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崔尚書耐著性子言談幾句，李五實在有些受不了。
雖然那崔尚書關心愛女并沒有錯，可此中之事何等復雜？
眼下他們尚在區區小世界之中，可牽扯的乃是蒼穹之上的洪荒世界！
李五連自己的未來都不敢說出絕對之語，如何又能給這崔尚書說什么保證的話？
是以聊了幾句之后，李五卻是對著崔尚書直言不諱道。
“崔大人，此間之事牽扯極大，縱然是我也不能保證什么萬全。”
“您活了這么多年，又經歷過皇位更迭，應當比我更明白此中道理。”
“在我看來，您若是不想女兒因為巫族之力遇見不可控的危險，最好是把她好好保護起來。”
崔尚書聽出了李五話里的不耐煩之意，訕笑一聲后嘆息道。
“若是可以，我又何曾不想？”
“只是人總有生老病死，我如何真能護她一世？”
李五聞言臉色已經極為不耐，他立時起身揮了揮手。
“那就讓她自己選！”
“我有些乏了，便先如此吧。”
聽得李五這話，崔淼身軀忽然一震。
“讓她，自己選嗎？”
他重復一聲，看了看眉頭緊皺的李五，心緒忽然平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打開房門。
“小公爺說的極是。”
“今日叨擾小公爺了。”
“來人，快帶小公爺去休息。”
李五此時已經沒了糾正對方稱謂的心思，瞧見有下人匆匆趕來當即快步踏出了房門。
那崔淼將李五送走之后，自己卻是返身入了書房。
他將房門關好，走回桌椅邊坐下。
呆坐片刻后，他抬手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紙。
那紙已泛黃，上面的字跡也是繚亂散漫，好似誰家小孩信手涂鴉之作。
借著窗外的光芒，崔淼伸手在字里行間摩挲，瞇著眼睛仔細去看。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父親大人。”
“崔靈靈。”
“母親大人。”
“妹妹”
“畫兒”
“飛鳥”
......
一篇篇無法通讀的文字，飽讀詩書的崔淼卻看的無比認真。
及至日暮黃昏他方才從書房之中踱步而走，緩緩走向崔靈靈所在房間。
“靈靈，爹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的意見。”
另一邊。
翻來覆去怎么也想不通的李五抬眼看著已是昏黃的房間，嘆息著搖了搖頭。
“算了，想那么多作甚。”
“巫族也好，血海修羅教眾也好。”
“他們為何會出現在小世界之中與我何干？”
“只要還在小世界中，他們就不可能有超過筑基期的力量。”
“我要做的，是速速拿到進階知識。”
念及于此，李五迅速把多余的想法拋至腦外。
恰巧此時門外傳來輕柔的敲門聲，李五當即起身。
“進來。”
房門推開，卻是那崔家長女崔靈靈邁步入內。
李五往門外看了看，正好看見崔淼拉著不情不愿的崔畫兒快步離去。
而姐姐陳玉猶豫片刻后，竟也沒進屋。
隨著崔靈靈轉身將房門關上，狹小空間內，瞬間就只剩下這一對孤男寡女。
李五被這突然襲擊搞得有些發懵，而那崔靈靈從小到大別說和陌生男子獨處一室，便是和陌生男子見面亦是從未有過。
反應過來后，察覺到如今這般場景，她自然也是腦袋空空。
沉默半晌，李五強自壓下腦中的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咳嗽一聲后到底還是率先開口詢問。
“崔姑娘，我們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傳揚出去，對你的名聲怕是不太好吧。”
崔靈靈應了一聲，用和蚊子差不多大小的聲音呢喃道。
“你我有婚約在身......”
“玉姐姐又已經和你滴血驗親......”
“若是真傳揚出去，也......也是說的過去的。”
李五聞言一愕，瞧見對方低著腦袋，臉頰與耳垂已是漲的通紅，當即明白這些話怕是旁人說給她的。
只是話已說出，他自然不好揭穿，咳嗽一聲后他正色道。
“還是說正事吧。”
“崔姑娘找我，可是為了你體內巫族巫力一事？”
崔靈靈聞言頭顱微抬，看了李五一眼后卻又低了下去，依舊用那蚊子一般的聲音道。
“嗯。”
“那姑娘想知道什么？”
聽見李五的詢問，崔靈靈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問起。
她如同金絲雀一樣被養在家中十多年，又因為身體孱弱的原因早斷了對外面世界的向往，多年以來，卻是養成了活在旁人話里的習慣。
旁人告訴她該吃什么就吃什么，旁人告訴她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事到如今，無人告訴她如何行事，需要她自己思考，自己規劃之時，她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我想知道什么？
我該知道什么？
她茫然的看了李五一眼，臉上竟是閃過幾絲畏懼和羞怯。
李五見她臉色茫然當即嘆了一口氣。
“崔姑娘，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忠告。”
“你體內的巫族之力非同尋常，或可讓你成為通天徹地之人，也可能為你帶來無窮的殺身之禍。”
“你若想如以前那樣安穩渡過一生，便萬萬不能讓人察覺到你有這種力量。”
聽到這話，腦袋本是一片空白的崔靈靈臉色忽然一定。
“如以前那樣？”
她喃喃重復幾次，臉上忽然露出掙扎之色，再之后她忽而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李公子。”
“我能成為你這樣的人嗎？”
李五聞言一愣，瞧了一眼崔靈靈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崔姑娘，此事非同兒戲。”
“你匆促間做的決定，可能會改變你的整個人生！”
崔靈靈自嘲一笑。
“人生？”
“你若是說的過往這十余年，我只能說這些年我的人生乏善可陳，變一變未嘗不好。”
“而你若是說的今日之后，我只想說，我再也不要回到以前那種日子。”
李五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勸崔靈靈放下妄想享受穩定人生。
可不知道怎得，夕陽之下，這女孩眼中閃動的光輝卻如同火焰一般明亮耀眼。
李五心中微動，卻是第一次正眼看向這個名叫崔靈靈的女子。
“崔靈靈。”
“這可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崔靈靈莞爾一笑，眼眸中倒映出一只鳥兒飛向蒼穹的身影。
“我知道。”