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迪提著手提箱,跟著貝洛克,還有幾位不太熟的教授一起,在月臺上無聊地等著火車。
那幾位教授似乎很專業,已經在根據現場傳來的情報,開始討論起遺跡的時代、內部結構、歷史背景這些東西了。
毫無疑問,除了范迪這樣來摸魚找個理由遠離浮黎城的,也有真正干實事的人。
貝洛克和他們愉悅地探討了一會兒后,走到了范迪身邊,很熟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弟,看你若有所思的樣子,是不是舍不得那位伊莎貝爾小姐啊?”
范迪灑脫地笑了笑:“沒有,我怎么可能會想她呢,我只是一名她聘請的家庭教師。”
“得了吧。”
貝洛克笑道:“誰不知道,你在昨晚的宴會上,主動擋住了喝多了的容克少校。那容克少校什么身份,你敢攔他,隨時可能會被扔進大牢,冒著這么大的風險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路見不平?誰信啊。”
“這不丟人。”貝洛克摟住他的肩膀,低聲笑道:
“浮黎是浪漫之都,在這里,男人為了浪漫,做出任何的事情都不為過。在過去,就有不少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而拔劍決斗,成為了大街小巷人們茶余飯后的佳話啊。”
范迪看著大庭廣眾之下,貝洛克這么摟著他的肩膀,心里不免覺得有點膈應。
這個貝洛克,從答應和我合作后,就一直對我這么友善,不會這家伙的取向其實有問題吧……
果然,臥底工作還是危險了。
范迪不著痕跡地將貝洛克的手弄了下去,轉移話題道:
“那貝洛克老哥有過什么可歌可泣的經歷嗎?我看你也有著一顆浪漫的心啊。”
貝洛克抬起頭,看著天空(穹頂),深吸了一口氣,以他那獨有的騷包語氣說道:
“啊,我的朋友,你可知道,我的經歷,那可真是太豐富了~講出來的故事,都足以拍成幾十部精彩的電影哦,不次于卓別林大師的那種。尤其是三六年,在埃及,我……”
“嗚——”
就在這時,蒸汽列車拖著長長的汽笛聲,進站了。
“哦,該上車了,伙計。看來只能下次再講我的經歷了,不然我怕一講起來,你就會不自覺地沉浸在其中,忘掉了時間哦。”
貝洛克笑著整了整衣服,提好了行李箱。
范迪知道,貝洛克雖然有吹噓的成分在里面,但他的經歷必然也相當豐富,單從上次提到過的亞楠考古就能瞥見一二。
不過他此時也沒有心情去了解貝洛克的故事。
火車停靠下來,人們紛紛匆忙地上下車。
范迪最后回頭,憂慮地遙遙望了一眼,他曾經藏匿芙蘭德爾的那個方向。
然后他強迫自己不再多想,跟著貝洛克幾人一起踏上了南部的遺跡考古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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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沒有直接從正門走進博物館。
即使他使用著隱身魔法,沒有人能發現他。
他思考范迪當時進入博物館的路線,大概率是從房頂或側窗進入的。
他再次拿出地圖確認了一下距離,用筆在地圖上,分別將博物館、下水道井口與范迪被發現的地點連了起來。
于是地圖上出現了一個大概是一百二十度夾角的鈍角三角形。
泰勒看了幾秒鐘,嘴里吐出了一個準確的時間:
“一分半。”
也就是說,范迪藏匿那件物品,最多用了一分半的時間,不然他就不可能跑到地圖上前方的那個位置,被包圍過來的布萊梅軍隊發現。
“從確定博物館適合藏東西,到藏好東西,只用了不到一分半的話,他不可能藏得特別深。”
“除非他之前就很了解這座博物館的內部構造,直奔目的地……這種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忽略。”
“而布萊梅軍隊已經將這里所有明面上能看見的地方都徹頭徹尾地搜查過了一遍,說明范·迪亞斯藏的肯定不是常規的地方,要么利用了人的視覺盲區,要么利用了人的心理盲區。”
“先檢查視覺盲區吧。”
泰勒打定了主意之后,拿出了別在腰間的法杖,嘴里開始低吟起咒語。
頓時,一只只勉強能看清輪廓的虛幻蝴蝶被他召喚了出來,從大門飛進了博物館。
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對此毫無察覺,依然在百無聊賴地打著瞌睡。
泰勒一直召喚了近百只虛幻蝴蝶,才停止了繼續施法。
他控制著這些蝴蝶分散開來,地毯式地搜索起了博物館的每一個角落。
尤其是那種高處,容易存在視覺盲區的地方,比如吊燈頂上,橫梁上面,通風管道里面,這些地方都是虛幻蝴蝶的重點檢查目標。
一層、二層、地下室,每一個地方都被徹底地進行了搜索。可以說,哪怕那個東西只有圖釘大小,只要藏在博物館內部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逃不過蝴蝶的檢查。
因為蝴蝶數量繁多,泰勒沒用多久就將整個博物館徹查了一遍。
“沒有收獲嗎?”
泰勒法杖一揮,讓這些召喚而來的虛幻蝴蝶全都消失在空氣里。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揉了揉額頭。
這個法術雖然本身消耗不大,但他同時召喚了這么多蝴蝶,還同時以每個蝴蝶各自的視角去搜索,對精神還是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所以,是利用的心理盲區嗎?”
泰勒沒有太過意外地說道。
他之前就認為,范迪可以藏住那個東西,一定是利用了一份巨大的心理盲區。
因為如果只是視覺盲區的話,在布萊梅軍隊的人海戰術面前并不太好使,再刁鉆的角度,也耐不住人多,總會有一個幸運兒在不經意間看到的。
你不能指望所有來搜查的士兵,都是只會低頭看地面的“小聾瞎”吧。
泰勒不急不慢地,繞著博物館走了一圈,說道:
“沒有窗戶被破壞的痕跡,窗戶也都被鎖得很好,他不是從側窗進入博物館內部的,那難道是房頂嗎?”
泰勒施展浮空術,加大了輸出法力,緩緩地飄到了博物館的樓頂上。
“這樓頂這么高,范·迪亞斯是怎么上來的?”他不禁有些疑惑:“總不會是爬著外墻一點一點上來的吧,那樣也太慢了。”
而在樓頂仔細檢查了一會兒,泰勒更是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他根本沒有爬到博物館的房頂上過!”
房頂上的灰塵很厚,而且和之前的雨水混合,形成一層類似泥漿風干后的東西。而泰勒用魔法仔細地檢查過之后,發現這里的泥層至少半個月內沒有被破壞過。
“怎么可能,難道他是從正門進入博物館的?”
泰勒操縱浮空術,降落在了正門,看著門口坐著的依然在打瞌睡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不可能,除非他會隱身術,不然那么大的動靜,即使門口的人已經睡著了,也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的。而且就算他進去了,里面也已經被我徹查過了啊。”
泰勒扶著一旁的寬大立柱,抬頭望向了羅馬式的立頂。
“利用了心理盲區……難道真正的心理盲區,是指他根本就沒有把東西藏在博物館里面,而是藏在了博物館周圍附近的別的地方?”
泰勒對自己施展了一個增強思維能力的魔法,試著再將自己代入成范迪,模擬了無數次范迪來到這里藏東西的場景。
但無論是他模擬成初次來到博物館的范迪,還是模擬成對博物館地形極其熟悉的范迪,最終都無法推導出東西藏在哪兒。
“不對,所有已知的信息都已代入完畢,但完全推導不出結果。”
泰勒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他沮喪的結論:“這小子藏了我不知道的魔法!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但他又自我懷疑地說道:“不對啊,他的法力水平(智力)這么低,能使用的魔法屈指可數。難道使用了一次性的魔法卷軸?又有什么魔法能做到長時間隱匿一件物品呢?”
他有些抓狂地撓起了頭:
“總不會是,他將那件物品以舊神環獻祭給未知的恐怖存在了吧,這似乎是唯一能解釋的通的方法了!我的天,但那樣也就意味著他本人也永遠失去了那件東西,太瘋狂了,他會那么決絕嗎?”
“啊,想不通啊,我真的想不通啊!”
他暴躁地跺著腳,面色猙獰。
如果此時范迪在他身邊,他甚至會拽著范迪的衣領,大聲地質問他到底藏在哪了。
甚至還有可能哀求他告訴自己,因為這已經不只是無月結社想要這個東西了,這赫然是泰勒的一塊兒心病了!
他感受到自己之前無往不利的冷靜思考和理性分析失靈了。
他明明是站在相對優勢的那一方,有著更強的實力,對范迪24小時的全面監控,背后組織提供的強大情報網、知識儲備和不遺余力的支持。
他感覺到自己的智商被碾壓了,他最引以為傲的腦子輸給了范迪。
他徹頭徹尾地被打敗了。
良久之后,泰勒才重新恢復了正常,略有些疲憊地靠在身后的石柱上:
“再把這條路上的可疑之處重新檢查一遍吧,或許我一開始就是錯的,博物館只是他挖土的地方,他在之前就已經把那件東西藏好了。”
雖然他恢復了冷靜,但卻已經不再有之前的那股銳氣了。
檢查完后,他也不能再逗留在浮黎市內了,不然很有可能被月神選入終焉之祭。
毫無疑問的是,接下來的他,更不可能找到芙蘭德爾的藏身處。
因為他剛剛所到過的最近的地方,離芙蘭德爾已經不到五米了。
只不過芙蘭德爾被范迪藏著的這個地方,需要用到范迪曾經使用過的一個能力,和……一點點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