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民立命！”

箭離弦的瞬間，峽谷中響起洪鐘大呂般的誦經聲。

箭矢化作一條火龍，所過之處灰白退散，黑蟲灰飛煙滅。并且火龍余勢不減，直沖峽谷盡頭，那里隱約可見一個藍色身影正在施法。

“韓立！”

看見昔日好友，沈無咎此刻滿腔怒火幾乎要宣泄而出。

藍色身影倉皇閃避，仍被火龍擦中右肩。

陰災結界轟然破碎，天地恢復清明。

陳德勝單膝跪地，這一箭幾乎耗損了他大半文氣。

墨清羽扶起他，眼中異彩連連：“文氣遇血而燃，燃而不盡，《心典》不愧是儒門最強功法，果然不凡。”

就在此時，峽谷兩側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清一色的破甲弩對準谷底。

為首的卻不是韓立，而是一個戴青銅面具的黑袍人。

“放箭！”

面具人揮手。

千弩齊發！

生死關頭，墨清羽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個精巧的機關紋身。她咬破手指按在紋身上，嬌喝一聲：“千機變！”

地面突然裂開，數十塊石板翻轉立起，每塊石板上都刻滿防御符文。

弩箭射在石板上，發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聲響。

“跑！”

墨清羽拽著陳德勝向前沖，“我的機關只能擋一輪！”

眾人狂奔至峽谷拐角，眼前景象卻讓人心沉谷底，因為前方道路被塌方的巨石徹底堵死。后有追兵，前無去路，兩側峭壁光滑如鏡。

陸嬰寧突然轉變人格，只見她長出靛青色龍鱗，正是七情人格中代表“恐懼”的青旖，她能預知危險，因此毫不猶豫便從懷中取出《詩經》，快速翻到《秦風·無衣》篇。

隨后陸嬰寧便咬破手指在頁面上畫了個復雜符號：“陳德勝，借文氣一用！”

陳德勝將手掌按在她肩上，文氣渡入。

陸嬰寧清聲吟誦：“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書頁上的血符亮起紅光，竟有無數半透明的鎧甲從書中飛出，自動附著在眾人身上。這是文氣具象化的“同袍甲”，雖不能完全抵擋破甲弩，但能大幅減弱傷害。

“風！”

陸嬰寧又翻到《鄭風》，誦出“風雨如晦”之句。

霎時間峽谷中頓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擾亂了敵軍視線。

“雅！”

她再翻《小雅》，誦“戰戰兢兢”時，眾人腳下生風，速度陡增。

“頌！”

最后是《周頌》中的“維天之命”，一道金光自天而降，暫時阻斷了追兵。

陳德勝驚訝地看著這個往日柔弱的師妹。

陸嬰寧臉色蒼白卻目光堅定：“三師的血不能白流。”

“有機關！”

墨清羽突然指著巨石底部，“是墨家的標記！”

她摸索片刻，按下某塊凸起的石頭。

巨石內部傳來齒輪轉動聲，緩緩移開一條狹窄通道。眾人魚貫而入，最后進來的沈無咎一劍斬斷墻上的操縱桿，通道在追兵趕到前轟然閉合。

通道盡頭是一間石室，墻上掛著油燈，中央石桌上攤開一張南陵周邊地形圖。

圖旁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白衣玩偶，腰間青銅鑰匙閃閃發光。

“主人讓我在此接應。”

玩偶開口，聲音卻非墨清羽操控時的腔調，“韓立主力被調往南陵東門，西門防守空虛。”

陳德勝警覺：“你的主人是誰？”

玩偶眼中光芒閃爍：“你們見過，在學海邊。”

墨清羽突然上前按住玩偶后頸某個機關：“不對，這不是我的偃甲術！”

她猛地扯開玩偶衣領，露出胸口一個火焰形印記，“是焚書閣的人！”

玩偶突然詭笑，身體急速膨脹。

墨清羽當機立斷，一把扯下它腰間的青銅鑰匙扔給陳德勝，同時大喊：“趴下！”

轟然巨響中，玩偶自爆成無數金屬碎片。

煙塵散去后，石室另一側墻壁被炸開個大洞，洞外竟是南陵城西郊的竹林。

“焚書閣……”

陳德勝握緊那把真正的青銅鑰匙，“又一個想插手亂局的勢力。”

遠處，南陵城墻已清晰可見。

城頭飄揚的不再是大羅帝朝的玄鳥旗，而是一面繡著羽化登仙圖的白旗，而這正是羽化門起義軍的標志。

沈無咎眺望城墻，忽然皺眉：“不對勁，太安靜了。”

確實。作為起義中心，南陵城應該戒備森嚴、人馬喧囂才對。

可現在城門大開，城頭哨塔空無一人，只有那面白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墨清羽從袖中取出個銅制小鏡，對著城門方向調整角度。鏡面反射的影像讓她倒吸冷氣：“城樓上有血跡，還有……那是？”

話音未落，南陵城門上突然升起一道血色光柱，直沖云霄。

光柱中隱約可見無數痛苦扭曲的人臉。與此同時，眾人腳下的土地開始震顫，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陳德勝感到懷中玉匣突然發燙，剩余兩支文氣結晶箭正在劇烈震顫，仿佛感應到什么可怕的存在。

“血祭大陣……”

他此刻赫然明白了一切，“睿親王竟然要用整座南陵城修煉邪功！”

血色光柱貫通天地，將南陵城籠罩在一片妖異的紅霧中。陳德勝站在竹林邊緣，破軍劍上的“文心不死”四字正發出急促的脈動光芒，仿佛一顆不安的心臟。

“那是《血神經》中的萬靈血祭。”墨清羽手指輕顫，黑色羅衣無風自動，“睿親王要用整座城的生靈精血突破修為瓶頸。”

陳德勝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他懷中兩支文氣結晶箭燙得驚人，隔著衣料都能感到灼熱。陸嬰寧取出那本染血的《詩經》，書頁竟無風自動，翻到《王風·黍離》一頁。

“彼黍離離……”

她輕聲誦讀，清泉般的文氣從書中流淌而出，緩解了眾人心中的躁動。

沈無咎瞇眼望向城墻：“城門處有動靜。”

只見一隊黑甲士兵押著數十名百姓走向光柱。

那些人步履蹣跚，脖頸上套著符文鎖鏈，每走一步，就有一縷血霧從他們七竅中被抽出，融入光柱。

“他們在抽取生魂！”

趙淳握緊手中兵刃，驚叫出聲。

陳德勝突然拔劍出鞘：“必須阻止他們！”

劍鋒所指，一道金色劍氣破空而去，卻在距離城墻三十丈處撞上一道無形屏障，火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