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的黑暗。

陳德勝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中，沒有上下，沒有邊際。

偶爾有零碎的畫面閃過——燃燒的城池、斷裂的旗幟、哭泣的孩童——但都如水中倒影，一觸即散。

“這是哪……”

他試圖發(fā)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嘴巴。

“這是你的血脈記憶。”

一個(gè)威嚴(yán)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隨即陳德勝眼前突然亮起一團(tuán)金光，金光中浮現(xiàn)出一個(gè)模糊的身影——玄甲黑氅，手持長劍，面容與他奪舍的這具軀體有七分相似。

“燕王……司空翊？”

陳德勝下意識后退，卻無處可退，生怕對方知道他是奪舍降臨，一劍將他打殺。

好在事情并未發(fā)生，只見金光中的身影微微頷首：“準(zhǔn)確地說，是我留在破軍劍中的一縷殘念。”

四周的黑暗突然扭曲變幻，化作一座巍峨皇城的景象。

陳德勝看到年輕的燕王跪在大殿中，接過皇帝賜下的金箓；看到燕王率軍出征，在邊關(guān)與長著鱗片的怪物廝殺；看到城門將破時(shí)，燕王妃含淚將襁褓交給侍衛(wèi)……

“這是我血脈中的記憶？”

“是宿命。”

燕王的聲音如雷霆回蕩，“蒼辰帝朝覆滅時(shí)，我以畢生修為封印破軍劍，只為等待血脈后人持之重振人族，再造神州。”

陳德勝眼前的畫面突然變成慘烈的最終之戰(zhàn)，烽火彌漫整個(gè)九州大地，燕王獨(dú)自站在崩塌的城墻上，面對潮水般的閻羅族大軍。他舉起破軍劍，劍身燃起赤紅火焰……

“神羽烈空……”

陳德勝脫口而出念誦著這一劍招之名。

“第九式·神羽烈空。”

燕王的聲音帶著悲壯，“以魂飛魄散為代價(jià)，換人族一線生機(jī)。如今千年已過，閻羅族，該由你繼承我的意志了。”

陳德勝突然感到一陣窒息，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識——劍法、兵法、朝堂權(quán)謀……還有深深的、刻骨銘心的仇恨。

“不！”

他拼命掙扎，“我只是陳德勝！不是什么燕王后人！”

“你身懷帝血，這就是你的天命，不可違逆。”

燕王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竟有要融入他體內(nèi)的趨勢，“接受傳承，踐行吾道，你將成為新的軍神，帶領(lǐng)人族……”

“放屁！”

陳德勝下意識發(fā)出怒吼，被燕王的話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fā)，“老子自己的命自己說了算！”

他拼命抗拒著那些記憶的侵蝕，他穿越過來是為了享福的啊，穿越之前做牛做馬，穿越之后還做牛做馬，自己不白穿越了嗎？

隨著他的反抗，燕王的身影竟開始變得模糊。

“你……竟能抗拒帝血召喚？”

燕王的聲音首次出現(xiàn)驚訝，“除非……”

黑暗突然被一道青光撕裂，陳德勝看到一卷玉簡虛影從天而降，展開的玉簡上寫著兩個(gè)古樸大字——“天維”。

燕王殘念看到玉簡，竟露出敬畏之色：“原來如此……《天維》擇主，難怪……”

玉簡灑下清光，將燕王殘念隔絕在外。陳德勝頓覺壓力大減，趁機(jī)大喊：“我不要當(dāng)什么復(fù)仇工具！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燕王沉默片刻，突然大笑：“好！有骨氣！比我當(dāng)年強(qiáng)！”

他的身影開始消散：“記住，《神羽劍經(jīng)》第九式不可輕用……破軍劍中還有秘密……找齊《天維九歌》……”

聲音越來越遠(yuǎn)，黑暗再次籠罩，陳德勝感到自己在急速下墜……

“啊！”

他猛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讓他立刻又閉上。身下是柔軟的床榻，鼻端縈繞著淡淡的墨香。

“醒了！”

一個(gè)清脆的女聲喊道，“院首大人，他醒了！”

陳德勝再次嘗試睜眼，這次適應(yīng)了光線。他躺在一間素雅的竹舍內(nèi)，窗外是連綿的青山。一個(gè)扎著雙髻的少女正驚喜地看著他，旁邊還站著三人——陸嬰寧、趙淳和柳明誠。

“我這是在哪……”

“閑云山莊。”

陸嬰寧快步上前，遞來一杯溫水，“你昏迷了七天。”

陳德勝試著坐起來，全身骨頭仿佛散架般疼痛。他低頭一看，右臂上的紅紋已經(jīng)褪去大半，但手腕處仍殘留著蛛網(wǎng)般的痕跡。

“破軍劍呢？”

趙淳從身后取出一個(gè)狹長的檀木匣，語氣鄭重：“在這里，柳明誠已經(jīng)用‘封靈木’暫時(shí)壓制了它的血?dú)夥词伞！?

柳明誠則是在一旁感慨：“你使用《神羽劍經(jīng)》過度，差點(diǎn)被劍吸干精血，幸好我們及時(shí)得到了劉員外的救助。”

片刻后……

“所以，燕王殘念最后提到了《天維九歌》？”

陸嬰寧坐在竹榻邊，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陳德勝。

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陳德勝點(diǎn)點(diǎn)頭，將夢中所見詳細(xì)道來。

說到抗拒燕王傳承時(shí)，他注意到趙淳眉頭微皺，柳明誠則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

陸嬰寧則是直截了當(dāng)?shù)攸c(diǎn)破了燕王的用意：“司空翊這是要你繼承他的遺志，習(xí)兵家神通，行霸道之路。”

“霸道？”

陳德勝一臉茫然。

“修行之路，首在明志。”

陸嬰寧豎起一根纖細(xì)的手指，“你雖已鑄就文心，但想走得更遠(yuǎn)，必須先明確志向，即未來要走何種道路。”

陳德勝眨眨眼：“這不就是職業(yè)規(guī)劃嗎……”

“什么？”

“沒什么。”

陳德勝趕緊搖頭，“你繼續(xù)說。”

陸嬰寧從袖中取出一卷玉簡，在榻上鋪開。玉簡上畫著六條分岔的道路，每條路旁都有小字注釋。

“天下修行之路萬千，但最強(qiáng)的只有這六條。”

她指尖輕點(diǎn)玉簡，“霸道、仙道、文道、圣道、俠道、王道。”

陳德勝湊近細(xì)看：

霸道：威震列國，以力服人，兵家修士多走此路。燕王司空翊便是霸道巔峰，一人一劍可擋百萬雄師。

仙道：羽化飛升，長生久視，追求超脫世俗。云頂天宮便是仙道魁首，柳明誠所修即是此類。

文道：名垂青史，以文載道，詩詞歌賦皆可殺敵。太湖書院便是文道圣地，你已初窺門徑。

圣道：教化眾生，立言立德，儒家正統(tǒng)之路。陸祭酒兼修此道，故能掌《心典》，鑄就一顆至圣仁心。

俠道：懲惡揚(yáng)善，快意恩仇，江湖豪杰多行此道。

王道：以德服人，統(tǒng)御四方，帝王將相之路。蒼辰帝朝開國太祖便是王道大成者。

“身懷帝血，若繼承司空翊的兵家之學(xué)，走霸道之路……”

陸嬰寧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假以時(shí)日，你或可成就軍神之位！”

陳德勝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前世他可是標(biāo)準(zhǔn)的乖孩子，連架都沒打過，現(xiàn)在讓他去當(dāng)什么軍神？開什么玩笑！

“不，這不是我的志向。”

他搖頭如撥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