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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血色糧倉

天邊泛起魚肚白,林海背靠蘆葦叢,聽著遠(yuǎn)處尚未完全平息的爆炸余音。

他低頭看著身旁的老李頭,老人的氣息已經(jīng)越來越弱,胸口起伏微弱而艱難。

昨夜的行動代價慘重,但他們成功炸毀了偽軍彈藥庫,延緩了敵人的清剿計劃。

“城西糧倉……是他們下一個目標(biāo)。”老李頭的聲音幾乎成了斷續(xù)的低語,嘴唇干裂,眼神卻透著一股執(zhí)拗,“那里……藏著百姓最后的命根子。”

林海緊緊握住老人的手,沉默片刻后緩緩點頭:“我替你守下去。”

老李頭嘴角微微一揚,閉上了眼睛,仿佛卸下了壓在心頭幾十年的重?fù)?dān)。

林海沒有時間悲傷。

他脫下外套裹住老李頭的遺體,用藤條將他固定在石后,隨后迅速整理隨身物品,帶上一把短刀和幾塊干糧,朝著奉天城方向疾行而去。

奉天城外,晨霧未散,林海混入了一支勞工隊伍中,腳步沉穩(wěn),神情冷漠。

他的臉上帶著一層塵土,身上穿著破舊的粗布衣衫,儼然一副疲憊不堪的流民模樣。

城門口,兩名偽軍例行檢查,目光隨意地掃過林海,沒看出任何異常。

他低著頭走進(jìn)城內(nèi),心中卻早已盤算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陳默早在城里等候多時。

作為地下黨員,他在奉天以教師身份為掩護(hù),暗中聯(lián)絡(luò)各方抗日力量。

他在一間破舊茶館里接見了林海,遞給他一份偽造的身份證明——“糧食調(diào)配員”。

“這是個臨時工職,只有一周期限。”陳默低聲說,“但足夠你進(jìn)糧倉內(nèi)部走動。記住,你的任務(wù)不是破壞,而是摸清他們的調(diào)度規(guī)律。”

林海接過證件,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他知道,每一次情報的獲取,都可能換來一場戰(zhàn)斗的勝利。

第二天清晨,林海便開始在城西糧倉工作。

這里占地廣闊,高墻深院,四周有崗哨巡邏,戒備森嚴(yán)。

他被安排負(fù)責(zé)搬運與登記糧倉出入貨物,表面上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實則擁有接近核心機(jī)密的機(jī)會。

他在倉庫登記簿上翻閱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大量糧食正被調(diào)往日軍前線,而本地民眾口糧卻日漸緊張。

許多家庭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領(lǐng)不到配給米,城中已有饑民開始沿街乞討。

“這不是疏忽,是蓄意為之。”林海心生寒意。

就在他查閱資料之時,王德昌親自巡視到了糧倉。

這個曾經(jīng)的地主之子,如今已成了偽警察局長的心腹,身穿筆挺制服,步伐矯健,神色陰冷。

“記住,”他對手下訓(xùn)話道,“糧食控制是最好的統(tǒng)治手段。讓老百姓餓肚子,他們才會乖乖聽話,才會明白誰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林海裝作低頭搬貨的模樣,耳朵卻豎得極尖。

他悄悄掏出袖口上藏好的炭筆,在衣袖上記下關(guān)鍵信息:糧倉每日調(diào)配路線、運輸時間、押運兵力部署……

風(fēng)聲漸緊,空氣中彌漫著陰謀與死亡的氣息。

黃昏時分,林海完成當(dāng)日任務(wù)后,準(zhǔn)備離開糧倉。

他剛剛走出大門,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喝令:

“站住!你,回來!”

林海心跳一滯,腳下卻沒有停下。

他回頭看了眼那名偽軍士兵,只見對方皺著眉頭,朝他走了過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語氣狐疑。

林海平靜答道:“張二柱,昨天剛來的。”

“你剛才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偷東西?我要搜身。”

林海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眼神飛速掃過周圍環(huán)境。

此刻人不多,但不遠(yuǎn)處還有幾名偽軍在值崗,貿(mào)然動手只會暴露身份。

他低頭假裝慌張,端起地上一個飯桶,做出要送飯的樣子。

隨即,他猛地一滑,腳下一絆,整個人連同飯桶一同摔倒在地。

“哎呀!”他大喊一聲,飯湯潑灑而出,濺濕了那名偽軍的褲腳。

“晦氣!”士兵怒罵一聲,連連后退,滿臉嫌惡。

林海趁機(jī)爬起身,一邊拍打身上的泥水,一邊低聲嘟囔:“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

趁著對方擦拭衣物的間隙,他悄然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陽光透過城墻的縫隙灑落在他的肩頭,而他的內(nèi)心卻依舊冰冷如鐵。

糧倉的秘密已被揭開一角,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醞釀之中。

林海脫身后并未急于返回藏身處,而是借著熟悉的街巷地形,繞了兩個圈子,確認(rèn)無人跟蹤才拐進(jìn)一處廢棄的磨坊。

他靠在墻邊喘了口氣,手心仍殘留著冷汗,但眼神卻異常冷靜。

與此同時,在城南一處破舊民居中,阿翠正蹲在灶臺旁烤干被飯湯潑濕的鞋面。

她年僅十三,卻是流亡兒童中最機(jī)靈的一個,曾多次替地下黨送信。

她抬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林海,眼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你受傷了嗎?”

“沒事。”林海將一塊折疊整齊的紙條塞入她鞋底,“送到城外東邊三里橋的老槐樹下,交給一個戴灰帽子的男人。”

阿翠點點頭,沒多問。她知道不該問,也不能問。

林海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柔軟。

這孩子本該有書讀、有父母疼,如今卻成了亂世中的小探子。

他咬了咬牙,握緊拳頭——這一仗,他們必須贏。

夜色漸深,奉天城的街道上多了幾分寒意。

林海換了身衣裳,回到陳默安排的落腳點——一間隱蔽在菜市場后的小屋。

他剛推開門,就聽見陳默低沉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你今天差點暴露。”

林海沒有否認(rèn),只是脫下外套掛在墻上:“我留了尾巴。”

陳默微微皺眉:“什么意思?”

“那個搜我的偽軍,是王德昌的人。他們已經(jīng)開始清查新來的工人。明天我可能就進(jìn)不了糧倉了。”

陳默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情報呢?”

林海遞出一張謄寫好的紙條:“運輸路線、押運兵力、調(diào)度時間……都在上面。不過最要緊的是,他們正在系統(tǒng)性地控制糧食配給,目的不是缺糧,而是制造恐懼。”

陳默接過紙條,神色凝重。

他打開燈罩,仔細(xì)閱讀內(nèi)容,眉頭越皺越緊。

“這條情報太重要了。”他說,“抗聯(lián)最近幾次戰(zhàn)斗損失不小,補給尤其緊張。如果能掌握這批糧食的動向,或許能緩解一部分壓力。”

林海點頭,卻沒有說話。

他坐在床沿,望著窗外的月亮發(fā)呆。

今晚的事提醒他,敵人遠(yuǎn)比想象中敏銳,而他在城內(nèi)的日子也已不多。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忽然傳來幾聲狗吠,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陳默迅速吹滅油燈,兩人同時伏低身子,屏住呼吸。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門外。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誰?”陳默低聲問。

“老張頭讓我來取一袋豆種。”外面的聲音壓得很低。

陳默松了口氣,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暗語。

他起身開門,一名佝僂身影閃了進(jìn)來,順手帶上了門。

來人是城里的線人,神色慌張:“日本人要搞秋收祭,說是慶祝豐收,其實是想攏民心。王德昌已經(jīng)下令加強巡邏,你們的動作最好快些。”

陳默與林海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機(jī)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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