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紙時，陳德勝猛地驚醒。

昨夜修煉后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奇異的輕盈感。

他下意識摸向心口——龍鱗竟已蔓延成護心鏡大小，冰涼堅硬的觸感透過單衣傳來。

“這是…………”

他試著揮拳，空氣中竟發出“啪”的爆響。

廂房角落有個練功用的石鎖，平日需要雙手才能勉強提起，此刻他單掌一托，百斤重的石鎖輕如鴻毛！

“砰！”

試著對墻輕擊，青磚應聲而碎。

陳德勝看著自己的拳頭，連皮都沒破。

狂喜的情緒沖淡了他對《心典》的恐懼，只一夜他的體魄就得到了如此巨大的提升，不得不說玄天界的修為等級提升確實有夠快的。

至少在這一點上，穿越者服務公司沒搞虛假宣傳。

“陳解元醒了嗎？”

陸嬰寧的聲音伴著敲門聲響起，“今日要修‘恕道問心’哦。”

開門瞬間，少女的目光直接落在他心口。

她腰間銀鈴無風自動，卻詭異地沒發出聲響。

“龍鱗長得不錯嘛。”

冰涼的指尖隔著衣服點了點鱗片，陸嬰寧笑吟吟地打量著陳德勝：“看來七情之中，‘恐’最適合你。”

陳德勝縮了縮身子：“今天練什么？”

“自己看《心典》呀。”

陸嬰寧蹦跳著走遠，“記得午時前到蛻鱗閣換藥！”

回到屋內，《心典》已自動翻到新的一頁：

第二日·恕道問心

修法：

晨起對鏡，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割掌心血書“恕”字，貼于鏡面。

凝視鏡中己身，直至血字滲入鏡內。

異象：鏡面浮現此生虧欠之人面容。

兇險：若鏡中血字倒流，需碎鏡止厄，否則心魔生根。

與昨日不同，今日的批注多了幾行潦草小字：

“恕道難，難在直面己惡。然破心中賊，方見真我。——陸玄昭注”

陳德勝從銅盆里舀水洗臉，水面映出他憔悴的面容。

正要按照經法要求誦讀時，突然發現水中的倒影…………沒跟著他動！

“己所不欲…………”

念到第三遍，盆中清水突然沸騰。

陳德勝咬牙用銀針刺破手掌，血滴入水的瞬間，整個銅盆的水全變成了血紅色！

他以指代筆，在血水中寫下“恕”字。

最后一捺完成時，血字突然浮出水面，像塊紅綢般貼在盆沿。水面隨即平靜，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

病榻上的老人形銷骨立，枯枝般的手伸向虛空：“德勝……回來……”

“奶奶？！”

陳德勝渾身發抖，這是他穿越前最后悔的事。

公司臨時項目出了問題，他忙于工作，因此錯過了見祖母的最后一面。

病床前，老人一直望著門口，直到咽氣都在等他。

水面中的景象變了。

空蕩的靈堂，他跪在棺槨前，拳頭捶地捶得血肉模糊。

“我該死……我該死……”每一聲懺悔都讓水中的血字更紅一分。

突然，“恕”字的一撇開始蠕動，像條蚯蚓般往回爬——血字在倒流！

《心典》的警告閃過腦海，陳德勝抓起硯臺就要砸向銅盆。

可就在硯臺即將觸及水面的剎那，他停住了。

“我在做什么？”

他看著水中祖母失望的眼神，“又一次逃避？”

硯臺哐當落地，陳德勝跪在銅盆前，任憑血字倒流。

當最后一筆血劃回指尖，劇痛如烈火焚身。水中的祖母突然睜開眼，黑洞洞的嘴巴張開：

“你讓我等得好苦啊……”

枯爪破水而出，掐住他喉嚨！

陳德勝不躲不閃，淚流滿面地叩頭：“對不起……對不起……”

窒息感達到頂峰的瞬間，喉嚨上的壓力突然消失。

銅盆“咔嚓”裂成兩半，血水滲入地縫，只剩那個“恕”字飄在空中，化作金光沒入他心口龍鱗。

龍鱗頓時蔓延至鎖骨，冰涼感中多了絲暖意。

陳德勝摸著鱗片，發現上面多了幾道金色紋路，像是個模糊的“恕”字。

“居然沒碎鏡？”

陸嬰寧的聲音從窗外飄來，“有意思……”

午時的蛻鱗閣比昨日更陰森，七盞人頭燈籠光線忽明忽暗。

陳德勝排隊時注意到，不少書生心口都鼓著大小不一的包，像是衣服下藏著什么。

“甲七號。”

駝背老者頭也不抬地遞來一只瓷瓶，“外敷鱗甲，內服鎮心。”

瓷瓶里的藥膏散發鐵銹味，陳德勝剛要涂抹，卻被一只蒼白的手攔住。

“你這樣會喪失人性，變成鎖經奴的。”

身穿素白深衣的學長周觀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陳德勝的身后，銅尺挑開他衣領，“龍鱗要逆著紋路涂。”

陳德勝這才發現，其他書生都在痛苦地逆著鱗片方向抹藥，每推一下都疼得面目扭曲。而當藥膏接觸逆鱗的瞬間，竟發出烙鐵燙肉般的“滋滋”聲！

“書院的每一條規矩，都是用人命試錯試出來的，所以你最好照做。”

周觀頤的銅尺抵住他后心，舉止古板：“要我幫你嗎？”

陳德勝咬牙搖頭，第一下藥膏抹上去，他差點慘叫出聲、

所謂的藥，仿佛是熔化的鐵水，燙得他兩眼直冒金星！

龍鱗在藥力下瘋狂扭動，想要掙脫皮膚。

當最后一片鱗被涂抹完畢，陳德勝已癱在地上，汗水浸透青衫。

“喝。”

周觀頤踢來另一只小瓶，瓶中藥液腥臭撲鼻。

陳德勝閉眼灌下，頓時天旋地轉，再一次徹底昏了過去。

黑暗中，心口龍鱗的金紋微微發亮，映出《心典》上尚未顯現的一行小字：

“心若有悔，魔障自生，在劫難逃。”

陳德勝在劇痛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藏書閣的角落。心口龍鱗的金紋微微發燙，腦海中仿佛有清泉流淌，昨日晦澀難懂的經義此刻清晰如鏡。

“這是……”

他隨手拿起架上一本《爾雅注疏》，剛翻開，那些密密麻麻的注釋就像活物般鉆進眼睛。只通讀一遍，整本書的內容就烙在腦中，連每個標點的位置都記得分毫不差！

“過目不忘？”

陳德勝激動得手指發抖，這種能力可是學霸標配，曾是他夢寐以求的天賦。

他貪婪地撲向書架，仿佛渴求知識的老饕，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在學問的海洋中大快朵頤——學習使我快樂！

“甲七。”

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你還有四十二年陽壽。”

周觀頤的白衣在昏暗書閣中格外刺眼，他手中的銅尺正指著陳德勝眉心，尺面上刻著細密的刻度，此刻最上方浮現出“四十二”的血色數字。

“怎么可能？我陽壽只減了二十年，明明還剩五十五年才對……”

“每讀一字，壽減一息。”

銅尺突然伸長，挑開陳德勝的衣領，“你的龍鱗沒告訴你么？”

陳德勝這才發現，心口金紋組成的“恕”字下方，多了行蠅頭小楷：“壽五十又五，耗十有三”。

“我讀了十三年的壽命？！”

他失聲叫道，慌忙合上《爾雅》。

銅尺收回時帶起一陣陰風，周觀頤轉身走向書架深處，聲音飄來：“戌時前回廂房，讀書不可急于求成，當張弛有度。”

等白衣人走遠，陳德勝癱坐在蒲團上。

方才的狂喜蕩然無存，這哪是什么過目不忘？分明是拿命換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