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俠打開窗子通風，讓油煙的味道盡快散出去。

“這是……在準備晚餐？”劉士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然，不帶任何評判色彩。

宋雅筠泄氣般地把鍋鏟往灶臺邊一杵，紅著臉，語氣帶著一絲委屈和不服輸的倔強：“我以為炒菜很簡單嘛！看廚師都是那么翻來翻去的……”

劉士俠上前掀開鍋蓋，看了一眼鍋里燒焦的不知名物質，再對比一下旁邊案板上的殘留物：那些形狀稀奇古怪的土豆、茄子，青椒，瞬間明白：地三鮮～黑暗料理版！

“沒關系，第一次難免的。”劉士俠盡量說的心平氣和。

扭頭，看到宋雅筠站在旁邊，紅著臉，狼狽又倔強，與她平時冷靜或傲嬌的樣子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劉士俠嘆了口氣，挽起袖子說：“做飯的事情，短期內，還是我來吧，以免你燒了廚房。”

他清理掉黑暗料理的殘骸，刷干凈鐵鍋。然后利索地重新洗切蔬菜，動作快而精準。

“土豆要切得均勻一點才會受熱均勻……喏，看清楚了，這樣……”劉士俠一邊動手，一邊給站在一旁的宋雅筠隨口指點。

宋雅筠斜倚在門框上，最初還有些不服氣地反駁“不就是切個菜嘛”，但看著那土豆在劉士俠手下瞬間變成整齊均勻的細絲，而自己刀下，土豆塊都極具個性，只好悻悻地閉了嘴。

她看著他熱油、下菜、翻炒，動作行云流水。

“你……你以前經常做飯？”宋雅筠忍不住問道，語氣里帶著點好奇。她很難想象這個留洋歸來的同志還有這一手。

劉士俠把菜盛到盤子里，隨口道：“在國外求學那幾年，吃不慣英國菜，又不富裕，只能自己動手了。久病成良醫，沒錢自然就成廚子了。”他省略了“穿越者前世也偶爾下廚”的部分。

很快，兩盤熱騰騰的醋溜土豆絲和熗炒小青菜就擺上了餐桌。雖然材料簡單，但色澤鮮亮，香氣撲鼻。

“開飯了，領導。”劉士俠遞給她一碗剛盛好的米飯。

宋雅筠在餐桌前坐下，夾起一筷子土豆絲送入口中，清脆爽口。“嗯，還…還行。”

她雖然聲音很小，但語氣中充滿了贊嘆的意味。

劉士俠也嘗了一口，明明很好吃的，好不好，算了，不跟她計較。

劉士俠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口是心非的贊賞。隨口問道：“監聽工作還順利嗎？”

提到任務，宋雅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剛才的窘迫瞬間被興奮取代。“差點忘了告訴你！下午3點，那個頻率！信號特別清晰！我都抄下來了！”

說著她放下碗筷，噔噔噔，跑上閣樓，不一會拿著幾張寫滿了點劃符號、數字、字母的稿紙又返回了客廳餐桌旁。

“你看！這就是今天下午的報文，重復了兩次，我核對過了，絕對沒記錯。”說起任務宋雅筠的眼睛亮閃閃的，“不過無論怎么嘗試，解碼出來的都只有一對無意義的字母。”

劉士俠拿起稿紙，字跡工整娟秀，他粗略的掃了一眼，一頁電報原文記錄，另外幾頁都是宋雅筠嘗試轉譯的字母、文字、數字，都毫無意義，沒甚用處。

“記得藏好，藏在有情況可以及時銷毀的地方。”劉士俠放下稿紙，本想囑咐這么一句，但想到宋雅筠的敵后經驗應該比自己豐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其他時間你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打掃衛生，買菜，其他倒沒什么事情。”說到這個話題，宋雅筠的情緒并不太高：“或許明后天，我得去買幾本書讀，還得買本日語速成教材，晚上咱們一起自學如何？”

劉士俠苦笑一下，“指望日語速成到能破解軍用密碼的程度，恐怕是癡人說夢了。又不是學說幾句‘你好’、‘再見’的日文就足夠的。”

劉士俠話音落下，餐桌上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宋雅筠咬著筷子尖，眼神倔強卻又難掩一絲挫敗。

劉士俠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些打擊人，尤其是對這位剛離開校園、滿腔熱血投入危險工作的年輕姑娘。

或許她從校園生活突然變成居家潛伏，一時還無法適應生活節奏的改變。

在南大時，她能享受校園的書聲笑語，與同窗無拘無束地交流爭辯。

而現在，她不得不困在這間公寓里，日復一日地與電波的“滴答”聲為伍。

身份的限制讓她無法經常外出，無法外出求職、逛街、建立新的社交圈，甚至還要為了一頓餐飯，在廚房手忙腳亂，巨大的落差必將悄然滋生。

更重要的是，潛伏工作的孤獨和可能暴露的風險時刻懸在頭頂。

這其中的改變，在她心里造成的落差到底幾何，劉士俠不清楚，但如果換了自己，不找些事情來填滿日程表，自己怕是會發瘋。

明天得去書店買幾本書給她，再給她找點事情填補時間，或許能緩解這份無形的壓力。

可到底什么樣的事情才合適，既不讓她反感、覺得自己過度介入她的生活和工作，又能讓她欣然接受呢？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猝不及防地響起，打斷了劉士俠的思路。

劉士俠看看墻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接近了9，誰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

抄起電話聽筒，一個男中音傳了出來，那聲音的主人好像加了很長時間班，有種連晚飯都沒顧上吃的疲憊感。

“劉士俠？我曾澈。今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做的挺好。”

“多謝曾先生夸獎。”劉士俠客氣了一下，然后屏聲息氣等待下文，軍統大半夜打電話來絕不會是這種簡單的寒暄和夸贊。

“你把上次借給我那本書，翻譯成中文吧，稿費從優，速度要快，兩周之內吧。”

《美國黑室》那本書，內容的時間跨度從“黑室”自1917年創立到1929年關閉，記錄了10多年間美國重要迷密碼破解事件的記述，翻譯起來涉及到密碼學、情報學更涉及眾多國際糾紛的專業詞匯，難度很大。

更何況全書起碼十多萬字，正常雜志社請人翻譯，需要幾個月的工作量。

劉士俠愣了一下，猶豫道：“兩周？曾先生怕不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