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從你的內心。」
昏暗的房間內,珂賽特凝視著手中泛著幽光的匕首,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關于這把禁忌之刃的來歷與特殊性,已無需贅言。
自那之后,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可少女卻仍未能夠參透喚醒其中力量的奧秘。
或者說——
她根本無法駕馭。
每當珂賽特試圖觸碰那股力量,理智就會被不可名狀的低語蠶食。
那些來自深淵的絮語會逐漸侵蝕她的意識,到最后連自我這個概念都會變得模糊不清。
若非她與生俱來的堅韌意志,恐怕早已被這股力量反噬,淪為行尸走肉。
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
這是莫爾迦斯的影響?
「無面者」莫爾迦斯,是終焉之繭教團信仰的邪神。
昔日的珂賽特為了借助教團之力對抗圣庭,不得不獻上信仰,接受那扭曲的賜福,代價是靈魂永遠缺失了一角。
然而她漸漸明悟,教團從未打算為她對抗圣庭。
他們覬覦的,始終是她體內流淌的古老血脈——那是完成某個禁忌儀式的關鍵鑰匙。
這也是她因此與教團決裂的原因。
盡管接受了莫爾迦斯的賜福,但珂賽特卻并未成為真正的超凡者。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賜福,而是一道枷鎖,在時刻監視著她的無形枷鎖。
每當夜幕降臨,邪神的低語就會如影隨形。
而最近,那些來自虛空的呢喃正變得愈發清晰,愈發迫切。
即便已與教團決裂,莫爾迦斯的陰影卻如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不行,必須要想個辦法……”
“如果是店主,會不會有解決的辦法?”
珂賽特指尖輕按太陽穴,亞爾那深不可測的身影再度浮現在腦海中。
關于這位神秘的雜貨店主人,她所知甚少。
但既然他能輕易切斷自己與邪神的聯系,或許真能找到徹底擺脫詛咒的方法。
……
“又是陰雨連綿的日子。”亞爾望著窗外朦朧的雨幕,指尖輕輕敲擊著柜臺,“看來今天也不會有客人上門了。”
這樣的冷清光景,他早已習以為常。
自那次與少女告別后,整整七日過去,店鋪的門鈴再未響起。
誰叫他的店鋪偏偏開在這座城市最荒涼的角落呢?
放眼望去,周圍幾條街巷早已人去樓空。
除了寥寥幾位熟客,根本不會有人專程來這偏僻之地購置雜物。
亞爾不禁搖頭苦笑,真不知原主人是怎么想的,竟在這種地方開雜貨鋪。所幸留下的積蓄頗為豐厚,倒不必擔心坐吃山空。
“也罷,圖個清凈自在。”
他輕聲自語道,隨手拾起桌上一本厚重的典籍。
泛黃的紙頁在指尖沙沙作響,書面上的標題《大陸編年史》在燈光下若隱若現,這本詳盡記載著艾爾瑞亞大陸千年興衰的史書,正是他消磨漫長雨季的最佳伴侶。
大抵是因為前世的緣故,亞爾對宗教與信仰始終抱持著本能的抵觸,那些所謂的諸神,在他看來不過是人類集體想象的造物。
可在這個世界,那些超凡入圣的存在似乎確有其事。
古老的典籍中斑駁的記載,街頭巷尾流傳的秘聞,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個殘酷的事實。
以如今的坎薩斯帝國為例——這個雄踞大陸的龐然大物,正是因獲得諸神賜福才得以建立不朽霸業。
可歲月流轉,這段往事已難辨真偽。
但從帝國至今仍虔誠供奉神明的姿態來看,那段神話般的往事,或許確曾真實地在這片土地上上演過。
當然,對于這般說辭,亞爾始終保持著審慎的懷疑。
還是那句話:除非,他親眼見證那些顛覆常理的力量,否則這些傳說終究只是茶余飯后的談資。
“叮鈴——”
門前的風鈴適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亞爾緩緩合上手中厚重的典籍,抬眸望向踏入店內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真是令人意外呢,珂賽特小姐。只可惜,目前店里恐怕沒有你需要的商品。那把匕首耗費了我不少心血,若你還有需求,不妨提前告知。”
珂賽特不自覺地咬住下唇,心頭涌起一陣愧疚。
在店主眼中,自己本該輕松駕馭那把匕首,如今卻要回頭求助。
若是坦言困境,會不會讓他大失所望呢?
“抱歉。”珂賽特緩步踏入店內,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失望?為什么要失望?”
亞爾困惑地挑眉,他完全不明白少女話中的含義。
難道,她打算放棄追求藝術了?
這可不妙,明明一周前她還信誓旦旦地說絕不會背棄夢想。
開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有人欣賞我的鬼畫符,欣賞我的藝術細菌,她怎么能夠這么輕易的就放棄呢?
我都還沒有放棄!
不行,我要把她勸回來!
不然的話,我以后騙……不對,是賣誰去啊?
亞爾微微直起身子,神色變得認真:“你是說,你打算放棄了?”
“不是放棄。”珂賽特輕輕搖頭,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我只是,遇到了一些瓶頸,所以才來找店主談談。”
聽到這個回答,亞爾緊繃的肩膀不著痕跡地放松下來。
原來只是遇到了瓶頸,這對追求藝術的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雖然尚不清楚珂賽特追求的藝術究竟是什么,又遭遇了怎樣的困境,但對亞爾而言,這些都無關緊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循循善誘,幫助她重拾信心。
這恰恰就是亞爾最擅長的。
亞爾輕啜一口紅茶,溫和地注視著她:“別著急,不妨詳細說說你遇到的困難?”
珂賽特剛在柜臺前落座,余光卻突然瞥見角落里假寐的刻耳洛斯。她瞳孔驟縮,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那條黑犬……
她恍惚記得,自己似乎曾在某個地方見過它。
刻耳洛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打盹。
“怎么了?”亞爾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隨即了然一笑,“不必擔心。刻耳洛斯雖然樣貌兇悍,但性情溫順,從未傷過人。況且有我在,它不敢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