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沒有回頭，淡淡道，“沈振藩，你們堂口間互相爭斗，你也不過是在利用我打壓其它堂口的生意！”

昨天下午沈振藩找到他說這件事時，他還是非常懷疑的，哪怕沈振藩的地盤上所有大煙館都關門了。

今天晚上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帶隊守在這里，萬一撲了個空，他還要想辦法和隊員以及局長解釋情況。

還好，不管沈振藩打著什么主意，至少從結果上來看是好的。

“呵呵，有兩件事情你說錯了。”

“第一，我說過很多次，我是三藩市的良好市民，維護城市治安是我應盡的職責。”

“其次，我不是在利用你，而是在幫助你打擊犯罪。”

停頓一下，沈振藩笑道，“相信我，即便沒有你們，我也可以輕松擺平這件事情。”

約翰沉默下來，不得不承認沈振藩沒有夸大其詞，只是有一點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你有能力自己解決，為什么要將這件事告訴我？”約翰問出心中疑惑，“你們華人不都很討厭警察嗎？”

在他的印象里，大部分的華人都討厭白人，尤其是白人警察。

“事無絕對，警長先生，就像你們經常說華人是野蠻人，是擾亂社會穩定的不安因素，可白人中也不全是好人吧？”

“據我所知，流落在外四處作案的匪幫，可全是你們白人！”

“相反的，華人給你們開采礦石，建設鐵路，換來的也只是歧視和敵意。”

停頓一下，沈振藩話鋒一轉，“當然，我說這些并不是在抱怨什么，而是想告訴你，我的初衷是為了唐人街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你看今晚，警民合作抄掉這么一大批鴉片膏，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沉默半響，約翰掏出一根香煙點燃，深吸一口后說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口才很好，如果你是白人的話，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名政客。”

沈振藩只是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等到一根煙吸完，約翰用腳踩滅煙頭，說道，“如果唐人街能多一些你這樣的華人，大家的處境都會輕松很多。”

不管他承不承認，今晚這個功勞是沈振藩幫他得到的，所以在語氣上也少了一些敵意和警惕。

說完，約翰走到院子里，抬手招了招，“走，我們回去。”

等到他們離開，沈振藩才從樹蔭里走出，目光深邃的看向西面，那里是忠義堂的地盤。

此時，忠義堂內一片歡聲笑語。

“我之前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孫有財，沒想到他居然敢在沈振藩的眼皮子底下開大煙館！”

“不過，孫有財也真是有魄力，每個月都要在我這里拿八千塊的大煙膏。”

“現在我都想在斯托克頓街開一間大煙館了！”

說話的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他皮膚黝黑，腦袋后面留著陰陽辮，上衣敞開露出滿身的傷疤。

這人正是忠義堂堂主柴哥。

下面的幾個骨干都是滿臉笑容。

八千塊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攤到他們身上，一個人少說也能拿個七八百塊。

滿頭白發的黃世仁，笑呵呵地說道，“其實這事最應該感謝的還是沈振藩，要不是他到處禁煙，孫有財和我們也找不到這個發財的機會。”

他話音才落，旁邊剃著光頭的老虎程就不屑嗤笑，“這里是美國，又不是大清，他還真當自己是林則徐？”

“大煙害人，賭博就不害人了？我怎么沒見他禁賭？在這里裝什么清高？大伙是不是還要立個貞潔牌坊送給他？”

此話一出，所有人哄堂大笑。

“不管怎么說能掙到這筆意外之財，也要多虧了沈振藩禁煙。”柴哥看向門外，有些疑惑道，“按理來說送貨也該回來了，怎么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批貨孫有才只付了三千首款，剩下的等交貨時再一次付清，柴哥倒不擔心對方敢賴賬，只是手下這么長時間還沒回來，讓他隱隱有點不安。

“或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吧。”黃世仁寬慰道。

柴哥想了想喊來兩個手下，“你們到路上去看看送貨的兩人回來沒有。”

兩個手下點點頭，剛要出門就見一個斧頭仔，急慌慌的跑進來。

“堂主，出事了，你快到外面來看看吧。”

柴哥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起身來到院子外。

剛一出來就看見，一隊警察從街道上快速經過。

而在警察中間是一輛拉貨的馬車，以及一輛押著犯人的囚車。

哪怕燈光昏暗，依舊能看清囚車上兩個向這邊望來的絕望面孔，和那一車堆滿箱子的貨物！

“堂主，這不是我們的.......”

老虎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柴哥抬手打斷。

看著消失在街道盡頭的隊伍，柴哥臉色一片鐵青。

這批貨要是被其它堂口的人拿了，他還有機會能夠拿回來，可被警察給查了，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去警局要。

“堂主，剛才那批貨不是我們的嗎？”老虎程張嘴問道。

“是啊，我的貨就這么給鬼佬抄了？”

“這群鬼佬大晚上的不睡覺，還跑到唐人街來抄我們的貨，真是干他娘的！”

其他人都義憤填膺。

“哼！那你們想怎么樣？”柴哥陰著臉掃過眾人，“抄家伙和警察火拼嗎？”

別看他們平日里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囂張樣子，可這也只是在唐人街里，真要讓他們公然挑釁警察，只怕借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這么做。

沉默半響，黃世仁似有所指，“警察能抄我們的貨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今天晚上的交易只有我們和孫有才知道。”

“你懷疑孫有才串通警察？”柴哥眉頭微皺。

他很難相信這個猜測，畢竟孫有才也付了一部分錢，他這么做圖什么？圖巴結鬼佬嗎？

心中這么想著，可柴哥嘴上卻交代，“派人去找到孫有才，這件事畢竟是他張羅的，要是不將這筆錢補上就帶他去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