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菜館離存喜工作室并不遠,雖然晚高峰有點堵車,但沈清禾還是在6點40分的時候到達,比約定的7點還早到了20分鐘。
她以為她會比徐政揚先到,結果等她推開包間門時,便看見徐政揚氣定神閑坐在那里,修長的手指拿著一只古色古香的小茶杯,正細細地品著茶。
他這么閑的嗎?
沈清禾沒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聽到門響,徐政揚抬起眸光,看到拿著一束五顏六色不倫不類的花的沈清禾站在門口,點了點頭示意她進來。
沈清禾進去,還沒坐下就把手里的花遞到徐政揚面前,語氣十分討好:“政陽哥,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那天醉酒誤傷了您。”
徐政揚被她一句一個“您”弄得有些不爽,面上有些嫌棄地接過她手里的花束,讓她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你這審美讓我很懷疑存喜是怎么做到今天這個規模的,還是說你是想故意惡心我?”
“呵呵,”沈清禾繼續討好地笑著,“您看您說的,我這不是想要表達我萬分的歉意,把所有用來道歉的花都包一起了嗎?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是歉意是十足的!”
徐政揚看她這個難得狗腿的樣子,不免失笑:“行了,別您您您的,搞得我多大年紀似的。”
接著,把點菜用的平板遞給她。
“我點了幾個菜,你看看還要不要加點什么。”
沈清禾掃了一眼已點的菜,竟然都是她喜歡吃的,又覺得兩個人吃不了太多,就把平板遞回去:“這些就夠了。”
徐政揚按了呼叫鈴,說可以上菜了,沒過多久就有服務員推著小推車過來,端上來幾盤看上去就已經令人食指大動的精致菜肴。
他們兩個人都屬于食不言寢不語的做派,菜上齊后,兩人都是十分認真地吃飯,安靜得只聽到筷子和碗碟偶爾碰撞發出的聲音還有咀嚼食物的聲音。
待兩人都吃得差不多,服務員端來一壺有助于消食的茶和兩碗銀耳蓮子糖水,把其中一碗加了糯米小丸子的放到沈清禾面前。
沈清禾其實不太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但是又無法抗拒軟軟糯糯的東西,盡管現在已經十分飽,還是舀了幾顆糯米小丸子送進嘴里。
徐政揚喝了一口茶,見她也放下了勺子,才開口道:“先說說今天中午的事吧。”
沈清禾暗自腹誹:你現在是以什么身份來問我的事情?
但是她沒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她好像每次對著徐政揚,都會莫名地聽話,就好像他對她下了什么降頭一樣。
于是她將媽媽對她說的話整理了一遍,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我媽說我過了年就快30了,也該談談男朋友了,如果我今天不去相親,就把我的身份信息掛到相親網上。”
徐政揚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又問:“覺得鐘嘉明怎么樣?”
“還行。”她也沒詳細說哪里還行。
徐政揚的手指摩挲著杯口,看了低頭挑小丸子吃的人幾秒,像是宣判什么:“他不適合你。”
沈清禾聞言,頭也沒抬,回道:“嗯,我知道。”
其實沈清禾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算是適合她的,但是她對鐘嘉明,沒有任何想進一步了解的想法,更別說是談戀愛結婚。
徐政揚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就把話題轉到幾天前的事情上。
“很久沒有和梁俊維他們一起玩了?”
沈清禾挑小丸子的動作一頓,很快又動手攪了幾下糖水,避重就輕地說道:“芷茵婚禮上也見了。”
意思就是,梁芷茵婚禮以前,她和他們都沒有再見過面,更別說一起玩了。
“不喜歡他們?”
“沒有,”沈清禾停下手里的動作,手指微微用力地捏著勺柄,“他們都挺好的,只是我們的圈子不同,平時也不聯系,就來往少了。”
徐政揚很敏銳地捕捉到,她說的“圈子不同”的人里,也包括了他。
“所以覺得那天是我把你叫到知閑閣,對我不爽了,就踢了我一腳?”他語氣明顯比之前低沉了幾分,透露著一絲不悅。
沈清禾并不意外他的心思敏銳,于是有點破罐子破摔地抬頭回望他,語氣也不太友善:“是!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你們的位置太高,我只是一個從小鎮出來的普通人,與你們這些豪門貴子認識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但是好高騖遠,驟然得志是什么結果,我爸當年已經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警示!”
說到最后,她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這還是第一次她如此直白地向除了父母以外的人表達出自己對他們那個圈子的抵觸。
徐政揚聽到她這番話,眼底閃過幾分訝異與慌亂,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應她的話。
他知道沈世林當年出事,給了她很大的打擊,后來在海市上大學,梁俊維讓他幫忙照看一二,他卻更明顯地感受到她的刻意疏離。
他在海市的幾年,除了學業,還要幫父親發展遠奧在海市的市場,本來也是忙得自顧不暇,加上她的刻意疏離,兩人的聯系便逐漸少了。后來聽說她畢業回了深城,還開了工作室,過得也算是舒心,他就完全潛心在工作上。
而這些關于她的消息都是梁俊維告訴他的,他還以為他們還有聯系的。
六月時,遠奧調整組織架構,父親讓他回深城逐漸接手深城的事務,他就回來了。忙活了幾個月,終于有空閑時間,正好梁俊維約他打網球,他便欣然答應了。
那天在知閑閣,沒有看見她,他覺得怪異,梁俊維很有眼力見地讓梁芷茵叫她過來。
雖然她還是像以往一樣,安靜地待在那里,但是他內心覺得,和梁俊維那群人的聚會,只有她在,才是完整的。
他沒想到他的私心造成了她的不悅,那天他還因為他的一句“順路”,差點被陌生人造黃謠。
現在想想,她踢他那一腳都算輕的,事后還叫管理處的人把他送回家,到底還是個善良的。如果換做是他,怕是直接把人暴打一頓,丟在停車場自生自滅算了。
“對不起。”
他的聲音真誠至極,卻讓強忍著心中酸澀的沈清禾感到鼻子一酸,滾燙的眼淚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從發紅的眼眶掉落。
徐政揚手上的動作比腦子要快,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超過朋友界線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抽了一張紙巾輕輕地替她擦掉了那行淚。
同樣也是還沒反應過來的沈清禾,被紙巾柔軟的觸感喚回神智,對上徐政揚那雙帶著誠摯歉意的桃花眼,慌亂地向后退了一步,并迅速轉過身去。
她快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不再看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直接走到包間門口,突然又想起什么,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說:“等下我去前臺結賬,徐總慢用。還有,我自己搬出來住了,不經常回王品一居,徐總以后要搭順風車,可以自己上網約車平臺叫。”
徐政揚看著她逐漸模糊的背影,有些泄氣地靠坐在椅子上,他今天叫她來吃飯,并不是找她算賬的。
他只是中午時看到她相親,覺得鐘嘉明不適合她,讓她不要輕易決定自己的戀愛對象。他只是想借機告訴她,他以后的工作重心都在深城,遇到什么麻煩事,都可以找他幫忙。
他們認識近10年,見面與相處的次數并不多,他卻總是情不自禁想要對她關照一二,毫無緣由。
但是這些好像都被他搞砸了,別說找他幫忙,她甚至都不想再和他接觸。
那束被他嘲笑審美不好的“道歉”花束,此時卻好像在嘲笑他才是那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