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城，羽化門總壇。

陳德勝等人被引至一座八角形大殿，殿中央懸浮著巨大的南陵城沙盤，光影變幻間顯示著城中各處的布防情況。

七名身著白色道袍的老者圍坐四周，每人袖口都繡著不同數量的金線。

“柳師侄引薦的貴客到了。”

首座老者抬眼，他袖口有九道金線，正是羽化門當代掌門玉樞子。

柳明誠上前行禮，將太湖書院覆滅一事詳細道來。當說到血祭樓船時，七位老者同時變色。

“十二艘？”

玉樞子右手邊的女修失聲驚呼，“當年一艘就血洗了南海劍派，若是真的十二艘齊出，十大圣地恐怕再難存續了。”

玉樞子抬手示意她噤聲，轉向陳德勝：“陳小友，可否讓老朽一觀你所得的鑰匙碎片？”

陳德勝取出那片金屬，玉樞子隔空一抓，碎片懸浮空中，與墨清羽水晶匣中的那片相互呼應，青光流轉。

“確實是天祿閣鑰匙。”

玉樞子長嘆，“傳說閣中藏有克制八大親王的秘法。焚親王故意引導你們收集碎片，是想借刀殺人。”

“掌門師伯。”

柳明誠突然跪地，“弟子請命組建‘誅邪軍’，聯合太湖書院余脈與墨家子弟，共抗朝廷暴政！”

玉樞子與其余六人交換眼色，緩緩點頭：“準。但切記，你們的首要任務是尋找其余鑰匙碎片，而非正面廝殺。”

他看向陳德勝，“陳小友，你劍上的‘文心不死’四字，或許與天祿閣有緣。”

陳德勝抱拳應是，離開大殿后，墨清羽突然拉住他：“我收到天樞密報，韓立沒死，被焚書閣救走了。”

“他投靠了焚親王？”

陸嬰寧敏銳地察覺關鍵。

墨清羽點頭：“焚親王在八大親王中排行第五，與老三睿親王向來不和。這次他救韓立，明顯是要在睿親王身邊安插眼線。”

沈無咎冷笑：“狗咬狗。”

“不，這對我們很不利。”

陳德勝眉頭緊鎖，“韓立熟知太湖書院功法特點，若他投靠新主，無論是誰，恐怕都會拿我們太湖書院這個‘軟柿子’來立威。”

話音剛落，城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眾人沖上城墻，只見北方天際懸著六艘龐然大物，其形如骷髏頭骨，通體血紅，周圍環繞著濃稠的血霧。每艘船頭都站著數十名紅衣祭司，正在結印施法。

“血祭樓船！”

柳明誠臉色慘白，“他們來得太快了！”

最前方的樓船上，一個藍色身影格外醒目。雖然距離遙遠，陳德勝仍一眼認出那是韓立。他胸前傷口處纏繞著赤紅絲線，手中捧著一卷散發黑氣的竹簡。

“明日之龍……”

韓立的聲音借助某種法術傳來，響徹全城，“睿親王有令：獻上陳德勝首級者，免死！”

此時此刻，六艘血祭樓船壓城而來，陰影籠罩南陵城墻。

最前方的“獠豨吞天”號船首像，那張腐爛的巨口緩緩張開，露出森白獠牙。

陳德勝感到手中破軍劍震顫得幾乎握不住，劍身“文心不死”四字滲出的血珠已經連成細線。

“紅夷魔炮準備！”

韓立站在船樓上高呼，聲音經過某種邪術放大，如鈍刀刮骨般刺耳，“淵喉炮三連發！”

“獠豨吞天”號側舷突然翻開十二個黑洞洞的炮口，每個炮口周圍都浮現出扭曲的人臉虛影。

炮身符文逐一亮起，空氣中傳來萬千怨魂的尖嘯。

“隱蔽！”

玉樞子拂塵一揮，城墻上立刻升起淡金色光罩。

第一發炮彈擊中光罩的瞬間，陳德勝看到了所謂的“淵喉炮”真容，那根本不是實體炮彈，而是一團壓縮到極致的黑色霧氣，內部有無數張痛苦嘶吼的人臉相互撕咬。

炮彈炸開的剎那，光罩表面竟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黑洞，邊緣處金光如流水般被吸入其中！

“是空間裂縫！”

墨清羽黑色羅衣獵獵作響，“紅夷魔炮在吞噬防護大陣的靈力！”

第二發、第三發接連命中，光罩上的黑洞不斷擴大。

不僅如此，黑洞中甚至不斷伸出半透明的鬼手，抓住城墻上的守軍就往里拖。一名羽化門弟子被抓住腳踝，眨眼間就被扯入黑洞，只留下一聲短促的慘叫。

陳德勝額頭滲出冷汗，他嘗試調動文氣，卻發現體內氣息紊亂不堪，左肩被睿親王血光擊中的地方傳來陣陣刺痛。

破軍劍上的血珠越滲越多，漸漸在劍脊上形成一條細小的血龍紋路。

“陳德勝！”

陸嬰寧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另一艘正在逼近的血祭樓船，“小心，那是‘百目腐舟’！”

只見那艘船通體布滿人眼，每只眼睛都在不停轉動，瞳孔中泛著病態的綠光。

船身吃水線附近，密密麻麻的蟾蜍正在攀附，它們背上同樣長著人眼。

“癲狂凝視……”

陳德勝想起瘟親王的傳說，厲聲大喝，“不要看那些眼睛！”

奈何為時已晚，城墻西側幾名守軍突然丟下兵器，開始瘋狂攻擊同伴。其中一人甚至用牙齒撕開了身旁戰友的喉嚨，鮮血噴濺時，他臉上竟帶著詭異的笑容。

第三艘“焦尸焚世”號趁機逼近，船帆上燃燒的人皮發出噼啪聲響。

船樓頂部，三名身著黑色僧袍的“焚罪僧”開始誦經，他們每念一句，船側炮口就噴出一道黑炎，落在城墻上立刻蔓延開來。

這火焰詭異至極，不燒磚石，專燒守軍隨身攜帶的功法典籍以及他們的大腦！

“啊！我的《羽化真經》！”

一名年輕道士慘叫出聲，懷中典籍自燃的瞬間，他的七竅同時冒出黑煙，倒地抽搐。

陳德勝雙目赤紅，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破軍劍上：“文心不死！”

劍身血龍紋路驟然亮起，那些滲出的血珠竟懸浮空中，化作九條寸許長的血色小龍。

小龍們首尾相銜，在劍鋒處形成一個血色光環，隨即一股浩瀚古老的意志突然降臨，陳德勝耳邊響起三師重疊的聲音：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此心此志，雖九死其猶未悔！”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九條血龍暴漲，合為一條三丈長的血色巨龍，從劍鋒呼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