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絲牢籠
- 長安詩紋諜之天寶密碼
- 沐子端
- 6418字
- 2025-06-17 10:05:33
她被粗暴地拖出了玉華閣,重新投入冰冷的夜雨之中。掖庭令瘦削的身影走在前面,如同引路的死神。這一次,通往掖庭的路似乎更加漫長,雨絲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浸透了單薄的粗布宮裝,寒意刺骨。
掖庭那黑沉沉的門樓再次張開巨口,將她吞噬。這一次,她直接被押入了一間比之前簽押房更加陰森、更加狹窄的石室。石室沒有窗戶,只有墻角一盞昏黃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映照著四壁濕滑的青苔和墻壁上幾道深色的、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可疑污漬。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霉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類似鐵銹混合著腐敗藥草的氣息——這是百工坊特有的、象征著無盡折磨的味道。
石室中央,只有一張冰冷的石床和一張同樣冰冷的石桌。石桌上,一盞孤燈旁,赫然擺放著那份素白宣紙書寫的“金絲牢籠紋”契約!濃稠的墨汁在昏黃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金芒,旁邊是那方殷紅的印泥。
“簽了它?!币赐チ畹穆曇粼谑议T口響起,他并未進來,只是站在門外幽深的陰影里,如同一個冰冷的幽靈?!昂灹?,免受皮肉之苦。否則……”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著門框,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催命的更鼓,“百工坊的‘金絲’,會一寸寸,烙進你的骨頭里?!?
沉重的石門在他身后緩緩關閉,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隔絕了最后一絲外界的光線和聲音。石室內只剩下柳依依,那份致命的契約,和墻角那盞搖曳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油燈。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薦福寺之約恐怕已經開始,突厥人的陰謀正在得逞。公主生死未卜,袖口秘密暴露,自己深陷囹圄,唯一的生路竟是簽下這比死亡更可怕的賣身契!難道……真的只能屈服?
不!阿里染血的囑托!庫房中斷后的身影(即使那身影此刻變得如此模糊難辨)!還有那卷樂譜殘卷背面,用生命傳遞的“天樞”、“兵動”!
她猛地撲到石桌前,雙手撐在冰冷的石面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椟S的燈光下,契約上濃黑的墨字和金粉的閃爍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死死盯著那份契約,如同盯著一條盤踞的毒蛇。
金粉……特殊的墨汁……永不磨滅的烙印……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劈開了她絕望的思緒!
夾纈褪色術!
夾纈技藝的核心之一,便是利用不同染料的化學特性進行套染、防染,以達到顯色和褪色的效果!她白日里修復敦煌殘卷時,為了去除某些頑固污漬,曾反復試驗過幾種特殊的酸性和堿性溶劑!其中有一種用蓼藍發酵沉淀后提取的弱酸液,對某些礦物顏料有奇特的褪色作用!
這契約上的金粉墨汁……金粉本身性質穩定,但混合的墨汁呢?書寫契約的墨汁,通常由松煙、膠和香料調制而成……其中是否含有能被特定溶劑影響褪色的成分?而金粉失去墨汁的承載和混合,是否會……
柳依依的心狂跳起來!這是孤注一擲的賭博!一旦失敗,后果不堪設想!但若成功……
她猛地轉頭,目光如炬般掃過這間陰冷的石室!墻角堆著一些清洗用的、半干不濕的粗麻布,散發著霉味。石床邊緣有些潮濕的水漬。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沒有溶劑!沒有工具!什么都沒有!
怎么辦?
她的目光死死鎖在墻角那盞昏黃的油燈上!豆大的燈火不安地跳躍著。燈油……普通的桐油或菜籽油……油?油本身無法褪色,但……火焰!
熱!高溫!某些墨跡在特定高溫下會發生微妙變化!夾纈工藝中,定色固色,有時也需要高溫熏蒸!
一個更加冒險的念頭在她腦中成型!利用油燈火焰,局部烘烤契約上的墨跡!利用高溫瞬間改變墨汁和金粉混合物的物理狀態,造成類似“褪色”的假象!但這需要極其精密的控制,火焰溫度、距離、時間稍有差池,整張契約就會化為灰燼!而且,高溫是否能真正影響金粉墨汁,她毫無把握!
這是真正的刀尖之舞,賭上性命和最后的希望!
石室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顯然是看守在巡視。時間不多了!一旦掖庭令失去耐心,等待她的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百工坊”!
柳依依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色。她猛地吹熄了墻角那盞油燈!石室瞬間陷入徹底的黑暗!只有石門下方一條極其狹窄的縫隙,透進一絲微弱的、來自甬道壁燈的光線。
黑暗中,她的動作快如鬼魅。她摸索到石桌邊,一把抓起那份契約!冰冷的宣紙觸感。她憑著記憶和觸覺,將契約平整地鋪在冰冷的石床上。然后,她摸索到那盞剛被吹熄的油燈,燈盞還是溫熱的。
她拔下燈盞的銅質燈座,里面殘留著一點點滾燙的燈油。她小心翼翼地將燈油傾倒在石床邊緣一小塊干燥的地方。接著,她迅速撕下自己粗布宮裝的一角內襯,布料還算干凈。她將這布條的一角,極其小心地蘸取了石床上那一點點滾燙的燈油!
黑暗中,她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如擂鼓。她摸索著回到石床邊,將蘸了滾燙燈油的布條一角湊近契約——不是直接接觸!而是懸停在契約上方大約半寸的位置!另一只手摸索著,從散亂的發髻中拔下那根一直藏著的、細如毫芒的銀簪!
她要用銀簪的尖端,挑起蘸油布條上那一點點燃燒的燈油火苗!然后用這微弱的火苗,如同最精密的焊槍,去局部烘烤契約上特定的墨跡!
她顫抖著,將銀簪的尖端輕輕觸碰蘸油布條上那一點點滾燙的油脂。
“嗤……”
一聲極其微弱的輕響,一點微弱的、黃豆大小的橘黃色火苗,在銀簪尖端跳躍起來!微弱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她蒼白緊繃的臉和石床上那份契約的一角!
就是現在!
柳依依的指尖穩如磐石,將銀簪尖端那一點跳躍的火苗,精準地、懸空地移向契約最下方——那個需要她按下指印的位置!那個位置,墨汁最濃,金粉最密集!
橘黃的火苗跳躍著,散發著微弱的熱量,距離契約紙面不足半寸!紙張在高溫下極其脆弱,柳依依甚至能感覺到宣紙纖維在高溫下微微卷曲的細微聲響!濃黑的墨跡在金粉的映襯下,似乎開始變得……有些異樣?
她不敢有絲毫分心!全神貫注地控制著銀簪尖端火苗的距離和角度!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手背上。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她感覺手中銀簪尖端因持續受熱而開始發燙,那點微弱的火苗也即將熄滅的剎那!
異變陡生!
那被火苗近距離烘烤的契約紙張區域,濃黑的墨跡并未燃燒,但附著在墨跡之中的、那些極其細微的金粉顆粒,在持續的高溫烘烤下,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光學變化!原本內斂的金色光澤,在火光的映照下,竟變得異常刺眼、明亮!甚至隱隱透出一種近乎熾白的反光!仿佛瞬間被激活了某種金屬的銳利特性!
這突如其來的強烈反光,在昏暗的石室中驟然爆發,如同黑暗中點燃了一小簇刺目的金色火焰!雖然范圍極小,只局限于火苗下方寸許之地,但那瞬間的光亮,足以讓任何看向這個位置的人產生短暫的目眩!
柳依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現在!
她幾乎在金色反光爆發的同一瞬間,做出了一個大膽到極致的動作!她猛地將蘸油的布條整個按向銀簪尖端,試圖讓那點微弱的火苗瞬間增大!同時,她捏著銀簪的手腕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顫抖的幅度,向側面猛地一抖!
“噗!”
火苗驟然增大了一瞬,隨即因為布條被壓住而迅速熄滅!但就在這火苗增大又瞬間熄滅的短暫光明與黑暗交替的剎那,柳依依手腕那一抖的動作,借著火苗晃動的掩護,精準地將銀簪尖端殘留的一點滾燙的、帶著火星的燈油灰燼,“不小心”地、抖落在了契約最下方那個需要按指印的位置旁邊!正好覆蓋在幾行無關緊要的條款墨跡之上!
“滋啦……”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黑暗吞噬的灼燒聲響起!那點滾燙的灰燼接觸到宣紙,瞬間在紙上燙出了一個微小的、焦黑的孔洞!邊緣還帶著一點火星的余燼!
“誰?!”石室外立刻傳來看守警惕的喝問和鑰匙插入鎖孔的嘩啦聲!
柳依依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將熄滅的銀簪插回發髻,手指狀似驚慌地拂過石床上的契約,似乎想要撲滅那點火星(其實早已熄滅),同時用身體擋住了那個被燙出的焦黑小孔!
“哐當!”石門被粗暴地推開!一個舉著火把的宦官兇神惡煞地沖了進來!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間充滿了狹小的石室!
“怎么回事?!”宦官厲聲喝問,火把直指石床上的柳依依。
柳依依跌坐在冰冷的石床邊,臉色蒼白如紙,頭發散亂,一只手緊緊捂著胸口,另一只手指著石床上那份契約,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火……火星……差點燒了契書……”她指著契約上那個焦黑的小孔旁邊,那里,被她的手指“不小心”抹過,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帶著油污的指痕,正好覆蓋在契約條款的墨跡上,讓字跡顯得有些模糊。
宦官狐疑地湊近,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契約。最下方按指印的位置完好無損,墨跡濃黑,金粉閃爍。但在其上方不遠處,確實有一個明顯的、被灼燒出的焦黑小孔,旁邊還有一小片被油污弄糊的墨跡,顯然是這“罪婢”驚慌撲救時留下的。
“晦氣!”宦官罵了一句,狠狠瞪了柳依依一眼,“管好你的爪子!再敢亂動,剁了喂狗!”他確認契約主體無損,也懶得深究一個小孔,罵罵咧咧地退了出去,再次鎖上了石門。
石室內重新陷入昏暗。柳依依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內衫。她成功了!那個焦黑的小孔和油污的指痕,完美地掩蓋了她真正想要隱藏的東西——就在契約最下方、按指印位置旁邊,那幾行被火苗近距離烘烤過的墨跡!
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幾行墨跡的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淺淡了一些!仿佛被水洗過褪色一般!而混合在其中的金粉,并未消失,卻失去了那種內斂的光澤,變得如同粗糙的砂礫,在淺淡的墨跡上形成了一種斑駁的、類似“脫色”的效果!雖然范圍很小,效果也并非完美無瑕的褪色,但在這昏暗的光線下,尤其是旁邊還有焦痕和油污的掩護下,足以造成一種“此處墨跡因意外灼燒而受損”的假象!
她的夾纈褪色術,以火為媒,以命為注,賭贏了第一步!高溫瞬間改變了墨汁的物理狀態(可能是膠質部分碳化或揮發),使得部分墨色變淺,同時破壞了金粉與墨汁的混合狀態,使其反光特性改變,造成了視覺上的“褪色”效果!這并非真正的化學褪色,而是一次精妙的物理欺詐!
現在,只差最后一步!如何利用這個“褪色”的區域?
柳依依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契約。按指印的位置依舊金粉濃密,墨跡漆黑。她需要一個借口,一個理由,讓掖庭令“允許”她不在那個致命的位置按印,而是按在……旁邊那個“褪色”的區域!
她需要一個足夠強大、讓掖庭令無法拒絕的“理由”!而這理由,必須用自己的血肉來鑄造!
時間如同掖庭甬道里滴落的冰水,緩慢而冷酷。門外看守沉重的腳步聲再次由遠及近。柳依依的心驟然提起。不能再拖了!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她腦中瞬間成型——苦肉計!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劇痛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她強忍著,沒有立刻將血吐出,而是迅速抓起石床上那份契約,用染血的指尖,極其快速、隱蔽地在那片“褪色”區域的邊緣,涂抹上幾道極其細微、混雜著唾液的血絲!動作快如閃電,借著石室深處的昏暗,幾乎無法察覺。
做完這一切,她猛地將契約扔回石床,身體向后一倒,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同時,她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至極、仿佛內臟都被撕裂的悶哼,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嘴角無法控制地涌出帶著泡沫的暗紅色血液——那是她咬破舌尖的血,混合著強行逼出的唾液!
“呃……噗!”
鮮血噴濺在冰冷的石地上,點點猩紅,觸目驚心。
“怎么回事?!”石門外的看守被里面的動靜驚動,鑰匙嘩啦作響,石門再次被粗暴推開!火把的光芒刺入,照亮了柳依依蜷縮在墻角、渾身痙攣、口鼻溢血的慘狀!石床上的契約也被她“掙扎”時掃落在地,正好落在那攤血跡旁邊。
“要死了?!”沖進來的宦官驚疑不定地看著柳依依的慘狀,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契約和血跡,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這“罪婢”要是死在簽押前,掖庭令那里可不好交代!
“毒……毒……”柳依依艱難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如金紙,眼神渙散,沾滿鮮血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地上那份契約,又指向自己染血的嘴唇,聲音斷斷續續,氣若游絲,“契……契約……有毒……金粉……墨……墨里有毒……”
“有毒?!”宦官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驚疑地盯著地上那份沾染了血跡的契約?;璋倒饩€下,契約上那幾行“褪色”區域邊緣沾染的細微血絲,在火把光芒下,竟隱隱透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仿佛真的被某種毒素污染了一般!而柳依依這口鼻溢血、渾身抽搐的模樣,也像極了中毒之兆!
“快去稟報掖庭令!”宦官不敢怠慢,對著門外吼了一聲,自己則警惕地盯著柳依依和地上的契約,不敢靠近。
混亂的腳步聲遠去。柳依依伏在冰冷的地上,身體依舊在痛苦地顫抖,口中溢出壓抑的呻吟,但渙散的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冰冷而清醒的光芒。舌尖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即將到來的機會,這點痛楚微不足道。
很快,甬道深處傳來沉穩而冰冷的腳步聲。掖庭令瘦削的身影出現在石室門口,深青色的袍服在火把光線下如同凝固的陰影。他深潭般的目光瞬間掃過室內:蜷縮嘔血的柳依依,地上沾染血跡的契約,以及那幾行邊緣泛著詭異暗紫的“褪色”墨跡。他枯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睛,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契約上那處“異?!蓖A袅藬迪?。
“廢物?!彼涞耐鲁鰞蓚€字,不知是在罵看守還是柳依依。他緩步走進石室,并未看地上的柳依依,而是徑直走到那份契約前。枯瘦的手指隔著一方素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拈起契約的一角,將其提離地面,湊近火把的光芒,仔細審視那片“褪色”區域和邊緣的暗紫色痕跡。
柳依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成敗在此一舉!
掖庭令的目光銳利如刀,在“褪色”的墨跡、詭異的暗紫色邊緣以及柳依依慘白的臉之間來回逡巡。片刻,他發出一聲極輕的、意味不明的冷哼。他放下契約,目光終于落在柳依依身上,聲音平直無波:“墨中有毒?柳典記,你這苦肉計,使得倒是拙劣?!?
柳依依心頭劇震!被他看穿了?!
“不過,”掖庭令話鋒一轉,枯瘦的手指點了點契約上那片“褪色”區域,“這墨跡受損,沾染穢血,確已污濁不堪?!彼哪抗馊缤涞蔫F鉤,牢牢鎖住柳依依,“既是你這賤婢掙扎所致,這污穢之處,便由你來承擔后果。指印,就按在這里?!?
他指向的,正是那片被柳依依精心炮制出“褪色”和“毒染”假象的區域!而非原本的、墨色金粉最濃的致命位置!
成了!柳依依心中狂喜,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痛苦垂死的模樣,艱難地喘息著,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又無力地跌坐回去。
掖庭令示意看守:“扶她起來,按手印。”
兩名宦官粗暴地將柳依依架起,拖到石桌前。契約已被重新鋪好,那片“褪色”區域暴露在燈光下。殷紅的印泥盒被推到柳依依面前。
柳依依顫抖著伸出染血的右手食指,指尖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看著那片“褪色”的區域,看著邊緣自己偽造的暗紫色“毒痕”,心中默念著阿里、血書、薦福寺……她將指尖重重地按進冰冷的印泥,然后,帶著一種仿佛用盡生命最后力氣的決絕,狠狠地將那抹刺目的殷紅,印在了那片“褪色”墨跡的正中央!
指印落下!鮮紅刺目!覆蓋在淺淡的墨跡和斑駁的金粉之上!一個帶著血跡和油污(來自之前撲救火星的痕跡)的、扭曲的指?。?
就在指印按下的瞬間,柳依依的身體猛地一軟,仿佛最后一絲力氣被抽干,徹底“昏死”過去,癱倒在冰冷的地上。
掖庭令冷漠地看著石桌上那份完成了“簽署”的契約。那鮮紅的指印覆蓋在“褪色”的墨跡上,邊緣還帶著暗紫色的“毒痕”和油污,顯得異常污穢和刺眼。他枯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對看守揮了揮手:“拖下去,關起來。沒死的話,明日再議?!?
沉重的腳步聲遠去。柳依依被像破布一樣拖離了石室,扔進另一間更加陰暗潮濕的囚牢。鐵門哐當關閉,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死寂。
她蜷縮在冰冷骯臟的草墊上,聽著看守離去的腳步聲,緊繃的神經終于徹底松懈下來。舌尖的傷口和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但心中卻燃燒著一小簇名為“希望”的火焰。指印按在了“褪色”區!那幾行條款……她記得清清楚楚,是契約中關于“聽憑主人驅使”、“不得擅離指定區域”等相對次要、且帶有模糊解釋空間的條款!而非核心的“永為奴役”、“生死由人”!
雖然依舊是枷鎖,但這枷鎖,已經被她巧妙地撬松了一絲縫隙!更重要的是,那份契約本身,因為她的“中毒”和墨跡“污染”,在掖庭令心中已留下芥蒂,其效力必然大打折扣!百工坊的威脅,暫時解除了!
薦福寺亥時三刻……布防圖調包……柳依依在黑暗中握緊了拳頭。她活下來了,但戰斗才剛剛開始。公主袖中的密碼,是否已經傳遞出去?李晉……那個在玉華閣外及時出現、卻又冷酷栽贓的男人……他到底扮演著什么角色?他送來的藥包……那里面,藏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