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卷著宮墻內的槐花香，溜進陸離住的汀蘭殿時，正撞見她蹲在廊下，對著一只巴掌大的木籠子嘿嘿直笑。

籠子里，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正八爪張開，腹上的紅斑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小白啊小白，”陸離用一根細竹枝撥了撥籠子，聲音壓得極低，眼底卻閃著“作妖”的光，“待會兒給你找個好差事——讓那個會讀心的老狐貍嘗嘗厲害。”

她身后的小翠早已嚇得臉色慘白，手里的茶盞晃得像篩糠：“娘娘，這、這蜘蛛可是御花園假山后最毒的‘紅斑絡新婦’啊！要是被陛下發現……”

“發現就發現唄。”陸離回頭，挑眉拍了拍小翠的肩，力道不輕，嚇得丫鬟差點把茶潑在她手上，“你家娘娘我現在可是皇妃，養只寵物怎么了？難不成他還能治我個‘私藏毒物’的罪？”

話雖如此，她卻下意識地往殿門瞟了一眼。自從三天前在御花園假山后撞見這只蜘蛛，她就動了歪心思——軒轅皓那廝仗著會讀心術，天天把她的小心思扒得底朝天，害得她想偷溜出宮喝個酒都被抓包三次。這次她偏要養只毒蜘蛛，最好是能讓人癢得三天三夜睡不著的那種，看他以后還敢不敢隨便讀她的心！

“可是娘娘，這蜘蛛真的會咬人啊！”小翠快哭了，“上次御花園的小太監被它咬了一口，手腫得像饅頭，太醫說再晚一步就要截肢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陸離勾唇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活脫脫一只剛偷完雞的狐貍，“你想啊，要是把它偷偷放進軒轅皓的御書房……”

她正暢想著皇帝被蜘蛛嚇得跳腳的模樣，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溫潤的笑，像春風拂過玉磬，清越卻帶著穿透力：“愛妃想把什么放進朕的御書房？”

陸離的笑聲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僵硬地回頭，就見軒轅皓穿著明黃色常服，袖口繡著暗金龍紋，正站在三步外的臺階上，手里把玩著一枚玉扳指，眼神饒有興味地落在她腳邊的籠子上。

陽光透過他身后的雕花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襯得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深不見底。陸離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這老狐貍什么時候來的？剛才那番話他聽見了多少？

她慌忙把籠子往身后藏，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沒什么啊陛下，臣妾就是……就是看這蜘蛛長得別致，想養來解悶。”

軒轅皓的目光卻沒離開那只籠子，他緩步走下臺階，青石板被踩出輕微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陸離的心上。她緊張得手心冒汗，腦子里瘋狂刷屏：“別過來別過來！千萬別看到小白！這蜘蛛要是被他收走，我還怎么治他的讀心術？”

可惜，她這點心思在能讀心的皇帝面前，簡直是昭然若揭。

軒轅皓在她面前站定，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精準地落在那只正對著他吐絲的毒蜘蛛身上。他甚至還彎了彎唇角，像是在欣賞什么新奇玩意兒：“這是紅斑絡新婦吧？毒性烈，咬人后會奇癢無比，倒是少見的寵物。”

陸離心里的小人已經開始原地蹦迪：“他怎么知道這蜘蛛的名字？難道他也研究過毒物？不對，他肯定是在詐我！不行，我得穩住！”

她梗著脖子，強裝鎮定：“陛下見多識廣，連這蜘蛛都認得。臣妾也是覺得它花紋好看，才讓小翠捉來的，沒別的意思。”

軒轅皓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辯解，目光轉向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陸離清晰地看到他喉結動了動，知道他又在“聽”她的心聲——此刻她腦子里正盤旋著更缺德的念頭：“等夜深人靜，把小白放進他的被窩里，讓他癢到懷疑人生！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天天‘偷看’我的想法！”

果然，皇帝的笑意僵了一下，隨即又化開，甚至比剛才更溫和了些。他抬了抬手，身后的李公公立刻躬身上前，等著聽吩咐。陸離心里一陣狂喜：來了來了！他肯定是要讓人把蜘蛛扔了，說不定還會罵我幾句，最好是氣到罰我禁足，那我正好可以趁機……

“李公公，”軒轅皓的聲音慢悠悠的，卻讓陸離的狂喜卡在了嗓子眼，“去御花園假山后再找些紅斑絡新婦來，品種越多越好，湊夠十只，給愛妃送到汀蘭殿來。”

李公公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陛下，您是說……再抓十只毒蜘蛛？”

“怎么？”軒轅皓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的話不好使了？”

“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辦！”李公公打了個哆嗦，轉身就往外跑，心里把汀蘭殿這位皇妃罵了八百遍——好好的美人不當，偏要養毒蜘蛛，還惹得陛下跟著胡鬧！

陸離徹底傻眼了，她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旁邊的小翠更是直接“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陛下饒命啊！我家娘娘是一時糊涂，她再也不敢養蜘蛛了！求陛下開恩，別再抓了！”

軒轅皓卻沒看小翠，只是盯著陸離，眼底的笑意里藏著幾分促狹：“愛妃剛才不是說覺得這蜘蛛別致嗎？十只一起養，熱鬧些，也免得一只孤單。”

陸離這才反應過來——這老狐貍根本沒生氣，他是在故意逗她！他分明讀到了她想讓蜘蛛咬他的心思，非但沒懲罰她，反而要給她更多蜘蛛，這是想看看她到底敢不敢真的動手啊！

“誰、誰要十只了！”陸離臉頰爆紅，又氣又窘，伸手就去拎那只籠子，“一只就夠了，多了我還嫌占地方！陛下要是沒事就趕緊走，別在我這兒礙眼！”

她嘴上逞強，心里卻早已亂成一團麻：“完了完了，玩脫了！這皇帝是不是有病？正常人看到毒蜘蛛難道不該嚇得跳起來嗎？他居然還要再抓十只？他是不是想把我毒死，好換個新皇妃？不對，他要是想殺我，根本不用這么麻煩……他到底想干什么？”

軒轅皓“聽”著她內心的小劇場，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他俯身，湊近陸離，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桃花香。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清晰地鉆進她耳朵里：“愛妃想讓蜘蛛咬朕，是覺得朕的讀心術讓你不自在了？”

陸離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像被煮熟的蝦子。她猛地后退一步，差點被籠子絆倒，幸好軒轅皓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那觸感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誰、誰想咬你了！”她掙扎著甩開他的手，眼神飄忽，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就是覺得這蜘蛛好看，養著玩而已！陛下您想多了！”

“哦？是嗎？”軒轅皓挑眉，視線又落回籠子里的蜘蛛身上，那蜘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又開始不安分地爬來爬去，“可朕怎么聽說，有人想趁朕睡著的時候，把它放進朕的被窩里？”

陸離：“……”

她現在嚴重懷疑，軒轅皓的讀心術根本不是被動接收，而是能主動“調臺”的！不然怎么會把她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聽得一清二楚？

“陛下聽錯了！”她梗著脖子嘴硬，心里卻在哀嚎，“司徒鹿那個老狐貍就夠難對付了，他妹妹（劃掉，是皇帝）怎么也這么腹黑？早知道古代的男人都這么難搞，當初在醫院就該讓陸卿把孩子打了……不對，陸卿那個老妖肯定舍不得！”

軒轅皓“聽”到她連現代的事都想起來了，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又被笑意掩蓋。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溫和：“既然愛妃不想再要十只，那就算了。不過這只……”他指了指籠子里的蜘蛛，“愛妃要是真喜歡，就好好養著，別讓它跑出去傷了人。”

陸離沒好氣地瞪他：“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管！”

軒轅皓也不生氣，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道：“對了，今晚朕在汀蘭殿用晚膳，愛妃準備些……清淡點的吧。”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只蜘蛛，“免得吃壞了肚子，被某些小東西趁機鉆了空子。”

說完，他不等陸離反駁，轉身就走了，留下一串低低的笑聲，回蕩在汀蘭殿的廊下。

陸離站在原地，氣得直跺腳，抓起手里的細竹枝就往籠子上戳：“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會被那個老狐貍嘲笑！”

籠子里的蜘蛛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停下動作，用那雙黑豆大的眼睛“瞪”著她，像是在說“明明是你自己想作妖”。

“娘娘，現在怎么辦啊？”小翠哭喪著臉爬起來，“陛下今晚還要來用膳，這蜘蛛……”

陸離看著那只蜘蛛，又想起軒轅皓臨走時那促狹的眼神，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更大膽的念頭。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拍了拍小翠的肩：“別怕，今晚咱們給陛下準備一道‘驚喜’。”

小翠看著自家娘娘眼里那熟悉的“作妖”光芒，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完了，這下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而此時剛走出汀蘭殿的軒轅皓，突然停下腳步，李公公連忙問：“陛下，怎么了？”

皇帝摸了摸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玩味：“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今晚的晚膳，怕是不會太‘清淡’了。”

他“聽”到陸離的心聲了——她正琢磨著把蜘蛛的毒液混進他的湯里，當然，不是致命的那種，只是能讓人癢上半個時辰的劑量。

“這只小狐貍，”軒轅皓低聲笑了，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風再次吹過宮墻，帶著槐花香，也帶著汀蘭殿里即將上演的又一場“作妖”大戲的預告，悄悄彌漫在大夏王朝的皇宮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