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英雌救美的初見
- 高口碑作者雪鳳歌:穿越腦洞古言力作(套裝2冊)
- 雪鳳歌
- 5011字
- 2025-06-19 10:20:53
天很藍,水很清,沒有城市的喧鬧,全球變暖以及被尾氣污染到一塌糊涂的空氣,沒有尸體,也沒有成堆的報告。這里是遺失在浩淼史籍中的碧落,村莊、森林、瀑布、溫泉和環抱的群山,還有小乖——一只才滿三個月的小白虎。它是我從昏迷中醒來,遇到的第一只活物,正躺在灌木叢中餓得奄奄一息,我用后備箱里存的食物救下了它,從此它便一心認我做娘,粘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只是這里太安靜了,回憶總是粘稠,糾結在腦海之中不肯離去。我憋了一口氣鉆進水中,讓自己慢慢放空。
隱約聽見小乖在岸上咆哮,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兇惡。我心下警覺,趕忙破水而出,才直起身,就覺得背后有勁風裂空而過,之后便是撲通一聲巨響,小乖的吼聲更大,血腥的味道瞬間蔓延。我打了個激靈,兩步滑到岸邊,取了衣服裹在身上,朝血色漫開的地方潛去。
水壓迫著我的雙眼,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形,伸出手去拉他,他卻突然向我揮了一刀。我急忙向后退去,他揮空之后已是強弩之末,我趕緊游過去,拾起那兇器,將他拖上岸來。
一番急救之后,他痛苦地咳了兩聲,呼吸平順了許多,我翻過他的身體,倒吸了一口冷氣。傾城傾國一妖孽!這般容貌風姿,想來女媧娘娘果然是偏心的,用了全副的心思造就這個人出來。他頭頂白玉冠,身穿織錦袍,腰系九龍佩,一看便知是“天潢貴胄出品”!這樣的男子,如果不是有“背后的故事”,怎么可能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荒郊野外!
傳說中的美男,不,是“麻煩”從天而降,上上之策,是置之不理。可我畢竟不能見死不救。肩上的箭傷還好沒有傷到主動脈血管;可腹部的刀傷就不容樂觀了,匕首被他胡亂拔出,血肉模糊狼藉一片。角度再過差一些,真就變成開膛破肚了。從隨身的針灸包里拿出長針,認準了穴道刺了下去,暫時止住了腹部和肩部的血流,可是這遠遠不夠,我需要的,是他的意志力和我的穿越好“伙伴”——醫用器械箱。
帶上手術專用的白口罩,手起針落,片刻便聽見他悶哼一聲,猛地睜開雙眼,所有的心理建設在與他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全都破功了。時間靜止,那是我平生僅見最銳利的雙眸,里面正熊熊燃燒著的千年不化的寒冷光芒。
好漂亮的眼睛,好恐怖的眼神。那種奇異的違和感,比他那難以描畫的絕世美貌更驚心動魄。與這樣的人扯上關系,怎么死都不知道。他看著我,聲音微弱卻清晰,仿佛碎玉一般,“針,是你下的?”
這樣的情況下也可以安之若素,他的涵養功夫和鎮定功夫真是了得!我低頭翻出干凈的白口罩讓他咬住,以免待會兒受不了縫合的痛楚傷到自己,他卻搖頭拒絕,反問我道:“你,不會說話?”
我點點頭,裝啞巴也是逼不得已,碰到像他這種全身散發著“我復雜又危險”味道的男人,我不指望他知恩圖報,相忘江湖就好。
為了避免他對我使用工具的疑問,我翻出醫用紗布,想蒙住他的雙眼,卻遭遇到他的堅決抵抗。我只得拔下頭上的木簪,在他的手心寫道:“你在水中刺我,我仍肯相救,便不會害你。”
好在從小在我那位中醫圣手的爺爺熏陶下,我能寫一手看起來足夠唬人的繁體字,不至于一到古代就成了“半文盲”。他用比我的手術刀還犀利的目光從內到外“解剖”了我一遍,終于放棄了抵抗,遂了我的意,說道:
“在下袖中尚有金創藥,姑娘盡可取用。”
平常多在尸體上動刀,拿捏下手輕重不可能與外科醫生相比。然而他卻神色如常,仿佛我正在“修理”的,根本不是他一樣。當年關圣人刮骨療毒還要白酒以壯聲色,他卻在清醒的狀況下,面對拔劍縫合之苦不吭一聲,這份氣魄,讓人不得不油然而生敬意。
洗去手術的血腥,我收拾好一切,也讓他重見天日。古代的醫療條件簡陋,器械也沒有辦法徹底消毒,若他倒霉傷口感染的話——接下來只能聽天命了。
“姑娘,白玉瓶中有紅色丸藥,請遞于在下!”
我倒出一粒藥丸,這味道連我這個半吊子中醫聞了都想吐,他卻細嚼慢咽方才吞下!從療傷到服藥,他能人所不能,平日里到底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吃過藥之后,他就開始閉目養神。我轉身背對他站在溫泉邊,初夏的微風帶來陣陣荷花的香氣。蜜蜂和蝴蝶依舊穿梭在花葉之間,原本以為這里會是個世外桃源,如今看來,還是我自己想得太簡單。
小乖咬著一只倒霉的兔子,志得意滿地回來了。我獎賞地摸摸它的頭,看著它一氣狼吞虎咽。兔子的血肉濺得四處都是,掩蓋了我為他手術的痕跡。我徹底放下心來,轉過頭看向他,他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仿佛要將我看穿。
一只蝴蝶從我們中間幽幽飛過,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對視。他的目光又回復了那種高深莫測的深邃沉靜。我走過去,打算扶他離開這里,他已經摸著石頭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太強悍了!他外表看上去如白玉雕成,美得好似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一般,可是他的神經線卻足以讓無數“鐵漢”相形見絀,肅然起敬。只是這樣的強悍,足以為他的危險系數再加個N次方……
既然決定救人,就要冒一定的風險。好在我為尋找“回家之路”而“碰壁”時,發現這溫泉瀑布之后別有洞天,我就將這里當做了“狡兔三窟”的“第二窟”。
“在下長安謝瑱,承蒙姑娘相救,敢問該如何稱呼姑娘?”他躺在被褥之中,向我客氣地詢問。
我想了一下,先在他的掌心上寫了我名字“鳳君”的“君”字,再繼續寫道:“臥床靜養,七日拆線,日后可痊愈。”
“原來是君姑娘。在下有些口渴,能否煩請姑娘——”他點點頭,氣色比剛剛好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也恢復如常。那大補丸還真是卓有成效。
我倒了一杯牛奶給他。小乖嗚嗚地叫了兩聲,對他的口糧被人侵占表示不滿,我也只有撫摸它兩下以示安撫。
“君姑娘,只怕接下來這幾日,在下就要拖累姑娘了。”他喝完牛奶,嘆了口氣,道,“危難相救,恩同再造,在下不敢言謝。來日自當結草銜環——”
我比了個手勢打斷他的話,只盼他出了這個地方,將今日之事忘在腦后才好:“吉人自有天相,容貌粗鄙,不敢現于人前,公子見諒。”
“姑娘太過謙了,若非姑娘臨危不懼妙手回春,在下只怕已經不在人世了。適才姑娘為在下縫合傷口,下針手法不同凡俗,不知師承何門?”
他的傷口深,又是在容易活動的部位,所以我下意識地使用了近遠——遠近縫合。只是沒想到在那種劇痛的狀態下,他又蒙著眼睛,這樣也感覺到了。
“出師以來毫無建樹,唯恐辱及師門,無顏相告。”過去的終究過去,我不想再回憶,只有給出這武俠小說的“標準答案”。
“姑娘何必如此自謙!”他淺淺一笑,我卻莫名覺得一陣冷風吹過,背脊爬上一股涼意。他的笑容很美,用盡我所知的所有的溢美之詞,都不能形容那璀璨光華于萬一。只是我有一種詭異的直覺,我寧愿見到他冷臉的拒絕,也不想看到他的笑容。我現在只有每天禱告,希望這尊瘟神能快點好,從此再不相見。
這一天發生的一切,耗費了我們所有的精力,我摸了兩包泡面出來,解決了溫飽問題。他耗盡了全部的體力,昏沉沉地睡去,我就在地毯上,枕著小乖守了一夜。
清晨的氣息,隨著光線的漸漸轉變悄然侵入。我站在瀑布邊,接水洗了把臉,深深呼吸。
“君姑娘,早!”
聽到身后的呼喚,我迅速帶回了口罩,走到床邊幫他換藥。他傷口處的皮膚已經有咬合的趨勢,愈合速度令人瞠目結舌。我長出一口氣,在他手心寫道:“三日可拆線。”
“君姑娘醫術精湛,在下得遇姑娘,是在下的運氣。”
我搖搖頭,繼續寫道:“公子的藥好,我需去村中取些衣物。”
他看著我,眼中飛快的閃過一道光亮,還未等我琢磨出其中的意味便轉為平靜。我到洞口,身后卻突然爆出一聲脆響。水碗摔碎在地上,他看著我,表情帶著一點歉意。我只好走過去收拾一地殘破。他輕聲說道:
“姑娘若是為了在下,便不須著急。三日后,在下與姑娘一同去。”他垂下眼簾,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纖長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一圈陰影,繼續說道,“姑娘是個聰明人,那些人于我定然不死不休。你一夜未曾合眼,不如小憩一下。”
生死攸關之事,他卻可以如此輕描淡寫,讓人更覺森冷。我聽從他的勸告,坐下來,翻出村中大嬸送我的那套書來打發時間。村中之人都是目不識丁,這部據說是祖傳之物,遇到我才算“得遇明主”。
“君姑娘喜歡讀史書?”他的聲音將我從書本的世界帶出來。我讀書時最討厭人打擾,被他這么一問,險些應聲。
見我看他,他繼續說道:“晏大人為相二十載,輔佐光武帝清黨政平四藩安天下,堪稱碧落第一相。這《史鏡》雖說只是他閑暇時游戲之作,其境界胸襟較之史官所治,高出不知凡幾。此書不曾為史館編列,但卻是愛史之人案頭必備。”
既然他也喜歡就再好不過了,丟了這本書的第二卷給他,兩人各據一方,正好相安無事。瀑布之外日薄西山,光線漸漸轉暗,我揉了揉眼睛,只覺得裙角被拉了一下。小乖的虎頭蹭著我的腿,在它的旁邊,是一只兩腳朝天的野兔。
溫暖的火光輕輕的舔著鍋底,湯咕嘟咕嘟滾了起來,兔肉混合著蘑菇的香味,慢慢在空氣中釋放。感受到了令人垂涎的味道,小乖的耳朵動了一下,撒嬌般地扭動起身體來。謝瑱也下了床挨著我坐下,慢悠悠地問道:
“想當年在下讀這本書時,也是如姑娘般不忍釋卷,姑娘可知‘史鏡’二字語出何典?”
“以史為鏡——”我有一半思緒還沉在書中,條件反射的用燒火棍在地上寫出這幾個字才發現不對。“以史為鏡”語出《舊唐書》,碧落朝接在南北朝之后,哪有可能有太宗皇帝和魏征?
“姑娘竟也知此典故,難得難得!史鏡之名,取自文圣光武皇后謝氏為此書題字——‘以史為鏡,可知興替’。光武皇后是碧落朝唯一薨后有謚的女子,群臣公議以‘文’,可窺其才情于一斑。可惜所著文稿皆毀于祝融,傳世者不過鳳毛麟角。”
光武皇后謝明月?她也知道這句話?這代表了智慧都是相通的,還是她也與我一樣,是個穿越女?
“姑娘是從何處得知此典故?”他停了一下,轉而問道。
“家師。”我隨便推給我“虛構”的師傅,心早就飄到光武皇后那里去了。如果她是個穿越女,是否找到了回家路?
“尊師果然是世外高人,醫道之外,竟也對歷史掌故如此熟悉!”
“謝公子夸獎,能得入家師門墻三生有幸。”我收斂心神,他并不是三心二意就能打發的對手。
“在下倒是有一事不明,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卻從未問及在下緣何負傷落崖,難道姑娘不擔心在下是個無良惡徒?”
“思前想后又該如何救人?醫者父母心,我只管救人,若公子是惡徒,也該由衙署治罪,與我有何干系?”我干脆地寫道。
“姑娘和令師心存善念本是好的,可這世間來來去去,只有八個字是真的——‘人心險惡,以利之為’。骨肉至親,不過也——”他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改變,但是我卻分明從那“骨肉至親”中,聽到了嘲諷味道。他接著說道,“請姑娘莫怪在下唐突,縱使利人亦先應利己。”
“多謝公子提醒。”我趕忙應著,權貴之家,又有幾個能兄友弟恭?!想必他這次的負傷,也與他口中的骨肉至親脫不了關系。我想要一個親人也不可得,偏偏有人骨肉相殘。這世間的荒謬,莫過于此!
傷口愈合出乎意料的好,拆線之后,三天多的尷尬相處終于可以結束。我在他手心寫道:“休息半日,下午可下山。”
“多謝姑娘!這次落難多承姑娘援手,謝瑱銘感五內。可否摘下面巾,在下自認并非那等以貌取人的孟浪之徒——”
不待他說完,我死命地搖頭。他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在下——”
話音還未落,他便抬起手一把拉下了我的口罩。我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揮了過去,只聽到“啪”地一聲,他的臉偏到了一邊。
我窘迫地轉身,將口罩拉回臉上。還好我有在臉上涂了紫藥水裝成胎記,這才沒有穿幫。鎮定了情緒,我再看向他。玉白的“花容”上,鮮紅的掌印更加觸目驚心。我被他看得渾身發冷,卻還是得“輸人不輸陣”的回瞪他。
“公子,奴婢鶯簧、蝶板給您請安。”我們還僵持著,有甜潤的女聲從洞口傳來,打破空氣中令人窒息的張力。兩位容貌衣飾一模一樣的美人走了進來,一起向他行禮。
他何時聯絡到了自己人?我還未及深想,便聽他說道:“是在下得罪了。姑娘請寬心,在下定然不會再犯。”
我拾起燒火棍,在地上寫道:“既然公子的家人到了,我也不敢再留。若有相逢之日,請公子只當我是陌路之人,不必相認。公子請吧!”
他將一只玉牌放在了石榻之上,說道,“姑娘相救之恩無以未報。這玉牌請姑娘收下,將來姑娘若有不便之處,便到長安謝府,在下許姑娘三件事,不問緣由,有命必達。”
我背過身去不予回應,半晌又聽他說道:“姑娘要回村中,不妨與在下同行。”
回村,只怕從今天起,我再也回不去了。雖然不告而別很對不起那些善良的村民,可當斷不斷,只會連累到他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下定決心,絕不回頭。終于,他又開了口,“是在下唐突姑娘在先,姑娘不能諒解,在下亦無話可說。請姑娘保重,謝瑱就此告辭。”
感覺背后已經沒有人,我這才轉過身。在他躺過的石床上,放著一套女裝,還有兩張五百兩的銀票。我將這些東西都收進包裹中,離愁別緒涌上心頭。
蹲下身子摸摸小乖的頭,天長日久也是終有一別,我還是不得不一個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