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不要！兩位大人，饒了我吧！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沒做錯啊！嗚嗚…我保證，我什么都不會說出去。”

張明予一邊哭嚎，一邊徒勞地向后退縮。

“我絕對不會把你們的事報告給鎮魔司，也不會把花魁長得像你妹妹的事到處亂說……”

“你他媽的，找死！”千面郎君被徹底激怒。

他一把抓住張明予的衣領，隨即往法陣中央一推。

“真是聒噪！”堂主眉頭微蹙，似乎覺得這持續的哭嚎玷污了神圣的祭壇。

他不再看張明予，而是轉向那尊猙獰的神像，雙手緩緩抬起，在胸前結出一個復雜而詭異的手印，口中開始吟誦起低沉的禱文：

“幽幽九泉，惶惶真君。

饑噬百骸，渴飲魂精。

今以凡胎為饗，怨魄為引，

請真君臨世，享此血食！“

隨著堂主的吟誦，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強烈精神侵蝕的力量如同潮水，瞬間將張明予淹沒。

此時此刻，張明予卻忽然停止了哭啼，眼中的驚恐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以及……一絲玩味。

與此同時，張明予眼前的景色開始飛速旋轉、模糊、褪色…

“嘻嘻嘻……好香的靈魂！”

“讓本君看看，你夢里藏著什么？”

“是剝皮的痛，還是焚身的火？”

“不如……都嘗一遍吧！”

張明予的腦海中，傳出了那粗重、又充滿戲虐的聲音。

這正是外道邪神嬰靈真君傳入的神念。

與絕大多數邪神不同，嬰靈真君這個邪神，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的“人格”。

實際上，外道邪神和正道正神一樣，都代表著一個“道”。

不論是饕餮大尊對食物的執著，還是噬怨冥主對怨念的執著，都是祂們在“道”上的具象化展現。

因此，邪神的一切動機，都是在遵循祂們的“道”本身。

所以可以看見的是，祂們每次現界時，不論是對祭品還是獻祭者本人，都不會有什么太多的交流，基本上是吃完祭品就走，最多給獻祭者留下些獎勵。

哪怕是慈骨娘娘這種，也很少有言語交流。

但嬰靈真君不同，祂狠喜歡親自下場戲弄獵物，而且極度喜歡和祭品交流。

祂喜歡在現界時，先將祭品拉入噩夢中，然后在噩夢里與祭品進行追逐戰，讓祭品有了足夠的恐懼、絕望這種情緒。

在祂看來，有這兩種情緒的祭品更加美味。

而此時此刻，張明予正置身于嬰靈真君親自編織的夢境中。

…………

冰冷、滑膩、帶著一種陳年血垢的粘稠感。這是張明予意識沉入這片領域時的唯一感知。

他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由暗紅色蠕動血肉構成的大地之上。腳下傳來的觸感令人作嘔。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血氣，混雜著一種腐爛的膩味。

這是嬰靈真君親自編織的夢境。

實際上祂完全可以侵入對方的意識，找到對方內心的恐懼，然后再投影成現實。

但她沒這么做，因為這家伙頗為自戀，祂認為他人內心最深的恐懼無論多么恐怖，都沒有自己恐怖。

“嘻嘻嘻…睡醒啦？新鮮的小點心？”

一個充滿了戲謔惡意的、極其尖銳刺耳的聲音突兀響起。

張明予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屬于祭品的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在他前方不遠處，那片蠕動血肉大地的中央，一個“人”影正緩緩從粘稠的血肉中升起、凝聚成型。

張明予瞇起眼睛，這個形象，他剛剛還見到過。

碩大的頭顱、腐爛燒毀的臉、猩紅的鱗爪，正是嬰靈真君。

祂的真身。

祂歪著那顆恐怖的頭顱，用那雙燃燒著慘綠色磷火的眼睛，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張明予，一只鐵爪漫不經心地刮擦著身下蠕動的血肉，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

“嘖嘖嘖…瞧瞧這細皮嫩肉的小模樣…”真君的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戲謔，如同毒蛇在吐信，“比之前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崽子可有意思多了，本君最喜歡你這種…自以為聰明的小點心了，掙扎起來，味道才夠勁道。”

祂一只鐵爪緩緩抬起，指向張明予，爪尖繚繞著絲絲縷縷猩紅的怨氣，如同活物般扭曲著。

“來吧，小家伙…別怕疼…讓本君好好嘗嘗你的夢…你的魂…你的…絕望！嘻嘻嘻…先從哪根手指頭開始啃比較好呢？左手的小拇指？還是…”

那喋喋不休的惡意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張明予的意識。祂在等待，等待獵物因為恐懼而崩潰、尖叫、逃跑，那將是祂最美味的開胃菜。

然而，張明予只是靜靜地看著祂，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

嬰靈真君那永恒凝固的惡毒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磷火跳動的眼睛瞇了起來，透出幾分被冒犯的惱怒。“嘖…沒意思…看來是個嚇傻了的？還是…覺得本君的玩笑不好笑？”

祂向前飄近了一點，鐵爪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沒關系，本君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心’起來！比如…讓你感受一下被父母拋棄在雪地里的冰冷？或者…親眼看著最親近的人被一點點撕碎？嘻嘻嘻…你喜歡哪種？”

張明予依舊沉默。在這片由純粹惡意構成的猩紅夢境里，他的平靜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嬰靈真君那咧開的嘴角弧度拉得更大，露出更多猙獰的鐵齒，磷火在眼窩中熊熊燃燒。“看來是個硬骨頭？本君最喜歡啃硬骨頭了！”

祂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怨毒，周圍的猩紅血肉猛地翻滾起來，無數張模糊的、哭泣的、扭曲的孩童面孔在血肉中浮現，發出凄厲的、重疊在一起的哀嚎

這是祂慣用的伎倆，用極致慘烈的景象和刺耳的哀嚎直接沖擊靈魂。

音波沖擊而過，張明予的身體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眼神依舊清澈平靜，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那足以讓普通人瞬間精神崩潰的哀嚎，對他而言，仿佛只是拂過耳畔的微風。

嬰靈真君愣住了。祂那由怨念和惡意構成的核心，第一次感到了困惑。

祂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祭品，沒有恐懼，沒有絕望，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甚至…那平靜下似乎還隱藏著一絲…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