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考夫曼，”艾米麗將這位老人的照片和背景資料展示在在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介紹倒，“南加大終身榮譽教授，獨立電影界的活化石。”

“最關鍵的一點，他是亞伯拉罕·戈德溫大學時期的室友。”

“戈德溫曾經在采訪上表示，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里奧又喝了一口可樂，冰涼的液體讓他因為想到即將到來的表演而有些發(fā)熱的頭腦冷靜了幾分。

他的手指在冰冷光滑的罐身上輕輕摩挲，目光鎖定在屏幕上那張慈祥的老人照片上。

“所以，常規(guī)渠道走不通。”他的語速平穩(wěn)，直接切入核心，“戈德溫的桌上，堆滿了來自CAA，ICM等公司的官方推薦。我們的履歷，不夠資格被他的助理扔進碎紙機。”

艾米麗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她喜歡和聰明人合作，這能省去大量解釋的成本。

“正確。”她點頭，“所以，我們的突破口，是伊萊·考夫曼。他是一個純粹的學院派，欣賞的是才華本身。我們要做的，就是繞過戈德溫的商業(yè)壁壘，直接把你的才華投放到考夫曼的郵箱里。”

“我們要讓他相信，你的才華是純粹甚至是危險的，以至于需要他這樣的伯樂來引導和保護。”

她向前傾了傾身，聲音壓得很低。

“而我則需要確保在神跡被兌換成支票之前一塵不染。”

“所有不體面需要算計的事情，都由我來做。”

“經紀人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說完這一切，她坐直身體，切換回高效的模式，“接下來，你需要盡快給我一份無可挑剔的試鏡帶。我會想辦法，讓這份試鏡帶，以一種‘偶然發(fā)現’的方式，出現在考夫曼教授的郵箱里。”

……

艾米麗離開后，伯班克的公寓陷入了一片寂靜。

里奧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投入排練。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那片象征著好萊塢心臟的制片廠建筑群，霓虹燈在夜色中勾勒出欲望的輪廓。

這個安全的，由CBS買單的“巢穴”，隔絕了街頭的混亂與危險，也隔絕了“里奧”過去的一切。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但浮華仿佛建于泡沫之中，輕而易碎。

也許是冰涼的可樂讓他此時的頭腦格外清醒。

里奧將客廳的燈光調暗，只留下一盞落地燈，然后把那臺二手筆記本放在了茶幾上。

之前在課堂上利用檔案館和自己本身進行共鳴的演技暫時還只是靈光乍現，他無法做到穩(wěn)定的進行那樣的表演。

于是他打開劇本，嘗試用前世今生的表演課理論來嘗試“諾亞”這個角色：從人物小傳構建到外部特征模仿再到情緒記憶調用……

做完這一切后的他打開電腦攝像頭，先是錄了一段表演。

然而回放時，他失望至極地看到了一個“表演得很像”失聰少年的演員。

這就是現在的他脫離了檔案館后的表演能力。

他的動作表情都是到位的，眼神里也帶著符合設定的疏離和敏感。

也許這是一份可以拿到科普蘭教授課堂上B+的作業(yè)，也許馬庫斯·韋恩的助理本寫出一份“表現還可以”的報告。

但見識過一切的里奧已經不滿足此了，他相信任何一個見過“檔案館”表演能力的導演都不會滿意于此。

而對于看過“拾荒者”的伊萊·考夫曼而言，這份表演可能充其量就是一杯加了廉價糖精和香料的速溶咖啡。

“失敗”的嘗試讓里奧有些沉默，他面無表情地刪掉了視頻，靠在沙發(fā)上，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這一切只讓他產生了一點點的沮喪情緒，他很快便認清了一個現實——在現階段，【共情檔案館】依舊是他目前唯一能依賴的，具備碾壓性優(yōu)勢的武器。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件武器的危險性。

每一次百分之百的沉浸，都像一次沒有保護措施的深海潛水，你不知道浮出水面時，會帶回什么不屬于你的東西。

殘余的情緒碎片，正在悄無聲息地侵蝕著“林刻”的內核。

但這重要嗎？

里奧深吸一口氣，再次將意識沉入腦海，【共情檔案館】那熟悉的界面在眼前展開。

他沒有去搜索任何電影角色，而是直接調取了紀錄片庫。

【正在載入情緒模塊…】

【「先天性失聰」，「真實」已載入完畢】

無數精彩的視頻片段從他眼前閃過。

最終，他的意識鎖定在了一部由BBC拍攝的，關于一個名叫利亞姆的英國男孩第一次戴上人工耳蝸，聽到母親聲音的紀錄片片段上。

【警告：百分百共情可能導致精神損耗及角色混淆，是否確認導入？】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像一道最后的安全閘門。

然而里奧的意志沒有絲毫的猶豫便穿過了它。

【正在導入范本：《第一次聽見》，利亞姆，6歲…】

世界，消失了。

……

當里奧猛地從那種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重新掌控自己身體時，他發(fā)現自己正趴在沙發(fā)上，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眼淚早已浸濕了高級的絲絨抱枕。

劇烈的頭暈和惡心感如潮水般襲來。

但他知道，他拿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他找到了屬于諾亞的，那份第一次被聲音觸碰時混雜著恐懼與喜悅的的“靈魂”。

他趁著那份殘余的情感還在身體里回響，立刻打開攝像頭，用顫抖的手按下了錄制鍵。

無需臺詞，更不存在場景。

他只是坐在那里，將剛才那段靈魂被沖刷的經歷，重新演繹了一遍。

視頻錄完，他把它發(fā)給了艾米麗，躺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

CAA狹小的辦公室內。

艾米麗·張看著郵箱里那段畫質普通，但情感濃度高到溢出屏幕的視頻，一種混雜著興奮和冷酷的滿意油然而生。

將它直接發(fā)給考夫曼，再附上一番吹捧，大概率也能成功達到面見的目的。

然而，這也到此為止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最終還是想要其他的東西，而不是單純的討好一位教授。

對于在這個行業(yè)混跡很久，且有實干經歷的老教授，直接推銷是大忌。

她需要讓客戶產生一種“只有我才能理解和引導他”的念頭。

想到這里，艾米麗關掉視頻打開文檔，開始撰寫那封發(fā)往考夫曼私人郵箱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