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的疼痛讓陳德勝徹夜難眠。

客房窗外，太湖的月光被烏云遮蔽，只剩下書院各處懸掛的青燈投下幽幽光芒。

他低頭查看右臂，皮膚表面被鏡妖割傷的痕跡已經結痂，但每道傷口下都有細微的鏡面反光。

“鏡妖的碎片還在體內……”

陳德勝嘗試用新獲得的“骨歌篇”能力感知，發(fā)現那些碎片竟與體內的《天維》三卷力量形成微妙平衡。

他心念一動，在空中寫下一個“愈”字，金光閃過，傷口處的金光稍微暗淡了些。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陳德勝立刻警覺起來，手指在空中虛劃，隨時準備寫出攻擊性的文字。

“是我。”

陸嬰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能進來嗎？”

陳德勝松了口氣：“門沒鎖。”

陸嬰寧推門而入，手里端著一碗藥湯。

今日的她，換了一身素白便裝，發(fā)間木釵歪斜地插著，像是匆忙間沒整理好，卻又帶著幾分灑脫和素凈之美。

“王師叔調配的藥。”

她把碗遞給陳德勝，“能溶解體內的鏡妖碎片。”

藥湯散發(fā)著一股刺鼻的金屬味，陳德勝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液體入喉，立刻感到傷口處傳來細密的刺痛，像是無數小針在挑動，讓喝過十幾種涼茶的陳德勝都直呼遭不住。

“嘶——這藥！！！”

“忍著點。”

陸嬰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鏡妖碎片不及時清除，會慢慢把你變成鏡中人。”

她的手掌冰涼，膚如白雪，在光線的照射下晶瑩剔透，隱隱能看見細小的血管，仿佛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陳德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隨后才想起在鏡心臺見到的未來片段，在成為“明日之龍”的人柱力之后，他似乎也獲得了一部分“預知未來”的特性。

而在“預知”的畫面中，大羅帝朝軍隊圍攻書院，陸玄昭站在燃燒的樓閣上……那個穿皇袍的少年……

“陸姑娘，你相信鏡中看到的未來嗎？”

陸嬰寧沉默片刻，拿起空藥碗把玩：“鏡心臺映照的只是可能性之一，《天維九歌》中應該告訴過你，未來有千萬種分支。”

“但如果那個未來正在逼近呢？”

陳德勝壓低聲音，“我懷疑書院里有內鬼，鏡妖出現得太巧了。”

陸嬰寧的手指在碗沿輕輕敲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父親也這么想。今早他已經秘密排查了幾位可疑之人。”

她從懷中取出一封來自王玄機的信：“這是王師叔剛收到的外界消息。大羅帝朝正在調集軍隊，據說要‘清剿叛逆’。”

陳德勝展開信紙，上面詳細記錄了大羅帝朝近期的兵力調動。當他用“讀書識字”神通細看時，紙面突然浮現出另一層隱藏文字：

“小心韓家使者已至”

“這……”

陳德勝瞳孔微縮。

陸嬰寧湊過來：“看到什么了？”

她靠得太近，發(fā)絲擦過陳德勝的臉頰，帶著淡淡的龍涎香。

陳德勝一時語塞，只把信紙遞給她：“有隱藏信息。”

陸嬰寧接過信紙，手腕上的鏡面紋路突然亮起。隱藏的文字在鏡光照射下清晰可見，她臉色頓變：“韓家？八大豪族中實力最強的韓家？”

“也可能是偽裝。”

陳德勝思索道，“信中說的‘使者’，會不會已經混入書院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個可能，“使者”也許就是書院里某位核心成員！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貓頭鷹的啼叫。

陸嬰寧起身關窗，月光短暫地照亮了她的側臉。陳德勝注意到她眼中有細小的金色豎瞳一閃而過——那是朱綾人格即將浮現的征兆。

“你還好嗎？”

他關切地問。

陸嬰寧扶著窗框，呼吸有些急促：“沒事……只是朱綾最近越來越容易出來了。”

她轉身時，袖子不小心掛到窗栓，右手腕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那些鏡面紋路已經蔓延到了手掌，形成奇特的符文。

“這是……”

“祖父留下的封印。”

陸嬰寧見瞞不住，索性坦白，“我是書院上一任‘持筆者’的封印容器，就像你是明日之龍的容器一樣。”

陳德勝震驚不已：“你體內封印的是……”

“墨龍，即昨日之龍。”

陸嬰寧苦笑，“祖父臨終前，將畢生研習的《金箓玉函經》與墨龍一起封入我體內。這就是為什么我能切換七種人格——每種人格都是不同的封印陣式。”

陳德勝突然想起什么：“那日在鏡心臺，你說‘人柱力’……”

“嗯，就是字面意思。”

陸嬰寧的語調出奇地平靜，“我十六歲那年就死了，所以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父親為了復活我，才讓我成為了墨龍的人柱力。”

月光下，她手腕上的鏡面符文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陳德勝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憑借《天維九歌》中的骨歌神通，他得以窺視到了這一段過去。

剎那間，無數畫面涌入腦海，只見一個白發(fā)老者將黑色龍形能量注入陸嬰寧的眉心……

少女時期的陸嬰寧躺在棺槨里，面色蒼白，隨著墨龍入體，她才活了過來……

之后，是陸玄昭手持青玉杖，將七根金針釘入她的后背……

“啊！”

陳德勝猛地縮回手，那些畫面立刻中斷。

陸嬰寧歪著腦袋，表情純真：“所以，我們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你承載的是未來，我承載的是過去。”

沉默在房間中蔓延，陳德勝終于明白了陸嬰寧為何對他如此親近。

一時間，他不知道是該可憐眼前的少女，還是可憐自己。

遠處傳來書院巡夜人的梆子聲，已是三更時分。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陳德勝聞到她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氣，像是墨香混合著龍涎，文雅之余又透著三分野性。

“我該走了。”

陸嬰寧突然松開手，后退一步，“明天父親要召集所有學子，估計是要宣布應對大羅帝朝的事宜。你好好休息。”

房門關上后，陳德勝閑著無事，索性拿起毛筆，開始練習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