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家門，就見兩人快步走來，張口喊道：

“元兒哥?！?

“嘿，嘿嘿……”

趙天元回頭望去，只見兩名少年一前一后走來。

前面那少年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穿著獸皮衣，提著只野兔，是鄰居獵戶家的兒子，名叫馬磊。

后面的少年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笑起來的時候有些癡傻，是崮山村的“守村人”，村里人都叫他傻子。

趙天元問道：“你們兩個這是？”

馬磊快步走上前，低聲說道：“陳叔去世了，我和王寶來看看?！?

說罷，馬磊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元兒哥，節哀順變?！?

白事上賬，沒有婉拒、推辭的說法。

但趙天元也知道，這一兩銀子，對于馬磊家來說也屬實不輕。

趙天元接過銀子，真心說道：“謝了，石頭?！?

“嗨，咱都從小長到大的，說那話干嘛！”馬磊招呼著另一人，“王寶，快些走，你準備的東西呢?！?

王寶傻呵呵地走上前來，攤開黢黑的手，里面是兩枚銅錢。

“給……元兒哥……嘿……”

趙天元心中被觸動，連帶著眼眶發酸。

陳父賭得家破人亡，在崮山村更是謠言四起，是人家茶余飯后閑聊的話題。

去世以后，旁人只怕是債沒還完，忙不迭地撇清關系，連來家里送一程的都沒有。

到最后，也只有馬磊和王寶兩人，惦念著情義前來探望。

馬磊是獵戶出身，他的父親在五年前上山打獵意外去世，這些年過的也馬馬虎虎，一兩銀子對馬磊而言很重。

王寶是村里的“守村人”，別人都叫他傻子，哪怕王寶不來上賬，按理說趙天元也要管頓飯。

他可以拿一文錢，也可以不拿，偏偏拿了兩文錢，是因為他只有這兩文錢了。

“拿著呀元兒哥?！瘪R磊說道，“這兩天我和王寶滋潤得很，在山上睡覺時，就有野兔自己撞樹樁子上昏過去，撿了兩只野兔，我倆烤了一只，給你帶來了一只?！?

還有這好事，兔子直接撞暈。趙天元心想。

趙天元接過王寶的兩文錢，緊緊握在手中。

人就是如此，在風光的時候高朋滿座，人人都對你好。

唯有落魄時，才能看清真情實意。

偌大的崮山村有二百余戶，卻也只有獵戶馬磊和“守村人”王寶來陳家一趟。

見有人上賬，貴叔不好意思道：“那個，少爺，都忘了準備記賬本了?！?

趙天元將這一兩二文錢揣好：

“不必記了，此事，我記在心里。忘不了?！?

馬磊看著蘇菀瑤，好奇道：“元兒哥，這位是？你還沒給介紹呢?！?

趙天元介紹道：“她叫蘇菀瑤，是我娘子?！?

馬磊趕忙抱拳道：“原來是嫂子啊，嫂子好?！?

王寶也學模學樣地嘿嘿笑著。

蘇菀瑤先是一愣，而后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既然如此，我倆就不打擾了，回頭見。”

馬磊將野兔遞給貴叔，便和王寶離開。

……

白天很快過去。

由于是秋收時節各家繁忙，加上趙家衰敗得十分不體面，導致除了馬磊、王寶二人，沒有別人吊唁上賬。

在鄰居們眼中，趙家倒了，趙天元又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沒必要浪費人情。

若是有了牽扯，萬一趙天元再與他們借錢，豈不是麻煩。

趙天元倒也不以為意，讓蘇菀瑤在東屋安心休息，自己則應付走完喪葬流程。

出喪，下葬、埋土、立碑。

也算完成一樁心事。

等到夜晚來臨，院子里顯得更空蕩了。

趙天元回到家中，略顯疲憊，還沒等進屋門，就被張貴叔叫住。

“少爺，少爺?！?

趙天元對這老奴印象不錯，性格老實忠厚，否則也不會拿出自己錢來，為趙爹請吹打班。

“貴叔，何事？”

“飯屋里我燉了兔子，你和少夫人……可趁熱吃?！?

“到秋收的日子了，我去田里的窩棚看著點地，別要讓別人偷了?！?

趙天元點頭道：

“好。”

“對了，給鄰居劉姨送些去吧?！壁w天元又囑咐道。

劉姨，本名劉富花，也就是馬磊的娘親，自從馬磊爹去世后，一直不曾再嫁。

“行，少爺?！?

貴叔又低聲問道：“少爺，您何時多了個妻子呀？”

上午趙天元介紹蘇菀瑤的時候，貴叔就在邊上，只是有旁人的情況下，他沒好意思問。

趙天元則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我就不準備說了。”

“那準備何時成婚？成婚可要媒妁之言、三書六禮，如今老爺剛剛入土為安，是不是有點……”

趙天元搖頭：“我與菀瑤沒那么多雜七雜八?！?

貴叔便不再多話。

趙天元想起什么似的：“對了，貴叔，今年六常靈米什么行情？”

張貴如實道來：“如今司天監那邊效率很高，導致靈米的品類更迭很快，六常靈米已有些落后，遠不如小丁香米與花田米貴。”

“看這行情，一石米估摸應該在十兩銀子左右?！?

“十兩銀子?！壁w天元盤算。

大虞王朝全民修行的背景下，靈米消耗極大，也導致價格水漲船高。

尋常百姓即便是能修行煉體法，也無法承擔靈米消耗，吃的還是普通糧食。

但總有人吃得起。

趙天元又掏出小錢袋，里面約莫有上百兩銀子：

“趙伯，你明日去找幾個短工，把家里靈米收完?！?

“此外，還需要你辦一件事。”

“那就是陸續收購村里的六常靈米?！?

張貴叔聽到趙天元的布置，又看了眼手中沉甸甸的銀子，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么多錢？！

少爺這是去哪里發大財了，出手就是上百兩銀子。

還要收購六常靈米？

要知道，往年六常靈米的成交行情，遠不如其他品種靈米。

代表這類靈米，認可度更低。

“少爺，老奴冒昧問一句，您，要屯糧？”張貴叔試探著問道。

屯糧這種事情，縣里的大戶人家是會去做，可人家家大業大，能頂住行情變化。

如今趙家這情況，想要屯糧，萬一有什么差池，無異于自尋死路，難以翻身。

趙天元信誓旦旦：“屯，不光要屯，還只屯六常靈米?！?

張貴叔眼前一黑。

少爺糊涂??！

哦不對。

少爺商業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