特批,破格授予陳遠(yuǎn)同志陸軍少尉軍銜,即刻生效。”
“轟!”
這句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禮堂里每一個人的腦子里轟然炸開。
臺下,四連連長林舟行和營長常明對視一眼。
盡管他們早已知道內(nèi)情,心臟還是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他們身邊的其他干部,則是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我……我沒聽錯吧?列兵提干成少尉?”
“這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了?還是師長念錯了?”
短暫的死寂之后,禮堂里徹底炸了鍋。
陳遠(yuǎn)自己也愣住了,他站在臺上,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盡管常明和林舟行已經(jīng)給他透過氣,但親耳聽到這個命令時,那種沖擊力依舊讓他有些恍惚。
他身邊的謝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真他娘的疼。
唯一還算鎮(zhèn)定的,是梁勇安,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陳遠(yuǎn)。
“肅靜!”胡勝利一聲暴喝,聲如洪鐘,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凌厲的目光掃過全場。
“我知道你們很震驚,很意外,甚至覺得這不合規(guī)矩。”
“但我要告訴你們,規(guī)矩是人定的,也是為人服務(wù)的!”
“對于我們軍隊的英雄,對于特殊的人才,就應(yīng)該有特殊的政策!”
“陳遠(yuǎn)同志,配得上這份榮譽(yù)!”
他的話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一名禮兵托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穩(wěn)步走上臺。
胡勝利親手掀開紅布,托盤里,一副嶄新的少尉肩章,在燈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陳遠(yuǎn)同志,上來,我親自為你授銜。”
胡勝利的聲音緩和下來,帶著期許。
然而,陳遠(yuǎn)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胡勝利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轉(zhuǎn)過身,面向身旁的梁勇安,雙腳并攏,猛地敬了一個軍禮。
“班長!”
梁勇安被他這個舉動搞得一愣。
陳遠(yuǎn)放下手,目光無比真誠地看著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安靜的禮堂。
“我是你帶出來的。”
“我軍旅生涯的第一步,是你教的。”
“這個銜,我想請你,親手為我戴上。”
全場嘩然。
胡勝利看著這一幕,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眼中流露出贊許,他對著梁勇安點了點頭。
“梁勇安同志,這是你的兵,也是你的驕傲。”
“去吧。”
梁勇安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陳遠(yuǎn)面前,小心翼翼地,從托盤里拿起那副嶄新的肩章。
然后,他先是摘下陳遠(yuǎn)肩膀上那代表著列兵的一道拐。
接著,他顫抖著,將那顆金色的星星,安放在了陳遠(yuǎn)年輕的肩膀上。
整個過程,緩慢而莊重。
這不僅是一次授銜。
更像是一場無聲的交接。
戴好肩章,梁勇安猛地后退一步,他挺直胸膛,用盡全身力氣。
向著眼前的少尉,敬了一個他此生最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班長……”陳遠(yuǎn)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回了一個軍禮。
臺下,所有的老兵,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向著臺上的陳遠(yuǎn),敬禮。
掌聲,如潮水般再次響起。
陳遠(yuǎn)走上發(fā)言席,環(huán)視全場,目光最終落在了胸戴大紅花的老兵身上。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今天,我站在這里,被授予軍銜,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榮耀。”
“但這份榮耀,不只屬于我一個人。它屬于教會我什么是軍人的班長。”
“屬于與我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更屬于在座的每一位,即將脫下軍裝的老兵。”
他的聲音沉穩(wěn)真摯。
“是你們,用汗水鑄就了這支部隊的鋼鐵脊梁。”
“是你們,用無聲的奉獻(xiàn),守護(hù)著我們身后的萬家燈火。”
“今天,你們要走了。但你們留下的精神,會像這枚軍功章,像這副肩章一樣,永遠(yuǎn)閃耀。”
“我,陳遠(yuǎn),陸軍少尉。”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
“向全體老兵,致敬!”
說完,他再次向著老兵們的方向,深深鞠躬。
夜幕降臨,四連食堂里,離別的愁緒,像濃得化不開的霧,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今天是退伍老兵在部隊的最后一頓飯,炊事班拿出了看家本領(lǐng),做了滿滿一桌子好菜。
可老兵們只是一個勁地喝酒,一杯接著一杯,仿佛要把這幾年的情誼,全都灌進(jìn)肚子里。
“來,喝!都他媽給老子喝!”
梁勇安的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他端著滿滿一碗白酒,挨個桌子敬。
“老子……老子明天就滾蛋了……以后……以后就不是你們班長了……”
他的聲音已經(jīng)含糊不清,眼淚混著酒水,一起往下淌。
“班長,少喝點。”陳遠(yuǎn)想去攔他。
“滾開!”
梁勇安一把推開他,醉眼朦朧地指著他肩膀上的金星。
“你現(xiàn)在是……是少尉了……別管我這個……大頭兵……”
說完,他搖搖晃晃地又走向下一桌。
陳遠(yuǎn)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陣發(fā)酸。
一旁的謝闖嘆了口氣,低聲道。
“班長心里苦啊,最好的青春都留在這了,回家什么都沒有,工作都不知道去哪找。”
陳遠(yuǎn)默然,他悄悄碰了碰謝闖。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起身,離開了喧鬧的食堂。
回到宿舍,陳遠(yuǎn)從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
里面是十萬塊現(xiàn)金,是他和謝闖湊的。
兩人趁著沒人注意,來到梁勇安的床鋪前。
將他的背包拉開一道縫,把那個沉甸甸的信封,塞進(jìn)了最里面。
做完這一切,兩人才松了口氣。
那一夜,食堂的酒喝到了半夜。
陳遠(yuǎn)和謝闖把梁勇安抬回了宿舍,安頓在他床上。
所有人都睡下了,宿舍里鼾聲四起。
陳遠(yuǎn)卻搬了個馬扎,坐在梁勇安的床頭,靜靜地守著。
他看著梁勇安那張在睡夢中依舊緊鎖著眉頭的臉,心里五味雜陳。
凌晨四點,天還是一片漆黑。
宿舍外,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送老兵退伍的大巴車,到了。
所有人都醒了,離別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老兵們換上了嶄新的便裝,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軍容。
樓下,送行的人已經(jīng)站滿了。
“走了,都好好的。”
“常聯(lián)系啊!”
梁勇安是最后一個下來的,他已經(jīng)清醒了,只是眼睛腫得像核桃。
他走到陳遠(yuǎn)和謝闖面前,用力地抱了抱他們。
“陳遠(yuǎn),你是個好兵,也是個好軍官,別給四連丟人。”
“謝闖,你小子機(jī)靈點,別老犯渾。”
“是,班長。”兩人齊聲應(yīng)道,聲音沙啞。
梁勇安松開他們,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所有來送行的四連戰(zhàn)士。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后的力氣吼道。
“全體都有,都給老子滾回去!”
“不準(zhǔn)送!”
這是他,作為四連一班班長,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戰(zhàn)士們站在原地,一個個眼眶通紅,卻沒人敢動一步。
梁勇安頭也不回地登上了大巴車。
車門緩緩關(guān)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大巴車緩緩啟動,紅色的尾燈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像兩道哭泣的血痕,慢慢遠(yuǎn)去。
終于,謝闖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沖了出去,追著那輛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大巴車,聲嘶力竭地嘶吼著。
“班長——!”
“班長——!”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