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死?不對,陶世?跟咱家過來。”
負責監視的小太監皮笑肉不笑,領著不知所以的陶世往混堂內部走去。
可這一去便再沒了聲息。
半炷香的功夫過后,幾名太監走了回來,可陶世卻沒跟在他們后邊。
汪瑾眼睛瞇起,心中已經猜到他的下場,畢竟名字諧音討死的人,下場不會太好。
果不其然,等監視的太監站定以后,走出來個頭頭冠冕堂皇的說道:
“陶世,通州人士,乃是北蠻混進來的奸細,已經被我等就地正法。”
沒有任何理由,殺人如殺雞一般,福安臉色刷白,心有余悸的望向汪瑾。
眾人神情各異。
可那太監根本懶得解釋,等了一個時辰后,各衙門負責領人的太監終于到了。
汪瑾數了下,一共三人。
三人體態相似,再加上穿著顏色相同的袍子,都是青色,分不出有什么差別。
“怎么回事,站的亂哄哄的?”
“李公公,今秋招進來的,全是睜眼瞎,沒個識字的,小的還沒來得及給他們分好人,沒成想您就過來了。”
“行了,尚膳監的站右邊,尚衣監的站左邊,直殿監的過來我這里。”
姓李的公公做事麻利,三兩下的功夫便將幾十人分好,汪瑾跟福安也被分開。
他被分到直殿監,而福安是尚膳監。
雖說不知道這些衙門究竟是做什么的,不過聽名字也八成知道,不是什么好去處。
分好人后,李公公便帶著汪瑾等十來個太監離開,臨走之際,被整死的陶世也從混堂內被拖了出來。
半邊身子都被燙熟了,說句死不瞑目也不為過,汪瑾扭頭看了眼,打了個寒顫。
此刻他知道,要想不這么死,那就得換個法子活,福安說的沒錯,得往上爬。
但爬也分怎么個爬法,汪瑾得先弄清楚,那陶世究竟為何被人殺掉。
什么北蠻細作,他是不信的。
左繞右繞后,看花眼的汪瑾一行人,終于到了地方。
此處跟蠶房差不太多,都是些平房,隔得不遠處便是宮墻,也有個院子。
停下腳步后,李公公面無表情的轉過臉,語氣冰冷的說道:
“此處是直殿監,掌各殿以及廊廡掃除,咱家是直殿監掌司李林,你們進宮后的禮儀教化,便是由我掌管。”
“見過李公公!”
眾人雖是太監,可腦子又沒被閹掉,得知李林的身份后,變得愈發恭敬起來。
對眾人的反應,李林毫不在意,而是繼續冷臉說起了規矩。
“宮里不比外面,規矩冗雜,咱家只有句話要提前告訴你們,誰給咱家惹事,咱家讓誰沒好日子過。”
“直殿監屬二十四衙門,掌管的雖是各殿掃除,可宮中無小事,誰若是敢小看這個差事,被摘了腦袋可別怪咱家。”
“教化時間是三個月,在這三個月內,你們只需負責衙門內的清掃工作即可,聽明白了沒有?”
將規矩說完后,李林提高聲調喝問了句,聲浪如同罡風,吹的汪瑾等人東倒西歪。
這便是傳說中的武學?
汪瑾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作為穿越之人,再加上在禮部侍郎家做了多年的書童,他見識并不算淺薄。
過去禮部侍郎之子趙元碩打小便修煉了門高深的武學,汪瑾不知道名字,可他知道那功法的厲害之處。
據說趙元碩雖年齡還不到十五,可卻已經有百鈞之力,讓汪瑾羨慕不已。
而如今李林展示出來的超強實力,更加篤定了汪瑾的猜測,怪不得有人寧愿斷子絕孫割了卵子都要進宮。
甚至不乏掏光家底的,原來癥結在這里,宮里有尋常人接觸不到的武學!
不過大內武學絕不會是爛大街的東西,或許那陶世被殺,也跟這個有關。
心念至此,汪瑾收斂心神。
努力平復心情,他剛剛著相了,貪功冒進是大忌,特別在宮中,更是取死之道。
李林的三板斧訓話已經結束,時辰也到了飯點,汪瑾隨大流進了直殿監的伙房。
今日吃的是米粥,白面饃饃,甚至還有些發臭的咸菜,伙房里聚著上百人。
按照年齡大致分成三伙人。
青色袍子的,灰色袍子的,以及他們這些剛來的小太監。
不過汪瑾并未看到李林的蹤影,想來他大小是個官,不必跟他們這些下等雜役太監混在一起。
這等伙食放在尋常百姓家,已經是過年都未必能吃上的好東西,不過汪瑾不同,他好歹是大戶人家的書童。
好飯好菜見識過不少,因此吃起東西慢條斯理,不似這百余名太監,個個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更讓汪瑾奇怪的是。
剛從蠶房出來的小太監饑不擇食也就罷了,那些年長的太監吃的比他們還要急。
里面定然藏著詭秘。
只可惜汪瑾初來乍到,想打探消息純粹是異想天開,他也只能學著這些太監,盡量往肚子里塞著食物。
酉時,天色漸黑。
吃飽喝足的汪瑾回了直房,所謂直房,便是宦官所住的屋子,靠著宮墻,比當初他在趙府的屋子要闊氣的多。
汪瑾的住處,共有三人。
其余二人都是跟他一起過來的,幼年時父母常常教導他“遠親不如近鄰”。
當然在宮中。
這番話得打個折扣,不過關系還是要拉拉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或許還能得到些隱秘。
“二位,我叫汪瑾,灤州人,日后還望多多關照。”
“呵呵,俺叫劉大福,滄州的。”
“李壽,通州人。”
二人一冷一熱。
名叫劉大福的少年人,皮膚黝黑,操著口中原口音,而李壽則長著張馬臉,官話說的十分標準。
汪瑾并沒有說把自個曾在禮部侍郎家的事說出來,他報的灤州,是祖籍。
“那日后在宮里,我就稱呼二位福公公,壽公公?”
“恁的福公公,叫小福子得了,俺們沒那么多花花腸子,混口飯吃,什么公公不公公的,聽得俺耳朵疼。”
“對,就叫小福子,小壽子,你是小瑾子,省的互相占便宜。”
李壽也附和兩句,三人剛入宮,熟悉的很快,短短兩個時辰,似乎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等夜色深沉,半躺在床鋪上的小壽子,突然冷不丁的問了句。
“小瑾子,小福子,你們倆進宮前,有沒有聽說,宮內的傳聞?”
“傳聞?什么傳聞?”
汪瑾瞬間來了興趣,他鋪墊許久,就是想弄清楚常人不知道的宮闈秘事。
不過小壽子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諱莫如深的笑了起來。
“小瑾子,你有沒有想過,宮中這兩年,年年立春秋分時節大肆招攬宮人,可宮里的太監為什么還是奇缺。”
“這?許是宮里太大,用的人多吧。”
“多?不能吧?圣朝宮內二十四衙門,雖說號稱有上萬宦官,可居住在內宮的太監不過七八千人,再加上年年新入二三百人,這些人都去哪了?”
小壽子的這一問,讓汪瑾汗毛倒豎,甚至后背都冒出絲絲冷汗。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