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退去的廠區里，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焦灼后的刺鼻氣息，像是鐵屑在火中熔化的味道，黏在鼻腔揮之不去。

葉昊松開陳雨欣的手，指尖仍殘留著鴻蒙空間翻涌的余震——那團光團的震顫比他預想的更為劇烈，仿佛某種沉睡的存在正在蘇醒。

“雨欣，你們先去車上等。”他聲音低沉，目光掃過陳老七腰間的短刀，金屬冷光在暮色下泛著微弱反光，“老七，幫我看著外圍。”

不等三人回應，他閉目沉入識海。

鴻蒙空間的景象瞬間在意識里展開。

原本清澈的小湖中央，不知何時浮起一團幽紫色光團，像被揉皺的紫綢裹著顆暗星，表面流轉的紋路竟與黑焰體內舊神殘念的黑霧軌跡如出一轍。

湖水蕩漾時，倒映出光團內部隱約浮動的人形輪廓，模糊而詭異。

更讓他寒毛倒豎的是，光團周圍的靈氣正被瘋狂抽離——湖邊剛長出的野菊蔫了半片，泉眼的水流都細了兩分，甚至能聽見葉片枯萎時輕微的“沙沙”聲。

“這東西在吃空間本源？”葉昊喉結滾動，靈核雛形在丹田猛地一震，帶來一陣隱隱的脹痛。

他試著用靈識纏繞光團，卻像觸到燒紅的烙鐵，刺痛順著識海竄到太陽穴，仿佛有針尖扎進了神經末梢。

光團反而“嗡”地一顫，那道若有若無的低語突然清晰了些：“…歸位…”

“老七！”他猛地睜眼，額角滲出冷汗，溫熱的液體滑進眼角，帶著咸澀的味道。

陳老七正蹲在黑焰尸體旁翻找，聞言抬頭，短刀在掌心轉了半圈，刀刃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銀弧：“小友可是發現了什么？”

“空間里有問題。”葉昊扯下衣角擦臉，指尖無意識地攥緊布料——這是他幼年流落街頭時養成的習慣，焦慮時需要觸覺確認自己還活著，“那團光，不是自然生成的。”

陳老七瞇起眼，刀背敲了敲黑焰空殼的顱骨，發出“咔”的一聲悶響：“我就說這狼崽子邪乎，前兩日見它時還只會噴火球，今兒倒會說人話了。”他站起身，破布縫的外衣被風掀起，露出腰間幾道猙獰刀疤，像蜈蚣爬過皮膚，“要老子幫你守著？”

葉昊搖頭，目光掃過遠處正在檢查裝備的陳雨欣。

她背對著他，馬尾辮在風里晃，發絲隨風輕揚，卻始終側著耳朵——這姑娘從小在武館長大，聽力比常人敏銳三倍，連遠處腳步聲都能分辨。

他心里一軟，又硬起心腸：“你們離遠點，我得試試能不能用空間生態壓它。”

再次沉入鴻蒙空間時，葉昊刻意放緩呼吸，胸腔隨著節奏起伏，空氣從鼻腔流入肺部，帶著一絲清涼。

他想起之前吞噬金屬進化空間時，曾試著用生機引導靈氣循環——或許現在能用同樣的辦法。

“長。”他在意識里低喝。

湖邊的野菊突然抖落蔫瓣，新綠的枝椏“噼啪”抽長；泉眼的水流重新奔涌，濺起的水珠落在光團上，竟騰起幾縷黑煙，帶著腐朽的氣息。

光團震顫得更厲害，低語里多了幾分焦躁：“…阻礙…”

葉昊乘勢引導靈核里的靈氣。

原本只在空間邊緣游蕩的靈霧開始旋轉，形成細小的漩渦，將光團周圍被抽走的靈氣重新填回植被根系。

野菊的花盤脹大一圈，莖稈上甚至冒出了花苞；溪流兩岸的灌木相互纏繞，織成綠色的網，慢慢向光團逼近。

光團的擴張速度明顯慢了。

葉昊感覺額頭的汗順著下巴滴進衣領，濕漉漉地貼著皮膚，卻彎了彎嘴角——小世界的生態循環系統，比他想象的更有用。

“停。”他退出空間，發現陳雨欣不知何時站在面前，手里舉著瓶冰鎮礦泉水，瓶壁凝著細密水珠。

她鼻尖還沾著灰，眼睛卻亮得驚人：“我聽見空間里有動靜，像……像風吹過竹林？”

“是植被在生長。”葉昊擰開瓶蓋，涼水順著喉嚨灌下去，壓下翻涌的靈氣，喉嚨微微發涼，“走，回車上說。”

廠區外的商務車是陳雨欣從武館借來的，座椅上還沾著習武用的木樨香，混著皮革味，在車內彌漫開來。

柳青瑤正坐在后排，懷里抱著本泛黃的線裝書，封皮上“九嶷山志”四個篆字被翻得發亮。

見三人上車，她合上書頁：“舊神殘念寄生，我在宗門典籍里找到了記載。”

“說。”葉昊扯掉黏在胳膊上的焦布，露出下面新長的嫩肉——鴻蒙空間的生機連外傷都能加速愈合，肌膚還帶著淡淡的溫熱。

“某些至高存在隕落后，殘念會依附于強大生物的靈核，借其吞噬靈氣復蘇。”柳青瑤指尖劃過書中某段，紙張粗糙摩擦手指，“記載里說，被寄生的獸類會突然具備靈智，甚至口吐人言。”她抬眼看向葉昊，“黑焰符合所有特征。”

陳雨欣猛地拍了下方向盤，金屬震動傳來清脆聲響：“難怪它剛才喊‘你不是人類’！原來它根本不是單純的變異獸，是舊神殘念在借它說話！”

葉昊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想起黑焰臨死前那聲嚎叫，混著獸類的嘶吼和人類的絕望——那根本不是同一個存在的聲音。

“所以獸潮背后，可能還有更多這樣的‘宿主’。”他望向車外漸暗的天色，晚風拂面，帶著夜的涼意，“得去廢墟里看看，有沒有其他殘念。”

“現在？”陳老七把短刀往靴筒里一插，金屬碰撞聲清脆，“月上三竿，正是邪物活躍的時候。”

“現在。”葉昊推門下車，晚風掀起他的衣角，帶著夜露的潮濕氣息。

化工廠廢墟在夜色里像頭蟄伏的巨獸。

葉昊走在最前面，能清晰聽見腳踩碎玻璃的脆響，每一步都像是驚醒了沉睡的怪物。

陳雨欣跟在右側，手里握著從武館順來的精鐵短棍，金屬在手中沉穩有力；柳青瑤落在最后，腰間的玉牌泛著微光——那是宗門用來鎮壓邪祟的法器，光芒映照出她略顯蒼白的臉。

變故發生在轉過第三排廢棄反應塔時。

“小心！”陳雨欣的短棍突然橫掃，風聲破空而來。

一道黑影從塔頂撲下，帶起的風掀翻了葉昊的衣領，腥臭撲面。

他抬頭，只見七八只猿形變異獸正蹲在銹跡斑斑的管道上，紅色瞳孔在夜色里像燃燒的炭，透出嗜血的光芒。

最前面那只足有兩米高，后背生著一對蝙蝠似的肉翼，正滴著黏糊糊的黑血，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腥甜。

“是血翼魔猿！”柳青瑤的玉牌發出刺目白光，驅散了部分黑暗，“它們能短距離滑翔，靈核在眉心！”

葉昊的靈識瞬間沉入鴻蒙空間。

野菊的藤蔓“刷”地從地面竄出，纏上最近那只魔猿的腿；溪流的水突然拔高成墻，將撲過來的魔猿撞得撞在反應塔上，金屬撞擊聲轟然作響。

他趁機沖上前，掌心凝聚的靈氣化作冰藍色鎖鏈，直接貫穿了最近那只魔猿的眉心。

“嗷——”為首的魔猿發出尖嘯，肉翼猛地一扇，風聲呼嘯，夾雜著腐爛氣息。

葉昊感覺有股腥風撲面而來，本能地矮身翻滾，鎖鏈擦著他的頭皮釘進墻里，濺起一串火星，燙得臉頰微疼。

“昊哥！”陳雨欣的短棍砸在魔猿腿上，卻像敲在鋼鐵上，只濺起幾點火星。

她咬牙后退，從腰間摸出兩顆手雷——那是從武館倉庫順的，“接著！”

葉昊接住手雷的瞬間，靈識再次調動空間。

藤蔓如蛇般纏住魔猿的肉翼，溪水灌進它的鼻孔。

魔猿掙扎著甩頭，葉昊趁機拉開保險，塞進它大張的嘴里。

“轟！”

爆炸的氣浪掀飛了半座反應塔，碎片四散飛濺，塵土飛揚。

葉昊抹去臉上的血，看見魔猿的尸體砸在地上，眉心處的靈核正泛著幽藍光芒。

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靈核，鴻蒙空間突然一震——那團紫光又小了一圈。

“吸收它。”他默念，靈核瞬間被吸入識海。

鴻蒙空間里，平原上的草甸突然隆起，形成低矮的丘陵；丘陵腳下，一灣清泉正“叮咚”涌出，水聲清脆悅耳。

他感覺體內的靈氣如江河歸海，筑基初期的境界徹底穩固，連靈核雛形都凝實了幾分。

“走。”他站起身，卻聽見腳下傳來悶響。

地面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遠處的廢墟里，傳來石塊滾落的轟鳴——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地底掀翻巖層。

陳雨欣握緊短棍，臉色發白：“那是…什么？”

葉昊望著裂開的地面，瞳孔微縮。

他看見縫隙里滲出紫黑色霧氣，和黑焰體內的舊神殘念一模一樣。

更遠處，地底深處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響，像有什么東西，正緩緩睜開眼睛。

“回車上。”他聲音低沉，手按在腰間的鎖鏈上——那是用黑焰的本源之火凝練的，冰冷而沉重，“明天…得帶探測儀來。”

而在眾人看不見的地底深處，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從碎石中站起。

它的眼眶里沒有眼珠，只有兩團紫黑色的光，像極了黑焰臨死前的瞳孔。

“找到你了。”

那道低語，混著巖層碎裂的聲響，隨著夜風，飄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