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鐵令冰冷沉重地壓在陳星心頭。仁王盾的反應遠超預期，磐山龜甲卡那點微末的修復，在他們眼中竟成了顛覆認知的異象。源初之卡帶來的不僅是力量，更是懸在頭頂的利刃，隨時可能引來無法想象的災禍。

變天？風暴？

陳星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更快地變強。強到足以在風暴中護住妹妹，強到足以……喂飽體內那頭越來越貪婪的兇獸，或者，至少不被它反噬吞掉。

然而，現實卻像銹蝕墳場污濁的空氣一樣粘稠。連續幾天在垃圾場外圍的搜尋，效率低得令人心焦。精神力突破到星塵境3.0后，感知確實敏銳了不少，配合源力灌注雙眼，能看清更細微的結構和殘留的能量痕跡。但這片區域，似乎被無數雙無形的手反復篩過，有價值的“殘骸”越來越稀少。找到的幾塊疑似龜甲卡碎片，結構要么過于脆弱無法承受修復，要么回路崩解得毫無價值。地脈結晶微粒更是連影子都沒見著。

蝕骨藤鞭卡的反哺成了他快速提升源力的主要途徑。但據點最近氣氛緊張，血匕會的報復陰影籠罩，鐵砧很少再帶小隊出去執行有油水的任務，陳星幾乎沒有機會在實戰中使用藤鞭卡汲取生命力。僅靠《星塵引》捕捉游離源塵，速度慢得如同龜爬。心口那張源初之卡的冰冷脈動，在每次修煉結束時都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無聲的、催促般的“饑餓”感。

龜甲卡修復陷入瓶頸，源力提升緩慢，妹妹的病情雖然被霜心緩釋劑暫時穩住，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

“哥，你今天……好像沒什么收獲？”傍晚，陳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棚屋，陳月看著他空空如也的防水布小袋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沉郁，小聲問道。她的小臉依舊沒什么血色，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人也顯得精神了一點點。

陳星搖搖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外圍沒什么好東西了。”他走到水盆邊，掬起冰冷的過濾水用力搓洗臉上厚厚的金屬粉塵污垢，冰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明天……我可能要去找個人。”

“找誰？”陳月有些緊張。

“老鬼。”陳星吐出這個名字，用破布擦干臉，眼神變得堅定，“灰燼之手唯一的制卡師。莫里斯提過，想見我，得先證明自己的價值。”他頓了頓，看向妹妹，“待在這里，鎖好門。等我回來。”

陳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乖巧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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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據點深處，通往老鬼工作區的通道，比生活區更加陰冷、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混合了金屬熔煉、能量溶劑、陳舊機油以及某種奇異生物材料防腐劑的復雜氣味，刺鼻而怪異。墻壁不再是裸露的混凝土，而是覆蓋著一層暗沉、吸收光線的特殊涂層，只有幾盞鑲嵌在墻壁深處的、散發著慘綠或幽藍光芒的應急燈提供著微弱照明。腳下金屬地板傳來的震動感更加明顯，伴隨著深處傳來的、有節奏的低沉嗡鳴和偶爾尖銳的金屬摩擦聲。

陳星在兩名氣息沉凝、眼神冷漠如機械的守衛注視下，通過了最后一道布滿復雜能量紋路的厚重合金門。門后豁然開朗，卻并非舒適的工作間，而是一個巨大、雜亂、如同某種機械巨獸內臟般的空間！

巨大的空間被分割成幾個區域。一邊是數臺轟鳴運轉的龐大設備——有熔爐散發出灼人的熱浪，將不知名的金屬錠熔化成熾熱的液體；有巨大的壓力機，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將通紅的金屬胚鍛造成各種基礎構件；有布滿管道和透明觀察窗的復雜儀器，里面流淌著色彩詭異的液體，氣泡翻滾不休。另一邊則堆滿了各種材料：成堆閃爍著不同光澤的金屬錠、碼放整齊的能量晶體、裝在特制容器里散發寒氣的生物材料、還有大量廢棄卡牌碎片、殘缺的機械部件，堆積如山。

而在這一片轟鳴、燥熱與混亂的中心，一個相對“干凈”的區域里，擺著一張巨大、厚重、布滿各種工具刻痕和不明污漬的金屬工作臺。工作臺旁，站著一個身影。

那就是老鬼。

他比陳星想象中要矮小一些，身形佝僂得厲害，穿著一件沾滿油污、看不出原色的寬大帆布工裝，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兩條枯瘦、布滿老年斑和燙傷疤痕的胳膊。一頭稀疏的灰白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臉上帶著一個巨大的、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呼吸過濾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睛……渾濁得如同蒙著一層厚厚的污垢，眼白泛著不健康的黃褐色，瞳孔是詭異的暗綠色，在慘綠應急燈光下，像某種冷血爬行動物的眼睛。他此刻正低著頭，枯瘦的手指如同鷹爪，正極其靈活地操控著幾根細長的、頂端帶著微型探針和能量刻刀的工具，在一塊巴掌大小、閃爍著不穩定幽光的暗紫色卡胚上飛快地操作著，動作精準得令人發指，與那佝僂的身形形成詭異反差。

工作臺一角，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砧上，隨意地放著一把沉重的、同樣沾滿油污的金屬錘子。

陳星的到來，似乎完全沒有引起老鬼的注意。他全神貫注于手中的卡胚，口中還念念有詞，聲音透過過濾面罩，顯得沉悶而含混：“……能量節點偏移0.3毫米……次級回路過載閾值偏低……這‘幽影豹’的脊椎神經活性提取液純度不夠……該死的黑市奸商……”

陳星沒有貿然開口打擾，只是安靜地站在門口，目光掃過這片混亂而充滿力量感的“巢穴”。他的視線掠過那些轟鳴的機器，堆積如山的材料，最終落回老鬼和他手中的暗紫色卡胚上。

【解析啟動…目標：未知暗系卡牌（未完成）。】

【核心結構：擬態幽影豹潛行/爆發回路。】

【缺陷檢測中…】

【缺陷1：核心能量節點（編號S7）位置偏移0.32豪米，導致主回路能量流經該節點時產生7.8%的渦流損耗。】

【缺陷2：次級麻痹回路能量閾值設定過低，觸發時易引起主回路能量供給瞬間波動（波動幅度預估12.4%），影響擬態穩定性。】

【缺陷3：生物材料（幽影豹脊椎神經提取液）活性成分衰減17.3%，影響最終擬態速度及神經反饋同步率。】

【……】

冰冷的意念流瞬間在陳星腦海中滑過。源初之卡的解析能力，如同最高倍的顯微鏡，將那張未完成卡牌的缺陷一覽無余地呈現在他眼前。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老鬼此刻正在微調的，正是那個偏移的能量節點，但他的工具似乎無法達到源初之卡解析所指示的精準位置，每一次微調都帶著細微的誤差。

老鬼似乎遇到了麻煩。他手中的刻刀在一個極其微小的節點上反復嘗試修正，卻總是不盡如人意，暗紫色卡胚上的幽光閃爍得更加不穩定，發出細微的噼啪聲。他渾濁的暗綠色眼珠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就在這時，陳星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工作臺角落那把沾滿油污的金屬錘子。錘柄末端，似乎刻著一個幾乎被油污覆蓋的扭曲火焰標記——和莫里斯把玩的那枚徽章上的圖案一模一樣。灰燼之手的標志？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在陳星腦中閃過。他回想起鐵砧報告中莫里斯那句“老鬼會對他感興趣的”，以及莫里斯把玩徽章的樣子。老鬼對這張卡牌的專注，以及那點不易察覺的煩躁……

就在老鬼又一次微調失敗，卡胚幽光劇烈閃爍的瞬間，陳星下意識地，帶著一絲試探和為了引起對方注意的目的，脫口而出：

“錘子柄上的標記……和莫里斯副首領的徽章一樣。這張卡……是給他做的？那個偏移的節點，如果從渦流損耗的角度看，是不是再往‘巽’位微調0.32毫米，會更好？”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只有機器轟鳴的嘈雜空間里，卻異常清晰地傳入老鬼耳中。

老鬼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那雙渾濁的暗綠色眼珠，如同生銹的齒輪般，極其緩慢地從卡胚上抬起，轉向門口站著的陳星。過濾面罩下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吸氣聲。

“渦流損耗？……巽位？……0.32毫米？”老鬼的聲音透過面罩，沉悶得如同砂紙摩擦，但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他死死盯著陳星，那眼神不再渾濁，反而像是兩盞驟然點亮的、冒著綠幽幽鬼火的燈籠！“小子，你……看得見？！”

陳星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賭對了，但也瞬間暴露了異常！他強作鎮定，迎向那兩道鬼火般的目光：“看不見具體節點。只是……感覺。感覺那個位置的能量流動有點滯澀，像被什么東西擋住了，如果……如果稍微往那個方向（他含糊地指了指‘巽’位的方向）再挪一點點，可能會順一些？”他盡量將源初之卡精準的解析，用模糊的“感覺”和“滯澀”來解釋。

“感覺……滯澀……”老鬼重復著這兩個詞，暗綠色的眼珠在陳星身上來回掃視，仿佛要把他扒皮抽筋看個透徹。那股無形的、混合著探究、震驚和某種狂熱的壓力，比鐵巖的厚重威壓更讓人毛骨悚然。

幾秒鐘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熔爐的轟鳴和壓力機的撞擊聲在巨大空間里回蕩。

突然，老鬼發出一陣低沉、嘶啞、如同破風箱般的笑聲：“嘿嘿……好一個‘感覺’！好一個‘滯澀’！莫里斯那小子，這次倒是沒瞎說，真給老子撿了塊寶回來！”

他不再看陳星，枯瘦的手指卻如同擁有了生命，以比剛才快上一倍的速度，精準無比地操控著刻刀，朝著陳星所指的“巽”位方向，極其細微地、仿佛用盡了畢生技巧般，輕輕一撥！

嗡！

暗紫色卡胚上原本劇烈閃爍、瀕臨崩潰的幽光，瞬間穩定了下來！雖然依舊黯淡，但那股令人不安的噼啪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流暢、內斂的暗色光暈在卡胚表面緩緩流轉！

成了！

老鬼渾濁的暗綠色眼珠里爆發出難以掩飾的狂喜和一絲貪婪？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穩定下來的卡胚放在特制的能量隔絕架上，這才緩緩轉過身，正對著陳星。他摘下了那個巨大的呼吸過濾面罩，露出一張布滿深刻皺紋、如同枯樹皮般的蒼老臉龐，嘴唇很薄，抿成一條刻薄的直線。他上下打量著陳星，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稀有的、亟待拆解研究的實驗材料。

“小子，叫什么？”老鬼的聲音依舊嘶啞，但少了些沉悶，多了幾分銳利。

“陳星。”

“陳星……”老鬼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暗綠色的眼珠轉了轉，“莫里斯說你想見我？想學點真東西？”

“是。”陳星回答得干脆。

“嘿，想學東西？可以。”老鬼咧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笑容帶著一股子冰冷的算計，“但老子這里，不養閑人，更不收廢物。”

他枯瘦的手指在沾滿油污的工作臺上敲了敲：“兩個活兒，給你練練手，也看看你小子到底是真有點‘感覺’，還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第一件，”老鬼伸出第一根枯枝般的手指，“去‘地火熔窟’外圍，給老子弄點‘地脈火髓結晶’回來。不用多，米粒大小，純度七成以上就夠。那地方亂，血匕會的雜碎和挖礦的野狗都在那兒，自己小心點。”地脈火髓結晶？陳星心中一動，這似乎是穩固龜甲卡隱患所需的地脈結晶微粒的更高階伴生礦物？或許能找到替代品？

“第二件，”老鬼伸出第二根手指，暗綠色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冷光，“據點‘鼴鼠’倉庫里，堆著上次從血匕會手里搶來的一批‘蝕骨藤’原料，品質還行，但被他們混了點‘腐心草’的粉末進去，不處理干凈，做出來的卡全是廢品。你去，給老子把那批料子里的‘腐心草’分出來。東西就在倉庫最里面，貼著‘丙七十三’標簽的鐵皮桶里。倉庫的老王，我打過招呼了。”

兩個任務，一個兇險，一個繁瑣。一個指向血匕會活躍的危險區域，一個則要考驗對材料特性的細微辨別和處理能力。

“怎么樣？敢接嗎？”老鬼那雙鬼火般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挑釁，牢牢鎖定了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