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副官顯然認識來人,對保鏢低聲呵斥著說:“慌什么!他們是日本憲兵隊的,是自己人,來保護常先生的,把槍收起來!”
保鏢趕忙收起琴盒。
這些憲兵身穿便裝,顯然不想太過張揚,他們并沒有和劉副官一伙說話,分散坐到附近長椅上。
這時,1號手術室門開了,護士長走了出來,家屬們立刻圍攏過去,七嘴八舌詢問情況。
護士長說:“醫生已經盡力了,但是,很抱歉。”
聽到這句話,家屬們頓時哭聲一片,悲痛之余,紛紛要求進手術室看死者最后一面。
護士長經常遇到這種事,耐心勸解著說:“各位家屬,首先,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是里面還在縫合,還要再等一等。其實,趁現在有時間,你們還不如商量商量準備后事,哦,需要壽材的話,醫院對面就有一家,其他的喪葬用品也很齊全。”
說完這些話,忙著去找義工。
遺體需要抬上擔架,送到醫院安息間暫存,護士做不來這種事,醫院另有義工做這種工作。
眼見待下去也沒意義,齊越正準備離開,2號手術室門也開了,主刀的德籍醫生走了出來,操著一口生硬的漢語,對迎上前的劉副官說:“一次手術,他需要安靜,不打擾。”
“一次手術是啥意思?”
劉副官莫名其妙。
跟著出來的徐英敏解釋著說:“手術很成功,但是,病人傷情嚴重,可能還需要做二次手術,當然了,這個得看術后恢復情況。所以,病人需要繼續留在手術室觀察。另外,保持安靜,千萬不要打擾他。”
劉副官很謹慎:“醫生說的一次手術,意思就是可能還有二次手術,是這個意思吧?”
徐英敏說:“是的。”
劉副官說:“護士小姐,請放心,我保證不會有人打擾到常先生,我就在門口守著,誰也不讓進!”
徐英敏說:“也不能誰都不讓進,醫生每隔一小時要來查房,我一會也要給病人打針輸液,護士長今晚值班,隨時也會過來。”
“除了你們之外!”
劉副官嘿嘿笑著。
徐英敏沒再說什么,快步走了。
只看門口這些人,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加上張勛臣是槍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躺在手術室那位常先生,絕不是普通人。
很快,助手醫生縫合完畢,連同另一個護士也走了。
此時,去壽材鋪的幾個逝者家屬,匆匆趕了回來,訂好的棺槨,明天一早就可以送過來,他們順便買了一些香燭黃表紙之類的祭祀用品,隨手堆放在空著的長椅上。
齊越心念一動,看了看手術室方向,又看了麻繩捆著的黃表紙,趁著無人注意,在經過長椅時,極其隱蔽的抽走一沓黃表紙。
……
義工大多是教會信眾,平時誰有空誰來,幫著醫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們堅信,幫助別人,多做慈善,就會離天堂更近。
義工有專門的休息室。
今晚只來了一個人。
抬尸體至少也要兩個人。
“這怎么辦呢……”
護士長有些犯難。
在這種事上,這家德國傳教士開的醫院有明確規定,不允許要求逝者家屬參與抬尸,因為這會加劇他們的傷心,是不人道的。
屋門虛掩著,齊越探身進來,看了看屋里的人,歉然說:“不好意思,走錯了,我還以為是……呦,護士長,你也在這兒。”
護士長說:“你怎么還沒走?”
齊越說:“還有點事找徐英敏,她那個手術做完了吧?”
“恩,做完了。”
護士長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小齊,你能幫我個忙嗎?”
“您說——只要我能做到。”
齊越一臉的仗義。
護士長說:“做到肯定能做到,就怕你不肯。是這樣,一會兒呢,要去手術室抬遺體,缺一個人,你看……哦,死者是個女的,很瘦的,從手術臺挪到車上就可以了。”
“……”
齊越故作為難狀。
護士長嘆了口氣:“算了,實在不行,我自己來。”
齊越說:“還是我來吧,哪能讓女士干這個呢,太煞風景。”
護士長說:“你不忌諱?”
齊越展示著八卦胸針:“三清祖師保佑,百無禁忌!”
護士長說:“那太謝謝你了。”
齊越說:“客氣啥。有工作服吧,幫我找一件。”
“等著,我給你找件新的。”
護士長出了休息室。
齊越跟著護士長過來,就是為了想辦法混進手術室,即便義工人數夠了,他也會以“體驗義工辛苦”為由,要求跟著去幫忙。
表示一下為難,屬于人之常情,畢竟是抬尸體,正常情況下,沒人愿意做這種事。
很快,護士長拿來了全套的工作服,帽子口罩手套一應俱全,囑咐著說:“你們就等在這,那邊縫合完了,我再來叫你們。”
齊越說:“護士長,這個事兒,就別和我二姐說了,你也知道,我只要干點啥稍微出格的事,她就大驚小怪,嘮叨個沒完。”
護士長笑著說:“放心吧,我不告訴她。不過,小齊,你怎么還管英敏叫二姐呢,呵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姐弟呢。”
“她就是我二姐呀。”
齊越認真的回了一句。
護士長不以為然,卻也沒再說什么,離開了休息室。
齊越穿戴停當,對另一個義工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你可快著點,別誤了事。”
“放心,誤不了。”
……
現在的齊越,穿著全套的工作服,戴著口罩,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任何人面前,沒人會注意到他,都以為是醫院的工作人員,他站在暗影里,遠遠的看著2號手術室。
大約十分鐘后,手術室門開了,負責縫合的助手醫生邊走邊對跟在身后的護士說:“通知護士長,這邊縫合完了,找義工吧。”
聽到這句話,齊越立刻返回義工休息室,對義工說:“那邊縫合完了,咱倆去吧。”
義工也沒多想,抬一具尸體而已,從來都是口頭通知,又不是必須遵守的流程,兩人推著四輪推車,來到1號手術室,開門走了進去。
另一邊的劉副官、兩名保鏢,包括穿便裝的日本軍人,全都正襟危坐,保持警惕狀態,1號手術室發生的事,他們全程看在眼里,對兩個抬尸體的義工,沒有產生任何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