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棒槌之謎與劉家灣的詭異日常
- 我的毒舌鄰居劉老頭,是全村公敵
- 無岸鶴別青山
- 4799字
- 2025-06-23 07:30:00
院里的泥漿仿佛還在滋滋冒泡,熱氣混合著焦糊、土腥、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硫磺味兒(絕對是那黑色閃電的鍋),在稀薄的晨光里蒸騰出一股子怪異的“戰后硝煙”感。
咱們的劉老頭,此刻窩在泥坑邊上,那造型,簡直是“我是誰?我在哪?我咋糊了?”的靈魂三連表情包實體化。他像個被一鍵重置出廠的老爺鐘,腦子里的零件稀里嘩啦響著就是拼不出完整記憶。茫然的小眼神滴溜溜轉,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最后定格在被人從泥里挖出來、擱在臨時拆的門板上、渾身“包漿”的巧兒身上——那眼神,比看見自家菜地一夜之間全長成了黃金還震撼。
胖嬸的眼淚就跟擰開的水龍頭似的,嘩嘩的止不住,一邊拿粗壯的胳膊抹眼淚,一邊用比她胳膊還粗的嗓門咋呼:“哎呦我滴個老天爺!老劉頭!你可算醒過神兒了!剛才那個兇神惡煞的勁兒喲,眼珠子綠得跟墳地里的鬼火兒似的!要不是咱們巧丫頭拼著骨頭散架跟你干仗,這會兒你早把半個劉家灣都拆了拌泥巴喂王八啦!”
“中……中邪?”劉老頭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鐵鍋,艱難地擠出倆字。他試圖抬胳膊比劃一下,“我…我就記得…好像去茅房來著…接著渾身一激靈…像是誰給我灌了一肚子冰渣子…再然后…就…一鍋漿糊了……”他一臉誠懇又糊涂,仿佛在回憶昨晚喝斷片的糗事。
“啥玩意兒?!茅房里激靈了一下,你就變‘活閻王PLUS’啦?”張三在旁邊急得直跺腳,踩起一片泥點子,“泥巴蟒!三!條!比磨盤還粗!您老人家拿手那么一呼啦,差點把巧兒活吞了!還有最后那一下!”張三說著猛地踮起腳尖,仰頭望天,模仿著召喚天雷的姿態,手指頭差點戳到旁邊的李四,“那閃電!黑的!黢黑黢黑!轟隆隆就劈下來了!嚇得我差點尿褲子!這都是您老的活兒計!您真不記得啦?”
劉老頭的眼睛和嘴巴同步表演“震驚三連”——瞪得溜圓、張得老大、下巴殼子哆嗦著快要脫臼:“這……這……這是我干的?我老劉頭一輩子就會薅個地皮、罵個街……啥時候有這神仙本事了?”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巴、此刻還有點微微發紅(像是被微火烘烤過)的手掌,活像在看外星生物的手。
目光再次轉向門板上的巧兒。巧丫頭這會兒正好幽幽睜開一條縫,眼神虛浮,活像剛被十級臺風吹過的小破船帆。
“巧……巧丫頭……”劉老頭喉頭滾動,那愧疚簡直要從臉上滴下泥水,“叔對不住你……叔真不是個東西……這……”他想懺悔,愣是找不出詞了,急得腦門上汗珠混著泥湯往下淌。
巧兒扯了扯嘴角,一個氣若游絲但“核彈級”殺傷力的白眼翻向天空(主要是沒力氣扭頭看劉老頭),從牙縫里、用盡吃奶的勁兒擠出一句話,每個字都帶著顫音:“算……賬……這事兒……先……記賬上……利息……按天滾……等姑奶奶……能下地……再聊……”說完眼皮一耷拉,一副“現在不約,債主請保持安靜”的欠揍模樣。
李四的關注點終于從驚悚回憶轉移,他撓著三天沒洗油光锃亮的腦袋,小眼睛死死盯住躺在不遠的泥地里、此刻顯得格外低調的功臣:
“哎,我說老少爺們兒,你們說……那棒槌到底是啥路數?”
這一嗓子,瞬間把劉家灣“戰后復盤分析會”的焦點給轉移了。
眾人目光“唰”地匯聚在那根烏木棒槌上。它靜靜地躺在那兒,原本烏油油的身子此刻布滿了蜘蛛網似的龜裂紋路,最頂端的槌頭似乎縮小了一圈(也許是錯覺?),原本木頭的黝黑,此刻透著一股子被火燎過的焦褐,模樣比剛從爐膛扒拉出來的柴火棍還慘幾分。
“嘖嘖嘖……”齊油瓶這個全村出了名的“手欠”,一個箭步湊過去,那步子輕巧得活像怕踩醒熟睡的雷公。他沒敢直接上手,伸出沾滿干泥的鞋尖,極其謹慎地用腳尖碰了碰棒槌桿兒,然后觸電般縮回來,仿佛那玩意兒下一刻就能原地化形變成一條黑龍。
“嘶……燙腳?”齊油瓶呲牙咧嘴(其實根本沒燙,純心理作用),“看著要碎不碎的……可就這么個差點碎成渣的玩意兒,硬生生扛住了那要命的黑閃電?!奶奶的,這要不是祖宗墳頭冒青煙顯靈賜下的護身寶器,我齊字倒著寫!”
旁邊好湊熱鬧的林賴子也擠過來,半蹲著,瞇起他那雙常年帶著宿醉的渾濁小眼,像是要用意念把這棒槌看透。
“上古神器……”林賴子語氣深沉,帶著十二分的神秘感,仿佛在念某種古老咒語,“我看像!傳說雷劈木百年成精,萬中無一!沒準兒就是深埋地下幾百年的雷劈老烏木,被咱們巧兒福星高照,當柴火棍子給撿了回來!這得是多大的福報啊!”他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隨著激動亂飛。
巧兒雖然眼皮子重如千斤,耳朵卻支棱著。聽著齊油瓶那蹩腳的“考古”,林賴子神神叨叨的“神器論”,她內心的小人兒已經做了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加原地鯉魚打挺外加一串白眼連發:
‘上古神器?護身寶器?雷劈精?呸呸呸!姑奶奶撿它的時候,它就在隔壁村王屠戶后院當頂門杠呢!還被野狗撒過尿!要不是嫌它沉實在沒趁手家伙……哎呦我的老腰…不過話說回來,是挺邪乎……回頭就算這祖宗散架了,也得把碎渣渣全收藏起來!沒準能賣高價……不不不,防身要緊!先研究透了再說!’
這邊廂,“古董鑒定暨神話傳說研討會”正開得熱烈,那邊廂,蹲在劉老頭旁邊的王二麻子突然像見了鬼一樣,手指頭顫巍巍地指向老劉頭的胸口:“快看!看老劉頭!他!他還冒煙呢!”
眾人目光再次聚焦劉老頭。可不是嘛!就在劉老頭那件被泥漿和不明力量摧殘得破破爛爛的粗布褂子領口附近,好幾縷極其微弱、但清晰可見的青灰色煙霧,正頑強地向上飄散,如同灶膛里剛熄滅、尚有余溫的柴禾。
劉老頭自己也懵逼了,低頭一看,嚇得“哎喲”一聲,趕緊伸出蒲扇似的手掌,在胸口上、胳膊上一通毫無章法地胡亂拍打,“噗噗噗”聲不絕于耳。
“哎!我滴娘誒!這……這還帶自帶‘仙氣’的?!烤紅薯味兒!”劉老頭哭喪著臉,嗅著自己身上那股混合了焦糊味和土腥氣的獨特“體香”,表情比吃了黃連還苦,“我這把老骨頭,平時喝個涼水都塞牙縫的主兒,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哈哈哈!”胖嬸看著劉老頭那副手忙腳亂拍打自己“仙氣”的滑稽樣,眼淚沒干呢,又忍不住笑噴了,“咋?剛才跟電母她表弟借了電劈人,這會兒跟火神他小姨子借了火烤自個兒?沒把你烤成老臘肉算菩薩保佑嘍!那會兒電光火石‘夸嚓’一亮!你跟巧丫頭倆人就跟被丟進八卦爐里轉了一圈似的!噗噗冒光!光沒了就呲呲冒煙!哎呦喂,可把我這把老心肝嚇哆嗦了!”
劉老頭聽了這話,拍打得更急了,恨不得跳進旁邊的水坑里。那表情,混合著驚恐、后怕、委屈和一種“我是誰?我還是老劉頭嗎?”的深度懷疑人生。
‘造孽啊造孽!啥閻王電母火神……我一個老實巴交的老農民……雖然脾氣是臭點……也不至于招這么些狠玩意兒吧?’
巧兒躺在硬邦邦的門板上,聽著胖嬸大呼小叫的解說詞(還自帶音效),感受著骨頭縫里的酸痛,再看看老劉頭那副“人間迷惑行為大賞”的表演,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又忍不住想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累的)、甜的(死里逃生)、苦的(渾身疼)、辣的(怒火未消)、咸的(想哭)。
‘這叫什么事兒?姑奶奶今天……簡直是頂配版泥里打滾兒、外加雷電人肉燒烤體驗套餐!等我緩過這口氣……非得讓這鬼地方,換個……換個……換個連閻王爺都不敢隨便串門兒的規矩!’
村民們七嘴八舌一合計:這二位“活寶”,一個是被動“觸電體”,一個是主動“引雷體”,都糊了巴涂的,擱這泥湯地里肯定不行,得挪窩!
幾個人小心翼翼抬起門板上的“泥塑巧兒”,仿佛抬著一件剛出土的國寶級唐三彩,還是個殘次品。
“哎喲!哎喲喂!輕……輕點輕點!本姑奶奶的骨頭架子……它不是你家搭草棚的木頭棍子……輕拿輕放懂不懂!”巧兒隨著門板的顛簸,感覺身體像個劣質布娃娃被人撕扯著,每一寸關節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另一批人則半拖半扶,把還在努力拍打身上最后一縷“仙氣”的劉老頭弄起來,他嘴里還唉聲嘆氣嘀咕著:“慢著點……我這把老骨頭……感覺跟剛從大車上顛下來的碎零件似的……”
總算把倆“傷員”弄進了劉老頭那間陰暗逼仄的小土屋。屋里彌漫著一股經年累月的陳舊霉味和煙袋油子味兒,跟院里的硝煙焦糊味兒一混合,嗯…真提神醒腦!
胖嬸是個行動派,旋風似的從水缸里舀了一盆涼水,撈起一塊看著飽經滄桑的破布頭,就要往巧兒那張糊得親媽都認不出來的臉上招呼。
“別!嬸兒……停!”巧兒用盡洪荒之力(其實也就是蚊子哼哼的力氣)出聲阻止,“這……這可是‘戰斗勛章’!新式‘迷彩妝’!先……先讓我……歇會兒……我這臉……它暫時不想見水……”其實她是真沒力氣了,連抬個眼皮都費勁,更別說洗臉。
胖嬸看著巧兒那“鐵了心要當泥猴”的堅定表情,哭笑不得地放下了破布頭:“行行行,姑奶奶您歇著!睡醒了咱用香胰子好好洗洗!”
另一邊,劉老頭癱在自家那張搖搖欲墜的竹板床上,還在那進行深刻的靈魂拷問:“造孽啊……祖宗顯靈了也沒這么顯的吧……我這到底是走了什么陰溝運撞上這么個閻王親戚……”他一邊念叨,一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頭戳了戳自己發紅的皮膚,疼得齜牙咧嘴,“這……這算工傷不?能有補助不?”
巧兒閉著眼睛裝死,聽到劉老頭的碎碎念,內心自動彈幕飄過:
‘切!工傷?沒讓你賠姑奶奶的精神損失費外加新衣裳錢就不錯了!平時看你趾高氣揚剝削鄉親那勁兒挺足,活該被‘鬼上身’!不過……那東西到底哪兒來的?附身這么準?專挑這老倔驢?邪門……往后可得把門口桃樹枝子換成帶刺的……’
等熱心又八卦的村民們把能說的話都說盡了,再三確認倆“活寶”暫時沒有原地升天的跡象后,才一步三回頭地、帶著滿肚子的奇幻故事和滿身的泥點子離開了劉老頭的破屋。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劉老頭壓抑的哼哼聲和巧兒逐漸綿長的呼吸。
就在這萬籟俱寂,巧兒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沉到腳底板,馬上就要與周公他兒子斗地主的時候——
一個帶著顫抖、猶猶豫豫、仿佛怕驚動了什么的聲音,從對面竹板床的方向,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耗子般,微弱地飄了過來:
“巧…巧丫頭啊?真…真睡著了?叔這心里頭……總覺著……七上八下的……”
他喘了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那句最撓心的話問出來:
“你……你說……這邪門事兒……它就真……這么……完了?”那語氣,充滿了后怕和不確定,仿佛隨時準備從床上滾下來躲到床底下去。
巧兒連眼睛都懶得睜,嘴唇蠕動了幾下,發出的聲音含混得如同夢囈:
“誰……誰特么……知道呢……”
她極費力地吸了一口氣,終于把后半句帶著血腥味的狠話(雖然是躺著說的)吐了出來:
“…老劉頭…等姑奶奶……睡醒……”
她頓住,仿佛在積攢最后的宇宙能量,然后擲地有聲(其實是氣若游絲地蹦出三個字):
“…再…算…賬…”
最后一個“賬”字剛落地,她腦袋一歪,徹底陷入了嬰兒般的沉睡(前提是嬰兒能累成她這個熊樣)。
屋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竹板床上的劉老頭,聽著那邊均勻(且帶著輕微打鼾)的呼吸聲,再看看自己身上若有若無似乎還在冒的小煙兒,又摸了摸依舊滾燙的皮膚。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院子里的泥坑還在訴說著方才的驚心動魄。
他默默地、極其緩慢地把自己裹進了那條同樣充滿歲月痕跡、帶著獨特“老劉頭味兒”的薄被子里,只露個長著幾根稀疏白發的頭頂在外面,像只受驚過度把自己埋進沙土的……老禿鷲。
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這丫頭睡醒了要算賬……我的雞……我的糧缸……我的酒壇子……還留得住不?’
院子里,泥漿初凝,水洼倒映著灰暗的天空。
那根身負無數道龜裂、頂端焦糊的烏木棒槌,靜靜躺在泥地上。
一陣微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在它周圍打了個旋兒。
棒槌紋絲不動。
一絲極淡、淡到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黑氣,仿佛不甘心般,從那最深的一道裂紋中幽幽逸散,又在陽光下(確切說是天光下)瞬間消散無蹤。
仿佛,那只是光影制造的錯覺。
躺在屋里的巧兒,在沉睡中毫無知覺地蜷了蜷身子。骨頭縫里的酸痛還在頑固地抗議。那場泥塘里荒謬絕倫又驚心動魄的“鬧劇”,似乎真的落幕了?可巧兒心底那片模糊的第六感雷達上,一個微弱的信號燈,頑強地閃爍著:
——信號來源:那根暫時裂了、但沒完全廢的棒槌。
——信號內容:前方路況復雜,請系好安全帶。劉家灣站到了,下一站,未知旋渦站……請乘客做好準備,歡迎開啟您的……奇幻(或者驚悚?)鄉村新生活!
劉老頭在被窩里小小地哆嗦了一下,總感覺脖子后面涼颼颼的……
(完?還是……未完待續?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